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3-01-31 17:15      字数:4943
  王小荷明白了他的用心,沉默了片刻,突然哭着抓住他的衣领使劲摇晃着骂道:“你真是个混蛋! 混蛋! ”她还拼力打了他一个耳光。
  指导员却嫌打得不重,抓住王小荷软绵绵的手一再打自己的脸,一边道:“打吧! 打个痛懊吧!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我怕的不是你骂,不是你打,而是怕你整天冷冰冰,对我不理不睬。来,你再打吧! ”
  王小荷却抽泣着软了劲,闭上眼睛,任泪水流淌不止。指导员掏出手绢为她拭泪,而后起身将她抱起,转身向自己宿舍走去。
  第二天黄昏,有线广播里就传出连党支部关于王小荷事件纯属误会的公告。与此同时,连部文书和通信员给每个寝室发了一包糖果,告知大家指导员结婚的好消息。当人们知道超级王老五娶的竟是突然被打成“现反”又突然被平反的王小荷时,集体晕倒。
  这一招真是够绝、够狠,也够“爱”呀! 这个晚上连队里大多数人都睡不着,议论的话题也只有这一个。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这对王小荷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
  龙自难却咽不下这口气,不是为自己,是为王小荷。公开跳出来和指导员对着干他还不敢,但他决心要惩罚他一下,也来个阴招。于是他趁连长和指导员等人坐拖拉机去团部开会的时机,从地里溜回,拨开窗户跳进了连部,将几枚长钉子从反面钉进了指导员的靠背座椅,让大半寸长的钉尖从座椅的平面上露出。
  指导员果然中计了! 他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习惯地往椅子上重重落座,立即“哎哟”叫着触电似的欲弹将起来,可是屁股却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般。他慌忙用双手摁住椅子,将屁股抬离椅子面板,他扭头朝下一看.原来自己的专用椅子上直挺挺竖着三根长铁钉。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裤裆和臀部,弯着腰挪向内室,一边骂道:“哪个小子这么坏呀,要想害我断子绝孙! ”
  通信员慌忙去叫来卫生员给他消炎止痛。指导员趴在床上越想越气,大声叫道:“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 不把这个恶毒的阶级敌人挖出来,我把我这个左字倒吊!”
  龙自难做贼心虚。在得知惩罚计划已经达到甚至超出预期效果时,高兴劲儿昙花一现。而当他获悉指导员正部署严厉追查“意图谋害共产党干部的阶级敌人”时,强烈的恐慌感便笼罩了他的心。怎么办? 坐以待毙吗? 还是赶紧溜吧! 他趁后半夜人们熟睡之际,悄悄地起床穿好衣服,拿上支手电筒,巧妙避开了流动岗哨,从小路向团部方向狂奔而去。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团部医院职工宿舍,轻轻敲响了龙自伟的房门:“自伟! 龙自伟! ”他打算到妹妹这里拿点钱,赶第一班班车逃离这是非之地。
  龙自伟披上衣服过来开了门,对他的到来好像并不感到惊讶:“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还打算……”龙自难“嘘”了一声,关上房门,拉她到楼梯拐角处,悄声说:“告诉你,我闯了大祸了。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晚了就跑不掉了。”龙自伟惊讶地问:“你闯什么祸了? ”龙自难道:“几句话说不清楚,反正是,扎了指导员的屁股。”
  龙自伟“咯咯”笑了起来:“扎了指导员屁股哇? 我当是什么大祸呢! ”
  龙自难认真地说:“哎呀,这回祸可闯得不小! 他现在都把我当作阶级敌人、杀人凶手啦! 正要发动群众揭批查呢! 我得走了。你快给我点钱。”
  龙自伟拉住了他的胳膊:“哎,别着急。再呆两天,把手续办了,一块走。”
  龙自难瞪了她一眼,着急地说:“这怎么还能办手续呢? 真笨! ”
  龙自伟神秘地笑笑说:“让你别着急就别着急嘛! 告诉你,改变咱们命运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
  龙自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改变咱们命运的时刻啊? ”
  龙自伟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刚才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兴奋得睡不着觉,就跑来找我呢。”
  龙自难心急地问:“到底什么事呀? ”
  龙自伟故意卖起了关子:“你猜猜看。”
  龙自难不耐烦了:“哎呀,我可没那个闲心情! 你快点说吧,不说我就开路了。”
  龙自伟微笑着说:“好吧,我告诉你。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原来我们的叶团长啊,早先曾是咱爸爸的老部下,前几天,他收到了爸爸的来信,知道了咱俩的情况,正好他手头上有几个推荐上大学的机动指标,就决定给咱俩啦! ”
  龙自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哪儿半天都转不过弯来,“真的? 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骗我吧? ”
  龙自伟笑道:“是真的! 我给你发誓。这两天就可以办调动手续了。”
  龙自难又惊又喜:“太棒了! 太棒了! 天助我也! ”他忽然眉头一皱,担心地说,“唉,就怕姓左的故意卡住不肯放,他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的。”
  龙自伟自信地说:“没事! 今天我就拉上叶团长亲自去你们连一趟。”
  这下龙自难放心了,快活地大笑起来,举臂发神经似的喊起了口号:“毛主席万岁! 共产党万岁! ”龙自伟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巴,佯嗔道:“大家还在睡觉呢!搞得跟英勇就义似的!”
  ( 四)
  随着时间的推移,玉爱美越来越感到身上那副与生俱来的成分枷锁的沉重。回城风开始兴起了,知青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陆续离开了知青点,剩下的种子选手也不甘落后,利用农闲时间回城托关系找门路,力争早日来个鲤鱼跳龙门。
  玉爱美下乡以后,知道自己成分差,家庭条件不如人家,所以只有拼命干活来争取别人的好印象。她不怕吃苦,不怕吃亏,无论是三九隆冬还是炎炎夏日,她都是抢着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干的是男人的活,拿的是女知青的工分,她从不计较,有“拼命女三郎”之称。育秧拔秧插秧,即使来了例假她也从不打退堂鼓。暑期“双抢”( 抢收抢种) ,她的大腿间都磨破了皮,俗称烧了裆,火烧火燎地疼,她咬牙坚持就是不肯下火线休息一下。公社来了几次招工或推荐上学的名额,生产队都将她推荐上去,可到政审一关又都把她刷掉了。心中的苦闷无处诉说,只能背着人偷偷流眼泪。当她好不容易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的时候,她将憋在肚子里的怨气一股脑儿地朝妈妈身上撒:“……妈,为什么我拼死拼活地干,老老实实地改造思想,却总也甩不掉这顶黑帽子呢? 难道这可恶的魔鬼竟要纠缠我一辈子,压迫我一辈子?自小我就按照你教我的:小小心心做事;老老实实为人。一心一意跟党走,党叫干啥就干啥,可为什么党还总把我们当外人,总把我们看成人下人呢? 妈! 当初你为什么要嫁给那个姓蒋的,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让你,也让我受这总也受不完的罪呢? 妈!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真是不想活了呀! ”
  玉兰只能好言相劝,末了,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别无他法,玉爱美还只能回到知青点去继续表现,继续期盼,等待奇迹发生。
  同样成分不好的女知青也招工走了。临走前她对爱美透露了她所付出的代价:向公社革委会主任奉献初夜权。爱美想起公社主任也曾暗示过她的,可她假装不懂他的意思躲开了,想不到到头来还得走这一步棋。幸好她还有个处女之身,她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了,因此当她再次去找主任求情时毫不迟疑就答应了主任的要求。
  在诸主任床上,主任看见了床单上殷红的血迹,开心得不得了,说了一大堆好话,许诺说一旦下来了招工或上学指标,第一个就给她。他还对她说若是上次她答应了他,那她早就插上翅膀远走高飞了,根本不可能熬到现在。弄得她后悔不迭。
  按主任的要求,她每隔十天半月的就要去公社社部一趟,一是问问招工进展,更主要就是陪主任睡一回。每次主任都说快了快了,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仍不见有动静。转眼就要过年了,知青点的屋舍只剩下玉爱美形单影只。她生怕因她不在而错过机会,同时也想省点钱,就打算在知青点过个将就年。一天,她正在扫地,忽然听到附近两间低矮的旧棚屋里传出大人小孩的哭骂声,便放下扫把走过去探望。这里住着满肚子典故的养鸭老汉张大伯一家。只见一个老人家瘫在床上,三个衣衫单薄的小孩挤在一起啼哭,地上摔得一塌糊涂。
  玉爱美关切地问道:“张大伯、大婶,出什么事了? ”
  张大婶用袖子擦擦眼泪,捏了一把鼻涕道:“小玉姑娘,你来评评理。这个老不死的做错了事还死不认错,存心不让我们过这个年。”
  张大伯怒气冲冲地把破簸箕一摔:“认他娘个屁! 老子三代雇农。敢拿老子怎么样?!官逼民反! 若是逼得老子没有活路,老子夜里去点把火,大家都不要活了! ”
  玉爱美吓了一跳,忙说:“张大伯,可不能这么想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
  张大婶无奈地说:“咳! 不是快过年了吗? 这老不死的不知发什么神经,以为自己会写几个字就了不得,自己涂了一副对子贴到门上,哪知道不到半天,就叫大队长看到了,他说这是反动对子,叫人来撕掉了,要老张认个错就算了,不然就要从重治罪。然而这根犟筋就是不肯去。”
  张大伯头一扭:“我认什么罪? 我哪句写的不是事实? ”玉爱美问张大伯写了什么对子。张大婶指指门外的一堆碎纸,爱美走过去将碎纸在地上拼凑在一起,大致看出了对联的全文:大寨年年学,老幼年关衣未暖,口号天天喊,合家除夕肉半斤。
  玉爱美深叹了一口气,说:“写的倒是事实,不过这种事实是说不得,更写不得的呀! ”
  她想了想,转身跑回知青点,拿了几件知青丢下的旧衣和主任关照给她的半袋米、一条腊肉等物品送到张大伯家。他们感动得眼泪汪汪,却坚决不肯收。直到玉爱美提出到他们家一块过年的折中办法,他们才感谢再三地收了下来。
  年过完了,元宵节也过完了,可招工的事仍无着落,爱美好不失望。有一天公社文书小罗无意中向她透露了一个信息:两份招工表已拿回来好几天了。爱美一听着了急,匆匆赶到公社社部。走到诸主任寝室门外正要敲门,忽听见屋里传出了诸主任与一个女孩调情的说笑声。玉爱美一愣,不由自主地将耳朵贴近了门。里面的声音更清晰地撞击着她的耳鼓:“可惜我早些时候不认识你,否则的话,像你这么好的条件,早就把你推荐走了! ”
  一个女青年嗲声嗲气的声音:“平时你总是板着副面孔,人家哪敢挨近你呀? ”
  “哈哈! 在外面我是公社主任,不严肃点行吗? 告诉你吧,最近来了一个招工指标,体检表就在我抽屉里,就看你识做不识做! ”
  “主任要我怎样,我就怎样,还不行吗? ”
  “哈哈! 行! 当然行! 完事后这表马上就给你拿回去填! ”
  “大主任该不会骗我吧? ”
  “哈哈! 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说话是算数的,从来都不骗人! ”
  玉爱美耳边如有霹雳炸响,她忍不住举手敲门:“诸主任! ”
  诸主任不快地问:“谁呀? ”
  玉爱美回答:“是我,小玉! ”
  诸主任道:“哦? 小玉呀! 最近还没有指标。你过几天再来看看吧。”
  玉爱美道:“主任你开开门,我有话问你。”不是她刚才亲耳听到,她又要被他耍弄了。
  诸主任推搪地说:“我、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在床上休息呢,你过几天再来吧!”
  玉爱美心里顿生怒火。她明白这个该死的猪头主任想讨好新欢,要赖她的账了。说过的话都是放屁,真是欺人太甚! 玉爱美越想越气,跑进了不远的公社食堂,在案板上抓了一把菜刀,掉头就跑回主任寝室。人说狗急跳墙,人真急了更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她径直冲到诸主任房门前,猛地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哪个? ”诸主任撩开蚊帐探出头来,见状不禁吓呆了,舌头也不灵活了:“你……你……你想干什么?!”那赤身裸体的女青年吓得在蚊帐里打抖,慌忙用被子蒙住脸和身体。
  玉爱美愤怒地瞪着他:“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要体检表。”
  诸主任故作镇静地说:“体检表还没拿来嘛,真的,我不骗你! ”
  玉爱美一听更火~T ,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揪住他的头发往床下拽:“下来! 你这个畜生! 我都听见了,你还在骗我! ”
  诸主任这下真吓傻了,声音打颤地重复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
  玉爱美脑子里突然闪出当年一群男人在阉猪的画面,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我告诉你我想干什么!我要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