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
尘小春 更新:2023-02-04 17:31 字数:4732
这承局便是杨三官人,共部署马都头曾使棒,则瞒了李贵。李贵道:「教他出来!」杨三官把一条棒,李贵把一条棒,两个放对使一合。杨三是行家,使棒的叫做腾倒,见了冷破,再使一合。那杨承局一棒劈头便打下来,唤做大捷。李贵使一打隔,杨官人棒待落,却不打头,入一步则半步一棒,望小腿上打着,李贵叫一声,辟然倒地。正是:
好鸡无两对,快马只一鞭。
李贵输了,杨温就那献台上说了四句诗,道是:
天下未尝无故手,强中犹自有强人。
霸王尚有乌江难,李贵今朝折了名。
只因杨温读了四句诗后,撩拨得献台上有二十来个子弟,却是皇亲国戚,有钱财主,都是李贵师弟,看见师父输了,焦懆,一发都上来要打那承局。原来「寡不敌众,弱难胜强」,那杨温当时怎的计较?
有指爪劈开地面,为腾云飞上青霄。
若无入地昇天术,目下灾殃怎地消。
众子弟正奔来要打那杨温,却见数中杨员外道:「不可打他,这四山五帲丝醇缓每矗≈坏牢艺饫锲鬯蠓讶飧丁H粢蛩律饺サ窖钣癫璺焕锪耍创蛩闯佟!怪谌说溃骸冈蓖庖菜档檬恰!?br />
这杨承局归到杨玉茶坊,把利物入茶坊后地房里去了。众子弟道:「员外,你交他出来,我们打他,与我师父报仇!」杨员外入后房里,叫杨三官人:「他们众人要打你。且说你几岁了?」杨温道:「今年二十四岁了。」杨员外道:「我却三十岁,较长六岁,我做你哥哥。你肯拜我为哥哥么?我救你这一顿拳踢。」杨温自思量道:「我要去官司下状取妻,便结识得一个财主,也不枉了。」便告员外道:「我先出去,你随我来。」员外道:「适来在献台上使棒的杨玉叔叔兄弟,且望诸位阍略则个!」众人道:「你何不早说?既是令弟,请他出来与我们廝见则个。」员外叫:「杨三哥,你与众官员子弟相见。」杨官人出来,唱三个喏。众人还礼,道是:「适间莫怪。少间,师父李贵自来相谢。」
不多时,李贵入茶坊来,唱了一个喏,道是:「李贵几年没对,自是一个使棒的魁手,今日却被官人赢了。官人想不是一样人,必是将门之子。真个恁的好手段!李贵情愿下拜。」杨官人道:「不消恁的。」却把些剩物送与李贵,李贵谢了自去。杨玉员外道:「我弟只在我这里住。」
当日,杨员外和杨温在金银铺坐地,也是早饭罢,则见一个大汉,骑一匹马,来金银铺前下马,唱喏道:「复员外,太公不快,交来请员外回来则个!」那汉说了,上马便去。杨温认得:当夜被劫,是这廝把着火把。欲待转身出柜,来捉那廝,三步近,两步远,那廝马快,走了。杨员外道:「兄弟,你看着铺,我回去见我爹则个,五七日便来。」杨三官人道:「复仁兄,温要随仁兄去走一遭,叫公公则个。」员外道:「你去不得,我爹爹心烦利害人,则好休去。」杨温道:「铺中许多财物,不敢在此。」杨玉道:「我把你不妨,便有甚的要紧?」杨温道:「复仁兄,容温同去。」员外道:「你苦苦要去时,随你去也不妨。」
两个一人一匹马,行到一个所在,三十里,是仙居市,到得一座庄子。看那庄时:
青烟渐散,薄雾初收。远观一座苔山,近睹千行宝盖。团团老桧若龙形,郁郁青松如虎迹。三冬无客过,四季少人行。蓦闻一阵血腥来,原是强人居止处。盆盛人鮓酱,私盖铸香炉,小儿做戏弄人头,媳妇拜婆学劫墓。
二人到庄前下马,庄里人报:「太公,员外来也!」那大伯在草厅上坐,道:「交他来见我。」杨玉入去,唱喏了。大伯道:「孝顺儿子来也。这几日道路如何?」杨玉道:「复爹爹,有买卖。」那大伯正说话里,见厅下一个人,问儿子道:「厅下这人是谁?」杨玉道:「复爹爹,是一客人杨三哥。这汉子得上献台使棒,赢得山东夜叉李贵!」大伯见了,即时焦躁道:「叫庄客与我缚了他!」当时,杨温恰似蛟龙出水,虎豹投崖。古人曾有诗云:
祸出师人口,休贪不义财。
会思天上计,难免目下灾。
大伯叫庄客缚了杨温,当时却得杨玉搭救,道:「众人不动手,都退去。」杨玉道:「且告爹爹:这汉会使棒,了得!」大伯道:「他如何奈何得山东夜叉李贵?我后生时,共山东夜叉使棒,也赢他不得。这廝生得恁的,如何赢得李贵?想这廝必是妓弟家中闲汉。你增他家,使钱不归﹔我叫你归,那行道怕你不去,使他跟着你。」员外道:「复爹爹:此人不是闲汉,使棒真个了得〕」大伯将员外转上草厅上去,说与庄客:「交他在客店里歇。」庄客引杨温去。
那杨温去店房里坐定了,道:「这大伯是个作怪人,这员外也不是平人。我浑家则是在这里!」不多时,见一个妇女问杨玉道:「孩儿,你须知你爹是个不近道理的人,你没事带他来则甚?」员外道:「告妈妈,他自要来。杨玉只交他在金银店里,他不肯,定要跟将来。」两口说到房门边,正入房中来。那妇女把些酒肉道:「你且吃些酒和肉,不须烦恼,不妨事。大伯自是恁地生受。」说罢,杨玉同娘都去了。
多时间,只听得有人来报道:「复公公:大王使人在这里。交传语公公,见修山寨未了,问公公挪借北侃旧庄,权屯小喽啰﹔庄中米粮搬过,不敢动一粒,修了山寨,却还公公。一道请公公和员外过来则个。大王新近夺得一个妇女,乃是客人的老婆,且是生得好,把来做紮寨大人。请公公员外过来则个!」大伯道:「交传与他,我明日日中过来。」小喽啰即时便去。那杨温听得,喜从天降,笑逐颜开,道:「我这浑家却在这北侃旧庄强人处。这大伯也不是平人!」
等到次日天晓。怎见得?
残灯半灭,海水初潮,窗外曙色才分,人间仪容可辩。
正是:
一声鸡叫西江月,五更钟撞满天星。
只见东方亮,灵鸡叫,天色大晓,杨玉出来客房里叫:「杨三哥,你去休。我三五日便归。」杨温道:「告仁兄:借一条棒防路。此间取县有百三十里来,路中多少事,却恁的空手,去不得。」杨员外把一条棒与杨温。那杨温接了,辞员外先去。
杨温离他庄,行个一里路,去向深草丛里去藏着身,觑着杨青大伯去庄。不多时,则见二人骑两匹马来,杨温放过人了。杨温恩量道:「我又不认得北侃旧庄,则就随他去便了。」前一匹马是大伯杨青,绰号唤做秃尾虎﹔后面是杨员外。杨温随他行得二里来田地,见一所庄院,但见:
冷气侵人,寒风扑面。几间席屋,门前炉灶造馒头﹔无限作口,后厦常存刀共斧。清晨日出,油然死火荧荧﹔未到黄昏,古涧悲风悄悄。路僻何曾人客到,山深时听杀人声。
杨青共杨玉到庄前,下马入去。这杨温却离庄有得半里田地,寻个草中躲了。那两人入得庄中,细腰虎杨达,下首是冷氏夫人,对席是杨青,杨青下首是杨玉,分四人坐定。杨玉看这妇人,生得意态自然,必是好人家女子。怎见是:
云鬓轻梳蝉远,翠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碎玉。花生丹脸,水剪双眸,意态自然,精神更好。
正是:
杀人壮士回头觑,入定法师着眼看。
杨玉道:「好个妇人,大王也不枉了!」那杨达道:「公公,员外,在此无可相待,略吃三五碗酒,一道庆贺紮寨夫人。一并说过,就借公公北侃旧庄,米谷搬过一边,不敢动一粒,修完山寨了毕,即使出还,不敢久住。」大伯道:「不妨,便是家的人一般。」
那杨温却离他庄,更远得半里来田地,思量道:「我妻却在这里,找若还去告官,几时取得?不如且捉手中一条棒,去年将来!」古人所谓:
下坡不走快,难逢上天﹔
同壁落入地,共返黄泉。
杨温怎忍得住,只得离了深草丛中,出那大路来。忽然又遇二三十个小喽啰,拦住杨温道:「你是甚人?因何到此?」杨温道:「我是客人,迷路到此,褥罪乞恕!」小喽啰道:「这里不是你去处。你自放了手中棒,便饶你!」杨温那里肯放,便要拿起与他廝斗。不知后面几个小喽啰赶上,把一条索子,将杨温缚了,远远地前去一个庄所。这座庄:
园林掩映茅舍,周回地肥桑枣。绕篱栽嫩草,牛羊连野牧。桥下碧流寒水,门前青列奇岭。耕锄人满溪边,春播声喧屋下。
正是:
野草闲花香满路,那知不是武陵家。
杨温吃那小喽啰缚将去,到这庄前,正所谓:小喽啰走报庄中大王。只见大王正坐在草厅上桌,一口大刀在身边,便唤:「拥他来,问它则个!」手下入便拥杨温,立於厅下。
大王问道:「你姓甚名谁?为何到此?直说来情,宥汝无罪!」杨温道:「复大王,我乃西京人,姓杨名温,是杨令公之曾孙,祖是杨文素,父是杨重立。今来同妻子上岳烧香,在仙居市被人劫去妻子。今却在这庄北侧北侃旧庄细腰虎杨达处。温亦探知动静,特地要去夺取妻子回归。温是将门之子,绰号拦路虎,大王曾知否?今来受擒於此,有罪请诛,无罪请恕!」大王道:「久闻大名,今幸拜识。」便令左右解了索,请上厅对坐,请罪,曰:「我乃重立舍人帐下小卒,姓陈名千,后因狼狈,不得已而落草,今见将军,乃是我恩人,却在此被劫,自当效力相助!」
那陈千便安排些酒菜请杨温吃了,便带一百余人,同奔那北侃旧庄。则见那杨达和那杨青、杨玉、冷氏夫人,四位在那里吃酒。被杨温拿一条棒突入庄去,就草厅上将手中捧觑着杨达劈面一棒,搠番打倒杨达,叫取妻子出来。即时杨达睁起眼来,将部下一二百人小喽啰赶上,正是:
半千子路,五百金刚,人人有举鼎威风,个个负拔山气概,石刃无非能锭,介冑尽使浆金。
杨温见强人赴上,他又叫取妻子在一边,抵敌未得,却荷得陈千许多人马,前来迎敌。斗经一两合,陈千人马败走。原来是杨达人多,陈千人少。杨温同妻子与陈千人马一向奔走,后面杨达又一面追来。正是:
会思天上无穷计,难免今朝目下灾。
正奔走之间,只听得一棒锣声响来,杨温打一看时,却是县司弓手五十来人,出巡到此。为头弓手却是马都头。杨温便与马都头唱个喏,把从前事说了一遍。马都头便说与部下弓手,同陈千人马,再回身去迎敌。那细腰虎杨达当头斗敌,杨温出来与战,战不得一合,一棒打倒杨达。
自此,杨温和那妻子归京,上边关立一件大大功劳,直做到安远军节度使,检校少保。可谓是:
能将智勇安边境,自此扬名满世间。
花灯轿莲女成佛记
入话:
六万余言七幅装,无边妙义广含藏。
白玉齿边流舍利,红莲舌上放毫光。
喉中甘露涓涓滴,灌顶醍醐滴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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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才白过这八句诗,是大宋皇帝第四帝仁宗皇帝做的,单做着赞一部《大乘妙法莲花经》,极有功德。为何说他?自家今日说个女娘子而诵《莲经》得成正果。
这女娘子的父亲,姓张字元善。母王氏。夫妻二人,无一男半女。原是襄阳人氏,家传做花为生,流寓在湖南潭州,开个花铺。平日好善,只好看经念佛,斋僧佈施。二人心中常常不乐,自思量:「傍中年之寿,不曾生一男半女,如何是了?」每日在门前坐地,只见一个婆婆,双目不明,年纪七旬之上,头如堆雪,朗朗之声,背诵念一部《莲经》,如瓶注水。张待诏道:「我夫妻两个如今四旬之上。无男无女、正好修善。如何得他教我看此卷《莲经》则个?看他许大年纪,在街头吃化,想他也无男无女了。」
如此,这日叫婆婆来门前,张待诏娘子盛一碗饭,一碗羹,斋这无眼婆婆,遂问道:「婆婆,你多少年纪?」婆婆道:「老拙七十五岁了。」王氏道:「你在那以住?家中有甚人管顾你?你眼见也不见?」婆婆道:「老拙无个男只女,在百廝求院子里住。两目青盲,略见些儿,每日出来看经吃化。自四十岁无了丈夫,五十岁坏了眼,平日只爱看经。到今看五十余年经了,因此背诵如水。」说罢,王氏道:「可怜!可怜!婆婆是这般健便好,倘有些病痛,何人伏侍你?忽一日岁寿终,谁来断送你?我有一句话与你说,不知你肯否?」婆婆道:「不知妈妈有甚说话?」王氏道:「自从今日起,你搬来我家住,每日只在我家吃饭。量你一个老人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