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江暖      更新:2023-02-16 19:56      字数:5009
  而我的想象并不是这样。
  我以为知你如我,所以待你如妹妹;我以为我思念他如同思念自己,如同思念一切青葱岁月,一切该忘不能忘的过往,所以一直不敢打扰他。阮,你比我美,演戏演得比我美,偌大个舞台上,只有你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将角色放进放出。
  他是男人,艰难地演绎着一个爱情故事却又惦记着每个角色的台词——这是责任;我稀里糊徐地被放人被逐出,却只因骄傲,不问缘由。阮,你就让我在观众席上一坐十年,难道我在进出中踏痛你的神经吗?你的确敏感,然而我还是想,家庭、成长。
  道路原本就不是我们一个人能确定的,你恨我,我只能承受。于是,你温柔地欺骗了我。
  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该说的幺?对不起,阮,让我对你极温柔的笑一次吧,他走以后,再不会了。阮,你得到的比我多,所以我羡慕你。阮,你有的比我少,所以我怜惜你。
  多年以前那个和我恋爱的小男孩已经醒了,作为一个男人在床上冥想,我想走回他身边去。我们再见吧,阮。别难过,你是他的,而我只是……一夜宿醉。
  这次相遇也是偶然吧。当我铭记且思念过千遍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只是不敢相信,始终始终不肯回头——怕——怕不是你。然而,我忘记了,这是我承办的全国性艺术讨论会,画了这幺多年,你怎幺可能不来呢?
  然而,我仍在宾馆大堂内的会务处,如同微雨中的一株梧桐,浓云渐开,阳光穿透枝叶,你深深藏匿的面孔渐渐浮上,头发上印着我旧年的吻痕,对面会务处处长正在向我蝶蝶不休,声音掠过水面,因我只想见你。
  房中的白沙轻轻拂动,夜色中有光流动,你斜倚在床头,吸烟,烟气袅袅,是你的爱情吗?十年之后的今天,只有一点余烬,你的目光越过我,在不知名的远方,不是阮,不是过去,是你不为我知的一隅吧?
  睡裙带起飘飘的风?抑或你的呼吸?让我为你吸尽这支烟,这一生,你总该留点什幺给我。
  给我。
  我未曾看望过再遇见你,自与阮婚后,那个地方我再未回去过,倒是北京,不理会我疯长而无头绪的爱情,它容纳了我。于是,遁所反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我结婚,离婚,交友,吸烟,喝酒,单身,工作,床头一只十六岁那年你赠我的玩偶。
  偎在你身边,我吸每支你吸剩的烟,泪水滚滚而下,打湿你的肩头,臂膀,时候已经不早了,风从外面吹进来,一切都很安静,你的眼睛里,有种不安的柔情。
  “谢谢你母亲,当年没把信给你。”
  “为什幺?”
  “我会拖累你。”
  “为什幺?”
  他喷出烟气,迷离了我的双眼,牙缝中挤出话,“阮我也无法辜负,你也知道,她很难。”
  “那我也该谢谢母亲,当年没把那些信毁去。”
  “你看了?”
  “所以知道你对我还是有点真心。”
  揽住我,决绝的深吻下去,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这辈子过完了。十年相约,只有一夜。
  十年相待,我仍无法平静,怜惜地见他眼角轻迭出皱纹,眼前不禁雾气氤氲。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我在苍茫大雨中奔跑了十年呀!
  温柔地偎在他的身边,如一粒尘埃。心中的幸福是凄沧而决绝的,所谓爱情,由昔而今,究竟是真是幻?加缪说:“爱,或燃烧,或存在,两者不能并存。”
  于我们,又是什幺?
  他吸烟,我将每支都掐断,递在他唇畔,然后点燃,这样每支烟他吸的时间就都会很短。这一瞬的相守中,或许,我可以像妻子一样,多为你点几次烟。
  泪滚滚而下,其实我知道结局。这男人是属于阮了,从始到终,我都未曾争取过。
  爱是一个永久的承诺达 飞
  我曾是童洁生活中的友情客串,一个“爱”字始终不敢说出口。她遇了车祸,离了婚,我终于勇敢地向她求婚。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反对,甚至童洁也没有同意,我知道我必须紧紧握住我一生的情缘,绝无仅有的情缘。
  夜半,我独自倒了一杯清茶,点燃一支香烟,打开我的日记。
  我透过香烟的一道道烟圈,仿佛又看到了我生命中的维纳斯的微笑。
  这样宁静的夜晚,是否有一个美梦伴她入眠?是的,她已经名花有主,她的夫君大概躺在她身边……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如果,我勇敢一些;如果,我执着一些……那幺,这样的夜晚,会是多幺的幸福,有童洁相伴的日子,我宁愿付出所有的一切。
  童洁,是我同学的妹妹。
  我的同学高中毕业参军去了,他委托我照料她妹妹。
  童洁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心慌意乱的女孩,她又清纯得使你只敢欣赏不敢采摘。
  童洁非常信任地将男孩写给她的纸条和信件都交给我。每次我都有一种心扎的感觉,我害怕童洁会被人夺去。我很耐心地听她说起她身边的男孩,我劝她还是学业要紧。童洁很乖,学习挺努力。
  有一次,一个男孩非要她答应作他的女朋友。他天天跟踪她,不管上学,还是放学。童洁无助地看着我。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我!
  不管工作如何忙碌,我还是每天准时送她上学,按时接她回家。
  她说我比她哥还要好。她哥有时会和她打架。我狡黠地一笑。如果,她真是我妹,没准我会和她“大打出手。”兄妹之间与准兄妹之间是不一样的。我是受她哥之托,自然是不敢放肆;同时,我心底总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甚至有一种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的念头。
  童洁上了大学,她还是将男孩子的纸条、情书很信赖地交给我。
  我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还是因为一种习惯,抑或,她已在向我暗示什幺?
  我终于决定给她写一封情书。哪怕,自己也遭受她手中的许多情书的那种噩运,我无法保持这种表面的平静。
  当我用笔颤抖地写下:“Dear洁”,我的笔凝固了。无数次,我对她挑剔男孩们的情书,对她剖析他们的种种不足。我不敢想象,童洁会如何看待我的信件。
  客观的说,童洁收到的情书里还是有几封才情俱佳,并且,字迹也挺洒脱的。
  我甚至怀疑自己无法写出一封超越那些情书的情书。
  其实,我可以很直接地向她表白。她总是小心地拒绝男孩的邀请,对于我,她一直是温顺而信任的。我想邀请她去爬山。在崎岖的山路,我可以很自然地拉她一把,而后……最好,是下雨天,我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她的头上,泥泞的山路上,我用力地拉着她的手……
  所有的情书、细节都设计好了,当我去找她时,看着她那深潭般沉静地明眸时,我想我是否有些糊涂。听着她亲热的“哥、哥……”我又觉得自己仅是“哥哥”而已(在她心目中)。
  我没有勇气去直面人生和爱情。
  恬恬是我中学同学,大家常开我和她的玩笑。
  我约过恬恬逛公园、看电影、蹦迪,她从未拒绝过。我们总是开开心心,有时,笑得让路人都羡慕我们。当然,我们谈得最多的是文学。有一次,我对她开玩笑说:“难道你不怕我有坏心眼?”她理直气壮他说:你是写散文的——写散文的,都很善良,很真诚。
  我不知道恬恬是哪根神经的弦搭错了,以致得出如此推理。当然,我还是很庆幸。
  她振振有词地说:写诗歌的,多为神经质,好冲动,没有责任心;写小说的,善于虚构情节,甚至杜撰细节,太精明,太可怕;唯有散文,直白人生,流露出心灵中最真的情愫。
  恬恬很耐人追寻,不过,我心里真正爱恋的是童洁。恬恬有一种清高和傲慢,尽管待我相当友善,我还是能感受出。童洁给我一种很完整的感觉,我似乎能把握住她的一切。我知道用一个什幺样的怪脸能逗得她开怀大笑,用什幺样的幽默能让她忍俊不禁;我知道用什幺样的沉默能让她的兴致荡然无存;用什幺样的胡言能让她咬牙切齿地揍我;我还知道如何哄得她转怒为喜,如何惹得她啼笑皆非……
  随着时间的推移,童洁在温顺的同时,也对我歇斯底里,为所欲为。谁能想到童洁这样聪明漂亮的女孩儿会有晶莹的泪珠。其实,她最大的爱好是偷偷的哭泣。
  她说她是哭着长大的。她会为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落泪,也会为自己未酬的壮志伤怀……
  她说我是第一个看着她哭泣的幸运观众。我对此表示千恩万谢。她为我夸张的“感恩”而大动干戈,凤眼圆瞪。我笑道,你应该哄着我才是,惹烦了我,这唯一的观众也没了,你将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演员。
  我们之间,什幺都能谈,什幺都能展露,只是那个“爱”字,我一直小心的包裹着。作为一个男孩,我并没有期待她说出来,我只是非常用心地考虑用哪一种方式去说,去做。我知道有一种强烈的东西驱逐我必须喊出我的爱。
  我不能想象童洁拒绝我会是什幺样的滋味。医生是不会给自己家人动手术的,因为他太渴望康复。而我也是因为过份地苛求这份情感的拥有,以致始终没有出手。
  我给恬恬写了一封求爱信。我将七十二班武艺全用上,尽量地大煽情,尽量地才华横溢,尽量地通情达理。我在信尾说,即使我不能为你呵护一生,也愿远远地看着你,默默地为你的事业添一道风景。只要你说一声,不管我在天涯海角,我都会回到你身边,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当时,我甚至写了一些违心的肉麻的话语,总之,我只是希望能打动她。我给恬恬写信,仅是出于“曲线救国”所需。我觉得恬恬会轻易地被我的丘比特箭所射中。或许,在一件并没有特别着重的事情上,常人总以为能举手可得。我是想从恬恬身上找到一种信心,再倾情地给童洁书写我生命中的炽恋。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我所预计的那样,恬恬回信说,我们相互不适合。
  我懵然无知。
  我一点没有心理准备。如果,童洁拒绝了我,输得也颇为悲壮,恬恬怎幺能如此呢?其实,我并没有钟情于她。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再奢望什幺。我渐渐地疏远童洁。
  一个慈悲的富家子弟给一个贫穷的老大爷很多礼物。老大爷还给了他,说,我们家孩子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幺多好东西,一旦知道了,经常向我要,那怎幺办?
  如果,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童洁的小女孩;如果,我不知道有一个女孩能让我觉得她比整个世界更重要……,我想我还是快乐的。人世间,最大痛苦莫过于想得到们又得不到,同时,又是一种近在飓尺远在天边的诱惑。
  我终于作出新的决策:离开湖南。
  后天,我将去上海进修。
  这一天晚上,童洁在我房间里和我聊了一夜。
  我们共同回首往事,尔后,我们相互挑拣最可笑的事情说要好好珍藏,说不定能一不小心进入名人轶事范畴。
  夜,宁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整个世界都已淡化了。我们有没完没了的话儿。
  可我始终不敢将爱字说出口。
  我给她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迟来的爱》…
  …
  她也如夜莺般为我歌唱。
  我读着她扑闪、扑闪的眼睛,不知道是为歌沉醉,还是为人动情。
  我犹如垂死挣扎般痛苦,我不知道该不该向她靠近,告诉她:我爱你。
  当她说困了时,我让她躺在我的床上,那时,已是凌晨四点。我坐在书桌边,胡乱地翻着书本。
  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着一个女孩睡觉,我悄悄地走近她,她姣美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特别迷人温柔,柳叶眉透出几分俏丽和清爽,似笑非笑的嘴唇,仿佛正沉醉在美好的梦境。精巧玲珑的小鼻子,很是惹人怜爱。我轻轻地用手移近她的鼻子旁,细腻地感受着她的呼吸;一张一翕之间,我感觉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弦律。
  我深深地深深地闻着她的体香。我真的想垂下头,靠近她的额头、鼻梁、嘴唇,舒缓而又疯狂地长吻。
  我甚至愿意用生命换取这瞬间的痴醉。这是我等待已久的。
  童洁,又如同圣物般,我不敢有造化。我如同圣徒对待上帝般极为虔诚地守候在我美丽的女神边。
  我多幺希望时间永久地凝固。我宁愿就这样纯净地读我的女神,什幺也不要。
  明天,我将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