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团团      更新:2021-02-17 18:47      字数:4776
  他们只记录武林发生过的,或正在发生的事实真相。鲜少在史书记载中发表自己的倾向性看法。
  倘若他们真的对某些重大的武林事实抑制不住激动,提笔在史书中发表了自己的个人看法,皆会在其下批注说明。
  很遗憾,敢这样做的墨家子弟很少很少。干过这种事的人,此事过后,便会被墨家逐出书写武林史书的祖业。
  然而奇怪的是,墨家却不会将此人所书写的武林史书中的这些个人看法删除。一切都被完整地保留下来。
  这些或许在当时,一时脑袋发热的墨家优秀子弟们,被逐出其祖业行当后,基本上大都去抛根究底,武林历史上各自感兴趣的史实或谜团去了。
  也有人说,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武林野史背后,就有这些人的影子。墨家对此一概否认。
  墨家一直以来,都颇受武林黑白两道的尊敬。当年魔教教主申屠卫在武林狂杀八方,墨家铮铮史家风范,也使得申屠卫非常难得的没过多滥杀墨家之人。
  ……
  戴斗笠之人追着陆强上楼去后,墨修阳低头思忖,最后在纸上落笔:此人尚未揭秘二十年前孟家庄灭门惨案之真相。
  随即,墨阳修迅速收起专业物什,绕过走廊,朝对面走去。
  客栈外,暴雨依旧 。
  像南宫贤这样,被戴斗笠之人,点过名的人,除了白无常之外,均在第一时间,上楼,回房。
  唯有白无常待戴斗笠之人,背影消失后,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笑,将手上的勾魂链,随便往外一扔,套住谁就是谁。胁迫此人将自己的房间乖乖让出来。
  ……
  半夜时分,暴雨骤停。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惊讶地发现,昨夜那些在场听戴斗笠之人“讲书”,被之点名的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全部都不见了。
  至于戴斗笠之人,与昨天突然冒出来的那一老一小祖孙二人,更是没影儿了。
  一问客栈的掌柜与小二,方才得知,除了南宫贤一行人,小二记得他们在半夜雨停后唤醒他退房外,其他人压根儿就没来退过房。
  掌柜这时方才醒悟过来,脸色霎时变得乌云黑压,他在众人的惊讶中呼啦啦冲上楼。等他回来,掌柜的脸色总算变得正常。
  掌柜走进柜台,随即几声银钱进匣子的声音响起。看样子,那些不告而别的客人,应该没有赖账。
  客栈大堂里坐满了人。大家都开始吃起早饭。
  可这人一多,嘴就杂。饭没吃两口,嗡嗡嗡,杂音纷纭,喧嚣渐高。
  “我当年就怀疑过天星教之事。天星教怎么可能是魔教。可惜我人微言轻,没人肯信。”有人义愤填膺,痛心疾首。
  “要说最可怜还是那个小婴儿,柳如生的女儿。我听说天星教灭教之日,还是她的周岁生辰。”
  “听说是她生母王雯梅亲手给扔下悬崖的。”有人摇头不忍。
  “这我知道,这女人心肠够狠,连扔了两次。第一次被浮云谷的张玉宇张大侠救下……第二次张大侠将那孩子还给她,她接过手来顺手就给扔了。虎毒不食子,啧啧,谁最狠,女人!”
  “呸,什么张大侠。浮云谷原来也是是非不分之辈。倘若不是浮云谷,天星教不见得会全教覆灭,无一幸存”
  “这可怪不得浮云谷,怪不得张大侠。你昨日难道没听见,有人趁浮云谷谷主闭关,算计天星教。人家浮云谷当年并不愿意出手。是一剑山庄的庄主杜令,以浮云令逼迫浮云谷插手此事。
  再说当年个个都认为天星教是魔教余孽。魔教要是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又是一场武林浩劫。于情于理,浮云谷当年都不能袖手旁观。真要说起来,这幕后黑手才是最可恨的。”
  “就是,浮云谷世外隐谷,张大侠义薄云天。此事明显是浮云谷被骗在先。你们说,当年杜令,为何一定要以浮云令迫使浮云谷出面?”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剑山庄与天星教之事,肯定脱不了干系。搞不好……”
  “怪不得!我说一剑山庄的人,这几年怎么在江湖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他们还有脸在江湖上露面吗?”
  “还有武当,假仁假义。与少林平起平坐,妄称武林泰斗。我看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唉,天星教祸从天降,全教覆灭,真惨……这局布得太厉害。将武林正道各大门派,都牵连于其中。竟连明禅大师也被骗过。应将这幕后黑手抓出来,否则,恐怕武林迟早会起风波。”
  此话一出,附和之声一片,忽然有人大声道:“王雯梅心肠太毒,她当年要是护住自己的女儿,事情也不至于如此惨绝人寰。”
  也有人怀疑孩子之事:“据我所知,王雯梅性情温顺善良。她应该狠不下那样的心,亲手摔死自己的女儿。你我当时都不在场,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
  “放屁!”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就是王雯梅本人亲手摔死了她与柳如生的女儿。我亲眼看见的。”
  林贵得意道:“那孩子先是由天星教的人抱着。他们跳崖之时,张大侠可怜稚子无辜,才将她救了上来。谁知,刚交给王雯梅,她就将孩子给扔到悬崖下了。”
  “张大侠既然能在跳崖之际,救起那孩子,为何不再救一次?”有人发问。
  “王雯梅这女人一向装得善良,看起来柔弱无害。张大侠苦劝她留下孩子,她开始不肯,后来装着想通了,将孩子骗了去,趁张大侠不备,立刻将孩子扔下悬崖。张大侠哪里救得及。”林贵回应道。
  “林掌门,你当时在天意峰上?”
  “嗤,你信他!金龙门含他林贵林掌门在内,也超不过五六人。上天意峰?天意峰那是那么好上?你听他吹。”
  林贵顿时耳红脖子粗:“你说什么!我没吹牛,我要吹牛,我是你孙子。不信你去……”
  林贵正大声争辩着,他双眼突然一亮,急忙起身离坐,朝对面的大门处小跑去,边跑边大声打招呼:“清风道长,清风道长。”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客栈大门处,刚进来的一行道士装束,为首的人看去。
  不过,不少人刚起身,正准备迎上去打招呼,忽听到有人冷哼:“滥杀无辜,竟还有人舔着去抱脚。”大多迟疑着坐回原位。剩下的,犹豫一阵,也坐回了原位。
  大家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专心吃自己的早饭。
  林贵不减其热情,清风脸色不好,勉强对他客气了一下。
  清风身后的一年轻武当弟子,来到掌柜跟前,打听一人下落,大家竖起耳朵,听得明白,就是打听昨日戴斗笠之人的下落。
  有人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明讥暗讽,讽得武当弟子脸色一变,就要上去教训此人,被清风拦下。
  清风一行,向掌柜打听完后,立刻转身离开。
  只听身后有人,大声冷嘲道:“还敢出来见人,也不怕将武当的脸面丢尽!”
  清风身边的弟子,立刻止步转身,拔剑相向:“邱文杰,你说什么!”
  太极门的邱文杰曾与武当有过过节,他虽知自己技不如人,却仍拍桌而起,口起相当强硬:“我说错了吗?天星教当年打败魔教,救了整个武林。你武当不问青红皂白,灭了人家天星教,天理不容!我要上少林替天星教讨个公道。”
  邱文杰朝众人喊道:“墨家当年暗中记载的武林真相,如今就在少林。我们一起去少林找明禅大师。替天星教讨个公道!”
  众人大多纷纷应和,叫好。只有林贵不怕犯了众怒,大声替武当争辩。
  清风心中咯噔一声,不动声色,按下身旁弟子尚未完全拔出的剑,归入剑鞘。带着身边一众弟子,快速离开。
  邱文杰在其身后越来越大声,正义个不停。
  客栈里的众人,群情激昂,简单的一顿早饭还没用完,纷纷放下碗筷,联合起来,一同前去少林。
  林贵也要同去,被邱文杰一脚踢飞。
  林贵忍气吞声,待众人走远了,远远地跟了上去。
  ……
  陆强带着小花往浮云谷方向继续行进。
  戴斗笠之人,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陆强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小花曾好奇地回头过一次,却被陆强一声“不准回头”,她就真的老老实实,就是中午休息吃干粮时,她也真的没回头一次。一直到现在,夕阳西下。
  搞得一直跟着他们的,戴斗笠之人郁闷死了,却发不得脾气。他只要开口说一个字,石子立马从天而降,一字一粒,粒粒皆朝他脑门同一处飞来。
  ……
  夜幕降临,星月黯淡无光。
  陆强升起火堆,与小花露宿野外。
  小花睡熟后,陆强朝这不远处的戴斗笠之人走去。
  望春冢(1)
  戴斗笠之人,摘掉斗笠。
  沉沉夜色,火堆甚远,看不太清楚他的容颜。
  假若是在白日里的正常光线下,此人面如冠玉,容貌绝对算得上宋玉潘安之列,他身材修长挺拔,随便往哪里一站,玉树临风美男子。
  陆强走近夏侯延,夏侯延眼珠一动不动,呆呆地盯着陆强那副苍老的枯皮面容,半天无语,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夏侯延伸出手,朝陆强脸上探去,好似认定陆强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试图揭掉它。
  “我没易容。”陆强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夏侯延手一颤,呆滞片刻,瞬间出手朝陆强脸上摸去,很快又抓起陆强的右手,探脉。
  夏侯延探脉许久,皱眉道:“你以前曾耗尽真气,替人疗伤过……”他突然脸色大变:“最近你曾金针刺穴……你不要命了?咦,不对……”
  “逆鳞金粉。不久前,我才服过逆鳞金粉,不然,我此时,岂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陆强冷笑道:“陈简好大方,竟送了我一整瓶逆鳞金粉。当年我跪在浮云谷外整整七日,他却避而不见。”
  夏侯延放开陆强,沉默了一阵,然后道:“当年的事,也怪不得他。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蕊珠也,也一直在等你。”
  夜色虽然黑漆,陆强脸色的变化,对夏侯延而言,分辨起来,毫不费力。
  夏侯延见他几丝恨意溢出,不由出言替人分辨:“陈简当年不是见死不救。浮云谷的谷规,你我都很清楚。黄金蟒之事,我也是前两年,黄金蟒满过一千岁,才知道浮云谷真的有黄金蟒。”
  “对了,那小丫头,如今还好吗?” 夏侯延试探道。
  “死了。”
  夏侯延心中虽然早有答案,还是被陆强的直截了当,震了震。
  很快,夏侯延朝不远处的草丛大声道:“墨家小子,我看在墨全彦的份上,让你跟了这么久。你倒不客气,一路藏头缩尾,欺我看不懂你墨家的“隐踪术”吗?我那是懒得理会你。我说,你此时还不赶去少林,莫非你想将你墨家的金墨笔,让给墨阳真?”
  墨阳修从草丛里现身,他走没两步,夏侯延朝他道:“你站住。我最烦人靠近,再走近一步,我可不念墨全彦的面子了。”
  墨阳修立刻止步,执礼恭敬道:“晚辈无礼,前辈见谅。晚辈勉力跟着前辈,不为他事,只是是想弄清楚,二十年前孟家庄被灭门的真相。请……”
  墨阳修话还没说完,就被夏侯延打断:“还不快赶去少林。墨全彦怎么生了你这个笨小子。”
  墨阳修一愣,突然想通了什么,虽心有疑惑,还是立刻拜别夏侯延。他正要离开,夏侯延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顿时苦笑不己。
  他赶紧指着陆强,对墨阳修道:“你走之前,先给他磕三个响头。”
  陆强转身要走,夏侯延拦住陆强:“你真想墨全彦内疚一辈子。一生隐居,不出江湖?”
  陆强静默不语。夜幕掩盖下,他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往事如同静止的水面,被人故意投下石子,涟漪圈圈,震荡开来。
  夏侯延朝不远处有些莫名其妙的墨阳修,喝道:“还不跪下。你出门,你老子墨全彦难道没额外嘱咐过你?”
  墨阳修一惊,很快便跪在陆强面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他磕完头,正想开口,夏侯延立刻撵他走:“回去告诉墨全彦。我与药呆子,咳咳,嗯嗯,我与你陆岱鸿前辈,三个月后,在阳明山小晚池等他。”
  夏侯延话音未落,陆岱鸿转身便走,朝小花走去。夏侯延赶紧追上去。
  黑夜里的墨阳修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久也消失在无边的夜幕里。
  夏侯延脸皮极厚,陆岱鸿不理他,他比小花还像陆强的小尾巴,紧跟在陆岱鸿身边,跟得陆岱鸿倘若不是担心小花被惊醒,恨不得一脚将夏侯延踢飞。
  小花其实早醒了。她一听就她爷爷过来的脚步声,立刻就势将小脑袋靠在胳膊上,用臂弯挡住眼睛。这样陆岱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