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3-02-16 19:55 字数:4764
炖匆欢蜒惫と耍刻旄陡咳?0块,还管一顿饭。一切就绪之后,就把进口组件搬将进来,一套接一套,源源不断。这位昔日的教师、今天的老板,利用自己的专业交给学生如何插元件、如何走电焊、如何给组装起来的机器贴个商标,叫华科100。一个暑假装起500台,每台120门,成本20000元,能卖75000元。连个生产许可证也没有,居然供不应求。
尽管没有生产许可证,但是却有政府这棵大树撑着他。六所隶属电子部,而华科隶属六所。这种裙带关系让华科100很容易地通过政府的技术鉴定会。为了这个鉴定,许瑞洪花了20万元,这在当时不是小数目,但他觉得很值。因为他获得了合法生产的资格,还让华科名扬全国。报纸上说,这是国内首创。有内行的人取笑他,说他不过是在模仿人家。他就反唇相讥:就算模仿,你能模仿出来也行啊。
此后三年,许瑞洪大步前进。身边有个联想,曾经做出同样的程控交换机,却因迟到一步,步步跟不上,很快就被他甩掉了。但是在南方,有个人正盯着他。他叫任正非,是个后起之秀。他领导的华为公司咄咄逼人,正在吞噬长江以南的市场。但它毕竟年轻,又远在天边,没人想到它会取代华科,占领全中国。
1994年是许瑞洪最风光的一年。公司的销售额已有好几亿元,带来至少6000万元的纯利润。许瑞洪离开了那间小公寓,搬到上地产业基地。新公司占地10000平方米。他给它起个名字叫瑞洪大厦,把它当做自己事业的里程碑。这座碑的很多地方是他亲自设计的。楼前有个花坛,坛中有个喷泉,和着曼妙的音乐喷涌而出。前厅硕大无比,四围镶嵌着花岗岩和大理石,光彩夺目。一排宽阔的滚动电梯伸向二楼。他本人在一层拥有一间办公室,里面一砖一木都是他自己设计的:内外套间,超过100平方米,附带一个巨大的卫生间。他花了1万元买来一把老板椅,花了10万元买来一个大浴缸。他坐在这里指挥公司,运筹帷幄,还接待了至少8个国家的元首。他对那些惊讶不已的外国客人讲述华科之路,吐沫星子乱飞,当然也不会忘记告诉他们,楼前那个鲜花盛开的庭院是他自己设计、浴室里的那个水龙头是真金镀成。
所有那些得志便猖狂的公司都是要垮台的,华科也不例外。如果许瑞洪真是商业世界中一个出色的投机者,那么他早该意识到,缓慢逼近的危险比突发的危机更可怕。可惜他不是,他的沾沾自喜和挥霍无度,就意味着危险已经降临到他头上。
事实上他的确是一步一步地跌进深渊里去的。当初他来到上地,用了两个小时就决定买下10000平方米土地,来建造他的瑞洪大厦。很显然,政府开发上地的诱惑以及他本人的好大喜功,正在把他引向悬崖边缘。但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1992年公司5周年生日那天,他大张旗鼓庆祝一番,请一群政府官员来捧场。官员们眼看华科前途无量,回去以后便发下文件来,把华科改为全民所有。在中国,政府一向是代表全民来执政的,所谓全民所有,其实也就政府所有。对于这样一种变化,许瑞洪非常反感,但也能够接受,他知道程控交换机不是一个普通产品,不是光有钱就能买来的东西,使用者还必须有入网许可证,而许可权握在政府手上。所以,拥有一个全民所有的身份,可以帮助他打败南方那个可怕的对手。1994年,华科完成了全民所有化的进程。许瑞洪被政府任命为公司总经理,仿照政府官员的序列享受正处级待遇。他一心做着亦商亦官、脚踏两条船的好梦,却不料,由于政府力量的深深卷入,很快招致严重的麻烦。
危机首先是经济性质的。大楼的建设导致公司资金短缺,入不敷出。许瑞洪不得不发行2000万元企业债券,然后又用银行贷款偿还债券高息。最不幸的是,他的激情已经不在市场上。就在华为公司把销售收入的60%都拿去开发新产品的时候,他却把自己的智慧用来设计喷泉花坛,把大笔钱用来营造瑞洪大厦。那些不以为然的人问起来,他就直言不讳地说:这是我办起来的公司,我留个名字有什么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许瑞洪就没有华科。但是当他请胡昭广副市长为他的瑞洪大厦题匾的时候,他一定是把这个公司当做自己的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已经超越经济本身,成了政治,因为它必定同官员们的国有理念发生冲突。1995年的最初几个月,这位老板和政府官员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制定计划的官员总是要他提高销售指标,而他冷着面孔对他们说:吹牛也要靠谱。双方一言不合,他就命令门卫送客,还说今后没有他的签名不准那位计划处处长进门。当初他是那么急切地想要抱住政府这条大腿。现在终于发现,政府已经变成极大的麻烦。政府要他开发一个新技术,他不愿意。政府要他和一个香港公司合作,他又不干。政府不让他和韩国人合作,他却偏偏跑到韩国去谈判。官员们的愤怒是可以想见的。他们组成一个小组来清理资产,结果证明华科一家就占了六所全部资产的68%。这让许瑞洪更加傲慢,以为没他不成。你干了30年才占31%点几,他对李曼俊说,我老许干了不到8年,占了一大半。他忘了,他的享有正处级待遇的总经理位子,是政府给他的,一心想着辛辛苦苦创下一份家当,竟被充公,自己只落得一无所有。于是,挥霍公款就好像是把被人家抢走的财产再夺回来。那把1万块钱的椅子和10万块钱的浴缸,严格说来,都是源自这种精神状态。
1995年6月1日,在一次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的谈话之后,许瑞洪被免去公司法定代表人和总经理。公司的拆东墙补西墙式的资金链条跟着断裂,经营活动很快停止。表面的辉煌又维持了几个月。冬天到来的时候,全中国都知道它完蛋了。瑞洪大厦在一次私下的交易中被出卖。新主人把它改名彩虹大厦。华科则被李曼俊并入六所名下一间名叫华胜的公司,从此销声匿迹。不用说,它不是被技术打败的,不是被市场竞争者打败的,甚至也不是被资本打败的。它是被中国由来已久的陋习浅见和自以为是的行政力量打败的。
许瑞洪本人回家赋闲,带走了他的轿车和他的公寓。这一年他50岁,觉得自己尚有余力,却又无心回天。偶然路过那个曾经带给他万般荣耀的大厦,走进去追昔抚今,但见喷泉不再涌水,花坛不再争艳。那间巨大豪华的办公室已被分割成若干方格子,里面坐着一些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打开浴室的门朝里面望去,一阵霉味迎面而来,尘土飞扬,废纸、旧书、破桌、乱椅,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掩埋了他的引以为荣的豪华浴缸和镀金水龙头。一切都像一个破落的贵族之家。
华科的变故给了中关村一个明显征兆,企业和政府之间的冲突成为一种越来越现实的威胁。自从电子一条街的开拓时代以来,还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此前我们曾经提到,当代中国的历史脉络,是政府先于社会而成立。在形成人民的共同利益和团体之前,先要形成有效的行政力量,促使人民接受。这一条并不适于80年代的中关村。可是随着90年代政府力量的大规模介入,中关村不再是一块自由主义者的沃土。有一阵子,公司经理们开始怀念胡昭广。这位昔日的试验区主任从来不干涉他们的事。他不仅不是麻烦的制造者,而且一旦需要,他还会忙不迭地跑来替他们擦屁股。这情形甚至在中关村引起一个离奇的传说:要是胡昭广不离开,一切麻烦都不会发生。他们无从想像,一场麻烦正在酝酿之中,而这位胡副市长要为此负很大责任。
当年胡昭广在试验区办公室主任和海淀区区长任内,有个重要步骤,就是命令区政府官员不得以任何方式干预试验区的事。这在事实上造成了中关村的两种行政力量——区政府机关和试验区办公室。正因为胡昭广把所有权力归属试验区,所以连续几任海淀区政府都不能采取直接行动对中关村施加影响。一个政府居然不能指挥自己属下一片最具活力和成长性的土地,这在共产党50年的执政史上前所未有。更加严重的是,当胡昭广1993年升任北京市副市长之后,立即变本加厉地提出,在整个北京建立起一区多园的行政构架。他试图取消原有的试验区办公室,另行组建一个隶属于市政府的管理委员会,统辖海淀园、丰台园和昌平园。这一想法后来被人们恰如其分地概括为大管委。在基层政府的官员们看来,这就不仅仅是大权旁落,而且分明是把自己嘴边的一块肥肉捞到别人碗里,所以立即群起反击。
胡昭广说服了自己的上级——市委书记陈希同和市长李其炎,却无力说服那些下级官员,只好静观事变,任由自己的方案被束之高阁。倒是中央政府显示出更加急切的心情。科技部发布文件催促北京成立大管委会。这陈希同还没有行动起来,就出了问题。1995年4月27日晚,有关方面来到台基厂大街北京市党政机关大楼里。宣布副市长王宝森的经济问题涉及到陈希同,所以中央已经批准陈希同引咎辞去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常委和委员。陈没有到场,他被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隔离审查了。
在这个背景下,作为副市长,胡昭广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非把大管委的事情放下不可啦。
他按下性子,退避三舍。就这样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却不料,他在这里隐忍不发,海淀区政府却要反守为攻。
1996年春天,一场面对面的冲突出现在北京市人民代表大会上,胡副市长成了一群人民代表的攻击目标,攻击的源头来自海淀。吴守伦再次成为攻击者的领袖。他当众指出胡昭广逆改革潮流而动,理由是,整个中国都在下放权力,而这个人却在试图把试验区的领导权力往上收。又指控,胡的行为是一个密谋,因为那份成立大管委的计划书已经八易其稿,居然还不让海淀区知道。他越说越激烈,把手指向胡昭广:你要弄清楚,海淀区这几年除了这个试验区,什么都没有。你要把这个地方拿走,你触犯了海淀的利益,能行吗?胡昭广赶紧表白,说他的计划不会侵占海淀区的任何利益,只不过是想要更多地争取中央政府的支持,把试验区做得更好。但是那些来自海淀的人民代表不由分说,前赴后继,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锋芒很快转向胡昭广本人的德行。有人说他出卖海淀。有人说,他自己也不干净,占着三套住房,白天坐国产车,晚上坐进口车。会场人声鼎沸,气氛紧张。到最后,有人终于喊出查他腐败。还有人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儿鼓掌,把手都拍红了。
自从文革结束以后,胡昭广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他孤立无援,不免义愤填膺,激烈的情绪让他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以不当这个副市长。李其炎市长也在当场,眼见属下失态,赶紧出来打圆场,叫他不要说气话。胡昭广于是情绪稍定,正色对吴守伦说:你也是人大代表,我也是人大代表。我今天坐在副市长的位置上,不跟你们争。再过几年,我什么官都不是的时候,咱们再坐在这里论个是非。
这是一次奇特的交锋,像是两个早已心怀不满的人的争吵,而不是讲理。双方都认定只有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但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去问一问中关村的企业是怎么想的。吴守伦直截了当,咄咄逼人。胡昭广躲躲闪闪,却又固执己见。吴守伦像是在捍卫自己的家乡父老。胡昭广则极力显示出胸怀大局。很显然,当时大形势中的某些东西让这位副市长感到不安。国家经济已经进入快车道,全球化的浪潮也在推波助澜。在过去的两年里,中国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资金净流入国。然而新技术革命的潮流似乎比资本的潮流还要汹涌。无论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对科技园抱以同样的热情。在过去5年里,全世界把科技园从400家发展到超过1000家。中国人也是一样,就从1995年夏天开始,中央政府的高级官员们在谈到高新技术时,已经不是说中关村,而是说五十二。徐冠华是这样说的,朱丽兰是这样说的,宋健是这样说的,就连李铁映和李岚清也是这样说的。所谓五十二,是说1991年和1992年在全国各地相继建立起来52个高新技术开发区,它们全都是经过国务院批准的此外还有至少80个省部一级的高新技术开发区。。根据国家科委主任宋健呈递国务院的一份报告,这个五十二只占全国城市总体规划面积1/50的土地,却聚集着50%的高新技术产业。政府在这一年确认的高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