第 7 节
作者:莫莫言      更新:2023-02-27 21:55      字数:4751
  不一会儿杨错和百合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提着各种营养品。看见我的样子,惊在当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按捺着悲伤大踏步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一看,米兰也在直直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留恋和伤感,让我心里猛地一阵痉挛。这时床头的小灯倾斜了一下,象水银般地洒满了她的脸庞,我看见有两颗清盈的泪珠,正沿着她的两颊慢慢滴落。我心里一阵剧烈的酸痛,眼泪扑簌簌地落在她给我打好的领带上。
  现在所有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加上所谓流行时尚的东西,我虽然不能说是样样精通,但起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就是有一样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就是我居然不会打领带。其实不是学不会,是懒得学它。米兰曾经一边靠在我胸前说我将来要是成了大人物,连个领带也不会系还不被人笑话死。我蜜蜂般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笑着说那你以后不光是我的老婆,还是外带保姆老妈子。
  我奔跑着哭出医院,却看到林艺孤独地站在雨雪中伫立着,犹如一座圣母雕像。我愣了愣,随即疯了一般地冲过去,使劲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嚎着:“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给我滚!!!”从她晶莹的瞳孔中我看见自己像一只受伤的狮子,目光狠毒,额头突突的冒着青筋。林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看着我,眼神柔软而安宁。我一咬牙,抬手狠狠地朝她脸上挥了过去,“啪”地一声响,声音清脆的掉在地上,一如我此时脆弱的心,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了。
  林艺紧紧地咬着嘴唇,用目光毫不畏惧的迎接着我。飞扬的雪花和淋漓的雨水像一只温暖的手徐徐抚过她的脸庞,把五个微红的手印清晰地印了出来。我心里一阵大痛,一把把她搂到怀里,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了下来。
  一场大醉之后我终于明白了米兰,这个柔弱的孩子所拥有的那种深刻的无奈和悲痛,以及她用以发泄出来的那种不合常理的手段——在爱情和青春的刀锋上,我们尽情舞蹈着,并深深地感到疼痛。
  在家庭和爱情之间无法取舍的时候,她竟然遵守了曾经的诺言,仿佛只有放弃自己,才能找到最合适的结局。我记得米兰曾经对对我说起她很喜欢我的眼睛,这双并不是纯黑色的眼睛。似乎有一些杂色的玻璃渣混在了里面,扎得我们很疼很疼。米兰说我的眼睛让她想起他的家乡,在蜀地边境上的剑门关。那里有一道著名的一线天,一道石缝中的天空。护住蜀地的人,也囚住蜀地的天。那道缝中的天空是蓝色的,似乎盆地里所有的蓝色都聚集到了那里,极蓝,极蓝。
  我相信那是一种幻觉,就橡我曾经把神圣西藏向往到极致一样。青春中的我们总是把爱情想得太过美好,以至于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缺点,更何况是俗到极至的那些旅游景点。我98年曾经忍不住杨错的怂恿和他去过一次剑门关,那著名的一线天上的天空和任何地方都一样,苍白得没有特点。圈不住一点蓝色,也同样圈不住爱情。
  不过有时我却觉得米兰只不过是个幻影,即使在我怀中的时候,我触摸到的也只是她的身体,而不是灵魂。她所能到达的地方是我所力不能及的,无论身体还是心灵,我感到无限空虚。她最后一次去我家拿来一束菊花,我倍加呵护,像是在努力的留住我们的爱情。可那菊花在她走后以惊人的速度枯萎,眼看着花叶变黄、变干,最后一碰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我很清楚,这个世界上的许多爱情往往不能只用单纯的爱情来解释和发展,那样会让它们生命短暂,弱不禁风。
  杨错为了让我能休息几天,匆匆收拾了几件东西和百合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从医院回家之后我整整大病了三天,林艺在一旁寸步不离地精心伺候照料,让我感到一阵深深地感动。望着她劳累忙碌的身影,我仿佛觉得又回到了幸福的童年。小时候只要自己一生病,妈妈便都什么也不做了,以我为圆心,围绕着房间忙碌地画着半径:递药,量体温,端饭倒水,忙地不亦乐乎。
  万千思绪被温暖的回忆忽然勾起,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地流下来,我假装洗脸哽咽着跑到卫生间,看见自己在那面偌大的镜子里泪流满面,甚是憔悴。
  公司给了杨错一套住房,面积不大但地段不错,结构也非常符合现代人的小资品位,曾经让我大为嫉妒,还在那里蹭住了半年。不过自从他母亲来北京做手术后我们就再没回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敲着房子租住。用杨错的话说,一回去就会怀念母亲,伤心得无法忍受。
  杨错母亲的病是大前年冬天才发现的,肺癌晚期。肿瘤和几个大血管粘连到一起,手术的危险性相当大,但不做也没办法,加上目前医学上再没有什么更好的挽救手段,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杨错那段时间心乱如麻,和我交替着天天往医院跑,蓬头垢面,看起来像个疯子。
  我记得最后一次我带着米兰去看老太太,看见杨错拉着百合的手跪在床头,泪眼朦胧地骗母亲,说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婚礼定在老人家出院的那天。这是老太太一生中最后的心愿,听了也大为开心,连连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还哆嗦着手要给媳妇掏见面钱。杨错拉着母亲的手哇一声就哭了,声音无比悲伤,听得我心中一片酸涩,难受不已。
  杨错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是妈妈一手把他带大,母子俩感情很深。杨错有好几次,一喝醉酒就拿手使劲抽自己的脸,连连大骂自己,说他曾经发下毒誓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几天好日子,但还是没能让老人家享受到应得的晚年幸福。老太太最后的心愿是能够亲眼看见儿子结婚,但好梦难圆,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手术过后的第四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杨错去送母亲时穿得西装革履,胸前挂着小花,脸色苍白地把一张从中关村弄来的结婚证书郑重地放在母亲身边,表情凝重地像一尊雕塑,眼角流出来的泪滴已经化作了冰凌,让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不动容。
  火化的当天晚上杨错喝得酩酊大醉,乱七八糟的眼泪流了满脸,把我和专程赶回北京的高小三都唏嘘不已,只得陪把一杯杯伤心难过的酒往胃里灌。那段时期我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人生不幸,都有种浮生若梦的感觉。酒、泪痕或者青春,顿觉日子空空,一闪即过。
  杨错早已经喝得不成人样,到最后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咽,嘴里一声声的叫着妈妈,百合也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背过气去。令人心碎的场面把一向坚强的高小三也弄得感伤不已,连连感叹生命不过是一场坟地里的盛宴,饮罢唱罢,死亡就微笑着翩翩飞临。
  那天从他家出来米兰情绪很低落,显然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人生结局和伤感的别离气氛,一路低头不语。我心里也不好受,就带她去了天坛散心。一路上我努力地又说又笑,走到回音壁时米兰心情已经大恢复不少,拉了我去喊话传音。我们隔了老远,各自大喊着对方的名字,我只记得米兰有一声特别清脆,大声喊着“韩笑!”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爱意绵绵。我听的心情激荡,一时性起,把身子往前又凑了几步,基本吊在栏杆上,使出浑身的气力高喊“米兰,我爱你!”
  那几下声如裂帛,我的周围一下变的死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呼吸的声音。我满面通红,心跳如鼓。瞥向米兰,发现她已面如红霞,撒腿飞奔。赶紧从栏杆上跳下来,追逐我爱害羞的米兰,追赶我青春的快乐和幸福。
  美丽的过往仿佛一场不想醒来的梦,每当我们睁开眼睛,幸福就已逃跑。或许,我当年的脚步应该再快一点?当青春的容颜在时间的反光镜中老去,还有谁会想起那些最初的温柔和疼痛?
  第一章
  第9节 官场上的虚伪
  星期一开早会,杨错一脸严肃地在会上反复强调要敬业,“以公司的进步而骄傲,以公司的停滞而自责。”讲到激动处手舞之足蹈之,大手挥得虎虎生风,号召全体员工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我坐在他旁边皱着眉头抽烟,想人为什么一当了官就变得道貌岸然?我至尽仍然清晰的记得这家伙在第一次失恋后的熊样,鼻涕眼泪哭得满脸,一副痛不欲生的德性。看着满大厅里毕恭毕敬认真听讲的同事,我在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心想别看现在他比鲁迅都正义凛然,如果让你们见见杨总酒后色迷迷的眼神,就知道什么叫做官场上的虚伪了。
  杨错用眼角瞥见我在一旁偷偷乐,表情也有点不自然起来,扭头说:“韩经理有没有什么建议和意见?”我清清嗓子说:“杨总说得很对,文化频道以后一定要按照这个思路努力工作,为公司奉献全部的青春。”人们嘿嘿一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在那里憋着。
  杨错点点头,又象征性的问问赵玲和蔡灵,便大手一挥宣布散会。出门时把我拉到一边,说:“晚上本来说好要和百合去吃西餐,但狼外婆打电话来说要开个小会,制定明年的工作计划,估计又不早了,所以你得替我先接待一下。”我一瞪眼,说:“杨总,您给我留点私人空间行不行?”杨错赶紧陪着笑拍拍我肩膀,说:“这事你不白干,明天我送你一套台湾的绝版《金瓶梅》。”
  刚上大学时候有一个北京的同学神秘兮兮地把我们拉到他家,从床底下搜出一盘录象带来,放的就是《金瓶梅》,把一帮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年轻人看得血脉贲张,当晚就有来自新疆的一条大汉在梦里唱歌,“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呀缠在我心田。。。。。。”不过那盘三级片实在太短,短得恰倒好处,就像夏日里美丽女孩的裙子;
  既要撩拨起你的强烈欲望,还非要遮遮掩掩地把这种欲望无情的生生扼杀。
  让我们感到震惊的是,片中美艳绝伦的女主角竟然和班里的一个河北一个叫陈小南的女同学极其相似,特别是回眸一笑时的神情,勾人心魄断人心魂,说不出来的想入非非。大学时候看那种片子一般都是集体行动,事后还纷纷交流,除了赞叹男主角的威猛就是垂涎于女主角的风情万种。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我们每次见到那位女同学时都欲火熊熊,自此后她也不幸成为整个宿舍男生晚上集体意淫的对象,现在想起来还颇为好玩。
  杨错更是疯狂迷恋,亲近她的愿望在青春的冲动下更加明显,天天茶不思饭不香,为伊消得人憔悴,一时成为寝室中最大笑料。虽然女孩并没有明确表态,但显然别人都把她和杨错当做情人伴侣,见了天天傍晚抱着饭盆顿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杨错也都嫣然一笑,啧啧感叹。
  那天,杨错和高小三性致勃勃去看一部垃圾片《红楼梦》,而这部片子我早已看过,就耗在宿舍看小说。突然,女主角的室友飞来急促地敲门,说陈小南病了,让杨错快去救人。我穿着一条大裤衩赶到她们宿舍时,只见伊捂着小腹脸色蜡黄,估计是女孩子的某种病,也不好意思多问。
  那时的我不胖不瘦,肌肉发达,一把力气还够用,加之她也不像几年后的那么丰腴,所以背起就跑,将其从五楼扛到楼下,又用自行车推到校医院。大夫说,如果再晚到一会儿,就会糟天下之大糕。
  等杨错领着高小三面皮潮红地回来,惊悉此讯,懊天下之大恼,用无比痛悔的口气发誓:“以后打死我也不看了!”还给我买了一包万宝路作为酬谢,我当之无愧地接了。不过这个最终结果是陈小南对我感激涕零,不清不楚的拉扯了四年,毕业时一激动就以身相许了。记得毕业后的一次聚会说起这事来,几个哥们还咬牙切齿的看着我,感慨说天下的桃花运都让你小子一个人占了,看起来都是义愤填膺,仿佛我偷了他们的什么宝贝。
  但他们却不知道,就是这个让所有人对我忿忿不已妒忌非常的陈小南,将来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和我之间的爱情。
  有人说男人都是一根筋,从脑袋直通裤裆。根据这一解释,男人所发的跟裤裆里那根筋有关的毒誓,也绝对不可全信。没过多久,杨错就又跟毛片搭鼓上了。
  其实虽然说现在的女大学生大部分都是个顶个的风流,从踏入校门的那一刹那起就注定了要从姑娘变成女人,但总的来说还是单花配独草,大多的贞洁都是奉献给了自己的男朋友,情有可原。现在的影视界似乎很是缺德,总抓婚外恋拍个没完没了,不但在无形中汇成一股婚外恋热,使本来没有婚外恋的人看后也蠢蠢欲动起来。而且那群所谓的艺术家其实都是些卑鄙下流的家伙,只为挣钱而不顾及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