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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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迷津 更新:2023-02-16 19:57 字数:4793
前嘀咕他偏向,班主任冷冷地说:偏向?偏向又怎样?陆小涛!不是我小看你,就你这熊样,要是能考上大学,我把头揪下来给你当球踢!
小涛一下子哑了,脸憋得通红通红,嘟嘟着嘴坐下了。
谁让你坐下了?班主任一下子跳起来,手指着小涛吼: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我滚!马上滚!滚到外面站着去!
小涛便出去了。
……
下晚自习了。
班主任一走,江明便匆匆跑出教室。昏暗的灯光下,小涛仍木头般站在那里,脸上一片木然。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了无数的雪粒。江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明走上前,轻轻地推了小涛一下,说:回宿舍吧!
小涛没有动。
江明只好陪着他站下来,好久,江明叹了口气,说:你这牛脾气得改改了,你怎么能跟老师怄气呢?
小涛的眼里蓦地亮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有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小涛突然蹲下身,捂着脸说:我就是看不惯这世道!操他妈的,凭什么就看不起我们差生?凭什么对待那些好学生就和对待自己的宝贝疙瘩似的?
江明的嗓子眼猛然间被扼住似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涛站了起来,说:江明你不可能理解我的,你是好学生,老师平时对你那么好,你根本不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江明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今天晚上你的确不应该这么冲动。
小涛抹干泪,说:你说我冲动我不否认,可我怎么能不冲动?江明,你凭良心说,这半年多来,老师什么时候正眼看待过我们差生?我不说别的,就说每次的作业吧!所有的老师只批前二十五名的,像我们这样的学生,就算做得再工整,他们连看也不看!为什么?心里面还不是瞧不起我们,认为我们考不上大学?难道我们就不想学好吗?可他们连机会都不给我们!这算什么?……
去他妈的!我就不服,大不了让他们把我开除算了!
小涛的声音很大,引得不少人都朝这边望来。
江明愣在那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啊,他又能说什么呢?小涛说的是实话。所有的老师向来不批成绩在二十五名以后的学生的作业的确是事实,不仅在自己班里是这样,在全校也是如此,虽然江明的内心很同情他们,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能改变这种偏见吗?不能!你能改变老师吗?也不能!那你怎么办?你只有保持沉默,什么也别说!
可是,这样你就心安了吗?江明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不!其实,你内心里是很了解小涛的,他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无论是品质上还是其它方面。他热情、乐于助人,他很讲义气,唯一不好的只不过是他的成绩,可仅仅因为这一点,却使他无法享有同你这样的好生一样的待遇,难道说这一切公平吗?
不公平!
可不公平又怎么样?你能帮他吗?
是的,你帮不了他,正因为你帮不了他,所以你只好沉默了……
江明感到一种内疚在心里翻腾,好久好久,他才平静下来,说:小涛,虽然我承认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我不希望见到你因此颓废,我希望看到你振作,凭借你的努力,进入前二十五名!……其实如果你肯用功,我相信没有人会瞧不起你的,你不妨想想你是怎么入团的吧!虽然以前你多次申请没被批准,但最后呢?你没有放弃,依然很执著地争取,最后终于努力入上了团。这同时也说明了老师还是瞧得起你的。
江明说完了。他定定地望着小涛的脸,希望见到小涛能有什么振作的表示或者喊出一句什么豪言壮语来。然而,他失望了,小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小涛说:江明,刚才你提到我入团的事,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你知道那次入团我是怎么入上的吗?你不会想到的,我给管入团工作的老师送过礼!你不相信吧?的确,一个学生能做出这样的事真够可悲的,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年年都写申请,可班主任就是不给你向上推荐,我不自己想想办法能行吗?说到这儿,小涛低了头:……那两个月,我天天吃咸菜,省了一百多块钱,才换来了那张团员证!
江明被小涛的话弄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呆在那里。过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小涛很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江明你不知道,眼看着周围一个个人都入了团,我能不着急吗?你不妨想想,现在还有几个人没入团?我要是再入不上团,脸面上过得去吗?小涛沉默了,江明也不说话,只有风声在“呜呜”地响着。小涛接着说:江明,我不妨和你说实话,其实我内心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先入团,然后再进一步入党,为什么?我想当官!你可能会觉得我可笑,可我都是认真的!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想当我们村的书记!我为什么想当村书记?因为我们村现任书记太不是个东西了,那鳖儿,整天寻思着怎么多从我们村里人的身上刮点油水,村里别的领导换了好几届,就是换不掉他!……
江明不说话了,他感到有些冷。站在雪地里这么久了,他的脚都麻木了。他抬起头,向四周望了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不远处的宿舍,都亮着灯。除了几个打水和上厕所的,几乎再没有人出来了。偶尔一阵疯狂的笑声传到夜空里,很快也被外边的冷气凝固了。
停了一会儿,江明说:回宿舍吧!
两人便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路很滑,两人都有心事,谁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慢慢地走。走着走着,江明忽然想起一件事,禁不住叹了一声。
小涛问:怎么了?
江明说:唉,开学到今天都快一个礼拜了,不知为什么,方梅她还没回来上课……我想这个礼拜天到她家去看看,把她叫回来,你和我一块去吧!
小涛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正月十二。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老天似乎给足了面子,不但没有下雪,而且还破例让太阳出来亮了相。即使偶尔一阵细风吹来,也像丝一般软绵绵的,带着一股暖暖的阳光的酥味。
今天是星期天,按照两天前的计划,江明准备和小涛、范勇一块去方梅家看看,叫她回来一块儿上课。
临出发之前,江明特地去了一趟办公室,把这个想法和班主任说了,想征得班主任的支持。
然而,江明说完了,班主任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去吧,她要回来就回来,要实在不愿回来,学校里也没有办法。
江明对班主任冷漠的态度很不满意,但嘴上又不能说什么,便怏怏地出了办公室。
小涛和范勇站在大门口等着他,见他出来了,立刻跑到他跟前,问:怎么样?班主任说什么?
江明没有回答,叹了口气,说:咱们出发吧!
小涛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八九分。小涛说:我早就说过嘛,方梅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在二十五名以外,不是班里的重点培养对象,班主任能热心管这事才怪!
范勇说:算了吧,你整天就知道扯你那些歪理!
小涛说:范勇你甭不服气,我说的都是事实。方梅若是像刘一志那样,学习成绩那么棒,你试试看,到时不用你说,班主任也早就亲自上门去请了。
范勇说:看你说的,好像你什么事都懂似的!
小涛说:你别不相信,这里也不是说没有先例。大上届,咱们县有一个高三学生,本来学习成绩挺不错,蛮有希望考上清华,但就是高考时没发挥好,出了点小问题,离第一志愿清华大学差五分,没考上,第二志愿虽然录取了,而且也是个不错的学校,但人家愣是没看得上。人家传出话来,说不上了,回去再复习,明年接着考清华。你猜这下怎么样?范勇问:怎么样?小涛说:咱县几所高中一听,都派专人专车去了,去抢这学生,那架势,就像去抓人。
那咱校也去人了吗?
怎么没去?咱校不但去了人,并且还许诺人家一大串优惠条件。说到时他要肯来我们学校复习,不但给他争取一个省“三好学生”名额,另外还免除他复习一年里的所有学杂费,还有,那学生有个弟弟念初三,如果他弟弟要上咱五中,不用考,免试入学。可就是这样,人家也愣是没看上咱校这破环境,没来……如果换成是差生,你试试?哼!……
那么……你说那人后来到底去了哪个学校?考上清华没有?范勇问。
考上了!哎,你没看报纸吗?……后来,他去了县一中,去年高考时考上了清华,报纸电视成天报,轰动了全县不说,老师也跟着风光,听说校长还拿回不少奖金……
范勇听完,感叹了一阵,便没话了。
三人很快上了小路。按照预先的计划,三人准备走山路,这不仅是因为山路比较近,还有一条原因就是三人好久没有爬过山了,况且这几天又下过几场雪,走山路还能顺便看一下风景。
山有些陡,路被厚厚的雪盖住了,难以辩认,很不好走,三人于是走得很辛苦,不时有人摔上一跤,摔得哇哇叫苦。
越往上走,雪越多,踩在上面简直见不着脚,也难怪,今年冬天本来就下了不少雪,加上山上的雪又没化,自然不好走了。雪被山风吹得发脆,踩在脚下“咔哧咔哧”地响,时间长了,似乎有一种美妙的节奏感。往上,山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到树桠上,发出一种沉钝的声响,便抬起头,一看,原来树上挂满了白色莹洁的树挂,树挂在阳光下晶莹闪光,乍一瞧,好像一棵棵树都是冰做的,漂亮得没法说。
一路上,三人没有多少话。当爬到山顶的时候,每个人都出了一头热汗。
江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发现不远的前方有一块平整的雪地,便招呼三人停下来,说:歇歇吧,歇会儿再走。
三人于是都停了下来。
江明走到前面的一块大青石旁,站上去,四处望去。阳光下的雪景很美,也很壮观,无边无际的雪把远处的山、河、房子、树木连接成一片,气势磅礴地一直延伸到天边,与同样茫茫的天际接在一起。平日里的喧闹与肮脏也仿佛一刹间被这美丽的雪景净化掉了,天地间只留一派静谧与祥和……
江明一时沉浸在眼前这种壮观的风景中,有一种心驰神往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范勇却突然提到一个人。范勇说:江明,你还记得初三时和咱俩一个班的肖展吗?
江明回过神,说:怎么不记得?他学习成绩好,听说他中考时考进了咱县一中的奥林匹克重点班。哎,对了,你怎么突然间想起他来了?
范勇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看到这雪景的缘故吧!唉!肖展他以前最喜欢看雪景了,在初中的时候,有好几次,我们都偷偷地跑到学校后面的山上看雪景……
江明点点头,问:肖展现在怎么样?
他?范勇叹息一声,道:他死了!
什么?他……
你不知道吗?范勇说:肖展他死了!
死了?江明瞪大了眼睛,他想到了初中里那个整天活泼好动而且有着水一样眸子的肖展,他怎么会死呢?江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是怎么死的?
他自杀了。
自杀?
范勇点着头,说:是卧轨自杀的。
怎么会这样呢?
范勇便叹息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听他一个班的人说他是因为想不开才自杀的。你也知道,在初中时他学习好,一直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刚上高中时他学习也不错,可上了高三以后,学习太紧,考试也多,渐渐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后来家里见他成绩有些下降,就逼他,老师也不时在课堂上点他的名,他心里面的压力越来越大,同时也觉得很窝囊。终于有一天,老师又一次批评了他,可能批评的很重,他想不开,晚上,就一个人去外面的酒店渴了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而后跑到县郊的铁道上,卧轨自杀了。
江明从大青石上下来,蹲在地上,低着头。
范勇又说:听人讲,在肖展死的那天晚上,有七八分钟,周围的居民一直听到有一个人在铁路的方向嚎啕大哭,哭得很悲痛,很绝望,后来火车声来了,又过去了,就再也没听到那哭声……
要我看,肖展就是傻,傻过了头,他干嘛要自杀呢?范勇的声音哽了起来: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江明你看我,你也知道,我老爸硬逼着我考经济学院,我要不听他的,他就踹我。你说我活得不窝囊吗?我窝囊啊!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受人摆布的木偶似的,活得一点滋味都没有,我没想过自杀吗?想过!可仅仅是想一下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