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团团      更新:2021-02-17 18:47      字数:4782
  着你了?”
  虎子娘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朝陆良吼道:“那丫头就是个傻子。隔壁胖墩一叫‘小花’,她就跑出去,啥活儿也不干。”
  虎子一旁哭丧着脸,插言道:“爹,胖墩他们故意叫他的大花狗小花,整她。人家一叫,她每次都上当跑出去。胖墩他们老冲我喊‘虎子娶傻子,傻子嫁虎子,生个大傻子!’爹,我不要傻子当我媳妇。”虎子又朝他娘叫道:“娘,我不要傻子当我媳妇。”
  虎子娘扬起巴掌,一脑门拍在虎子头上:“吼什么!端碗,吃你碗里的饭。”
  虎子娘吼完儿子,接着朝陆良抱怨个不停:“你抱回来的丫头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就算了。好不好,还偏是个傻子。人家一叫她的名字小花,她就跑出去,拉都拉不回来。
  七嫂昨日同我讲,以后同虎子圆房,她万一要像邻村刘傻子一样,再生个傻子,咱们家这不是就倒了大霉。我不管,你下次去镇里,顺便找人把她卖了,好歹把这些年的饭钱弄回来……”
  “卖了?你这婆娘,说得是人话吗!你让我怎么给三叔交待?”陆良将饭碗重重一放,把筷子往桌子上猛地一拍,朝虎子娘一阵怒吼。
  “那你也不能把傻子领进门!这些年她费了多少粮食,啥活干不了……”
  “小花怎么没干活了?她还那么小,虎子像她这么大时,干了多少活?你也不问问自己的良心!”
  “良心?我良心怎么了,怎么了?她是傻子,要是在其他家,人家早就给卖掉了。我不管,你把人给我弄走……”
  虎子娘与陆良大吵起来。
  他们的儿子虎子,估计对此司空见惯,他端着碗,闷声吃自己的饭,筷子直朝桌子中间的肉碗里夹去。
  陆良与虎子娘吵归吵,他们夫妻可没力气不吃晚饭。
  陆强不堪虎子娘吵闹,一气之下,倒是想摔门而出。不过今天的饭桌上有肉,陆良懒得再与他媳妇吵闹,端起饭碗,抄起筷子,一筷子打在虎子伸往肉碗的筷子上,怒吼:“吃,吃这么多,撑不死你!我和你娘还没吃呢。从小就不孝,长大了肯定是个败家子。”
  虎子娘则往虎子胳膊上,重重一掐,河东狮吼:“你就知道吃。难得吃一回肉,不先夹给你爹,尽管着自己。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虎子痛得嗷嗷大叫。虎子娘气撒过了,这才放过了她儿子。
  陆良与虎子娘这对夫妇,虽然对儿子“同仇敌忾”,但彼此的肚子里,都装着对对方的一肚子气。
  他们气鼓鼓地吃着饭。虎子不敢夹肉,虎子娘骂归骂,掐归掐,心疼着她的儿子呢。这不,挑着肥肉少些瘦肉多些的肉块,不时往夹到虎子碗里,一边夹肉还一边刀子嘴:“还不快吃,吃死你个讨债的!”
  另外,虎子娘她自己,其实吃肉吃得很少,不是将肉夹给自己的儿子,就是忍住嘴馋,将肉尽量留给陆良。
  可离他们不远处,年仅四岁的陆小花,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也没人给她一粒饭吃,更惶逞肉了。
  夜深人静,饥饿难耐的陆小花,偷偷摸摸,摸进厨房。将晚上剩下的,混杂着野菜的,一丁点的高粱米饭,偷偷地塞进口中。
  陆小花的眼泪如同豆子一般,大滴大滴地从脏兮兮的小脸滚落。她知道,明日一早,灶膛里的饭少了,精明的虎子娘是不会放过她的。
  年幼的陆小花,费劲而努力地咽下硬邦邦的高粱米。
  她第二天一大早,被虎子娘狠楸着耳朵,叫起来干活,小脸上还残留着昨夜泪水的残痕。
  ……
  第三天,陆良实在纠缠不过他那凶悍的婆娘,他也担心真如村里人所言,陆小花将来怕是真会给他家生个傻子。
  他听七嫂等人讲邻村的刘傻子一家,说得活灵活现,唉声叹气,他也被说怕了。
  不过,陆良总归是从他三叔,陆强那里抱来的陆小花。他若真听虎子娘的话,将陆小花卖了,良心上似乎说不过去。
  陆良还算朴实,他不顾自己婆娘的蛮横泼辣,将陆小花带回了他三叔那里。
  “三叔。”陆良声音有些局促。
  陆强看着陆良身边,这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鸡窝,黄廋得只剩皮包骨头的小女孩,再瞧瞧陆良很不好意思、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老脸上不由显出怒色。
  陆良见他三叔发怒了,不敢再言。可他家中的老婆,他更惹不起。
  陆良硬着头皮将陆小花是傻子的事情,照实对陆强说了。
  陆强不理陆良,他放低声音,让陆小花将草庐空地上,晾晒在竹筛子里的草药拿进来。
  陆强一边说,一边朝小花比划着竹筛子的大小,还有位置。
  等面黄肌瘦得不能再面黄肌瘦的陆小花,颤颤微微,抱来了他所交代的竹筛子后,陆强让小花将竹筛放到他身旁的桌子上。
  小花做好一切,低着小脑袋,畏缩着立陆良在身边,小手小脚很是无措不安。她偶尔偷偷而胆怯地朝陆强望去,看上一眼,很快便低下头去。可怜极了、老实极了。
  陆强心中怒火腾腾,他转身进了内屋,很快便抓了一包草药出来。将它朝陆良大力扔过去,对陆良怒道:“这是这孩子几年来的费用,你拿去给你那悍婆娘……我没你这种没良心的侄子……你给我滚!”
  陆良被陆强赶出草庐,他自觉理亏,也不敢辩解什么。他将他三叔砸过来的那包草药,牢牢地抓在手中,赶紧走人。
  陆良受了陆强的气,一路上不停地做白日梦,想像着,他要怎么地雄纠纠气昂昂回家,怎么地像村口柱子家的柱子那样,凶狠地打骂他的婆娘。他陆良倘若不好好地教训那个凶婆娘一番,打得她跪地求饶,满地找牙,他就不个是男人!
  可等陆良回到家中,一见虎子娘,朝他双手叉腰,怒目相向,他所有的胆子,立刻都溜得没影儿了。
  陆良赶紧将草药拿出,讲明了好处。虎子娘接过草药,拿在手中,东瞧西瞧,瞧不出啥名堂,只知道这药应该会值些银钱。
  她抱怨唠叨了陆良好一阵,才放过了陆良,将草药扔回给他。
  妻子面前窝囊极了的陆良,心中一股郁气出不来,偏偏他儿子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陆良找到出气的地儿了,随便寻了个由头,抡起大手,结结实实揍了他的儿子,虎子一顿。
  陆良打完儿子,畅快了,撇下委屈得哇哇大哭的虎子,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怀里揣着草药,乐颠颠地赶往城里。
  而他三叔这边,昨天,陆良走后,陆强即开始生火烧水。
  被留下来的小花,真的很乖。她没闲着,不用陆强招呼,她就自觉地开始做事。她往灶膛里塞柴禾,偶尔抬头小心地看一看陆强,陆强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她立马就将脖子缩了回去。
  陆强见小花娴熟地将柴禾塞进灶膛,而自己一接近她,她便不由自主将脑袋一偏,脸上全是惊慌害怕之色。还有小花脸上那一道道的新伤旧痕,陆强重重地叹气,也不嫌脏,伸手往小花鸡窝般蓬乱的小脑袋上摸摸,叹道:“造孽啊……”
  烧完水,陆强帮小花洗头洗澡,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也不由得被小花身上的伤痕惊到……
  陆强迅速将小花原样穿戴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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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 年(2)倔 强
  陆强重新烧水,他在水中加入一些药材熬煮。
  熬煮了大约一个时辰,沐浴药汤熬好了。陆强将小花抱入浴桶。
  温热的汤药水,温柔地冲过小花污黑的肌肤,将她不知累积了多少时日的污垢洗净,露出了一身,累累新痕,叠加旧痕的苍白肌肤,与骨瘦如柴的小身子。
  陆强看得一阵心酸。
  小花乖乖地站在澡盆里,非常配合。
  陆强小心地避开小花身上那些溃烂的伤口,偶有碰到,小花也只是痛得皱起了一双小眉毛,将之扭成一根绳而已。她一丁点儿痛苦的呜咽声也没有,唯有明显的呼吸异常。
  小花是从陆强手中送出去的,陆强见到小花那疼得隐忍扭曲的小脸,手脚更加小心。他心里非常愤怒:人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陆强耐心而仔细地替小花清洗完身体的污垢与伤口以后,将小花抱入另一个大木盆里,重新倒入药汤,让小花泡在其中,浸浴。
  浸浴完毕,陆强擦干小花的身体,在她的各处伤口,均匀地撒上药粉,仔细包扎,几乎将小花包扎成一个粽子,才将小花放到临时用两条长凳搭起来的硬床上,让小花安心睡去。
  陆强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去后,小花闭着的双眼,悄悄地张开了,眼泪细细,无声而流。
  小花睁着双眼,望着周围很久,她才扑腾扑腾小眼皮,拉拉被子,蜷缩成一团,闭目睡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两个月,陆强要去山里采药。
  年仅四岁的小花怎么办呢?陆强犯了难。
  陆强住的草庐,离陆家村,很有一大段距离。平时的日常用品,虽然他有时也会亲自去城里买些回来,可大多时候还是陆良给他买了,送来。
  村子里有人生了急病、重病,陆强也会替这些病人看病,但村民得把病人亲自送到草庐这里来。
  陆强则本人从来不去村子里,他脾气十分古怪。村子里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来找陆强治病。
  陆强到山里采药,通常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有时进山一月二月,也属正常。
  他这次本想将小花暂时托付给陆良,可小花抱着他的腿,望着他无声地流眼泪。
  小花好可怜,大滴大滴的眼泪,滴滴滴在陆强的心坎上,怎么也落不下去。
  一旁看着的陆良,心里也不好受。他当着陆强与小花的面,直骂自己家中的婆娘,太混账。
  陆强无奈,也确实不放心陆良家中的那个悍妇,他只得将小花独自留在草庐里,嘱咐陆良时不时来看看小花。
  陆良连声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陆强开始起程。他很快便发现小花就在他身后,始终跟着他,不肯老实地单独留在草庐里。
  陆强要小花回去,小花不肯。陆强撵她回去,小花依旧不肯。
  陆强发怒,小花还是跟着他。陆强骂得狠了,小花就远远地跟着,远远而可怜巴巴地瞧着陆强。
  陆强恐吓小花,说山里有吃人的豺狼野兽,还有咬人一口,就会立刻毙命的毒蛇毒蝎。
  小花吓得身子有些瑟瑟,可不管陆强怎么恐吓她,她还是照样跟在陆强后面。
  陆强回头看她,她就停下不动。陆强一走,她就跟着陆强一起走。
  总之陆强停,她停,陆强动,她动。她就像一根一生下就长在陆强身上的小尾巴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到后来,陆强被磨得没脾气了。他无奈地招招手,让小花到自己跟前来,对她说道:“你这丫头咋就这么不听话呢。回去吧,深山里可不好玩。爷爷要采药,照顾不了你。山里野兽多,爷爷怕野兽万一伤了你。小花乖,回去吧,阿。”
  小花看看陆强,低下小脑袋,看着她自己的小脚尖,一动不动。小手却拽着陆强的衣角边,不肯放手。
  陆强叹了口气,皱眉深思了好一阵,似是下了决心。
  他抱起这两月来,长不少肉,却依然还是有些瘦小的小花,对她郑重道:“你跟爷爷进山采药。如果你被野兽吃了,被毒蛇咬了,掉进地坑,摔下悬崖,小花就会死去,会永远留在山里,睡在黑漆漆的地下,不能动,不能想,不能再跟爷爷回草庐了。你还愿意跟爷爷进山吗?”
  小花抱着陆强的脖子,好一会儿后,她才从陆强脖子上探出小脸,从陆强身上梭到地上,往陆强本来前进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陆强。
  陆强没有动,小花转身,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转头看着陆强……
  陆强见状,他知道小花跟定了他。他迫不得已,只得决定带上小花一同上路。
  陆强先带着小花返回草庐的家中,再多备了一份干粮,以及该给小花携带的用品。然后嘱咐小花,一路上一定要紧跟在自己身边,不要乱跑。小花乖乖应下,小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一样。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陆强带着小花朝着大山纵深处走去。
  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他们行进在这野兽蛇虫出没的深山老林里,是多么怪异的一对组合。陆强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小花会出什么危险吗?
  ……
  堂廷山脉,群山连绵起伏,无边无际。高山密林,悬崖峭壁,比比皆是。
  陆强攀上悬崖,采摘草药时,小花就在山崖底下或山崖顶上,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陆强渐渐接近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陆强如何来如自如,小花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