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3-01-31 17:14      字数:48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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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的惨剧又一次重演,不同的是,现在有佛祖的声音时时响在耳边,心仍平静。她相信一切都有因果,一切都会有报应。
  龙自难龙自伟串联回来,发现一切变了样。他们的身份由红五类变成了黑七类。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考,他们宣布同父母划清界限,重新站队。他们赞同这种观点: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所走的道路。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林副主席都是中农出身,周总理的家庭是大地主,他们都背叛了自己的家庭,没有谁能阻挡他们参加革命的步伐。
  毛主席在北京又要接见红卫兵了。龙自难和龙自伟兴奋不已,赶到了早被挤得水泄不通的火车站。一列火车缓慢地开进站了,尚未停稳,红卫兵们便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去,有的扒车门,有的钻窗户,秩序大乱。兄妹俩互相配合着从侧面挤近了一个窗口,正要开始爬,却被几个高年级的红卫兵拽出了人群。“你们拽我们出来干吗? ”那几个人指指身边的立柱说:“你们看看这个! 还以为你是副司令吗? 呸!现在你们是黑五类子女,已经被学校红卫兵战斗兵团开除了,还有资格去北京吗?还想去参加毛主席接见吗? 呸! 呸呸! ”
  立柱上贴着一副标语:老子革命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还加了横批:基本如此。龙自难不服地说:“不对! 这是封建血统论,应当彻底扫除! 正确的观点应该是:父母革命儿接班;父母反动儿背叛。横批:理应如此。”
  他的话引起了激烈的辩论。虽然有人支持他,但更多的人反对他们去北京,拽他们的人还领头喊起了口号:“黑五类子女滚出去! ”“黑五类子女没有资格去北京! ”
  自难兄妹自知众怒难犯,垂着脑袋,狼狈不堪地挤出了车站。出了火车站,龙自伟委屈地哭了,龙自难望着火车站进进出出的人流,忽然把拳头一攥,坚定地说:“谁说我们身体里流的是黑血? 我们流的是红血,是鲜红的血,谁也剥夺不了我们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权利! 坐不成火车,我们就步行,上井冈山去! ”于是他们联络了一些和他们差不多情况、能歌善舞或者会玩乐器的人,组成了一支“步行井冈山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一路走,一路宣传演出,深受沿途群众的支持和欢迎。尤其是自难的男声独唱“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自难自伟化装表演的《老两口学毛选》,每次都会获得经久不息的掌声,让他们感到非常自豪。
  他们来到了一条大河边,从下午等到傍晚,好不容易挤上了载人过河的宽体渡轮。时值冬天,寒风刺骨,又饥饿难忍,人们互相挤拥着取暖。黑暗中,渡船总算靠岸了。船上的人骚动起来,都争先恐后地想早些下船赶路。然而船虽然靠了岸,却远离着码头,因为枯水期水位不高,渡船无法直接靠上码头,必须在码头、船体和中间的巨石平台之间搭上几段长跳板。码头有好几米高,下面是一个布满尖石头和沙砾的陡坡,掉下去肯定要出人命。
  船长扯起嗓门喊着:“请大家不要慌,不要挤,一个接一个,慢慢来! ”然而船长的喊声被人们混乱的喊叫声淹没了。黑暗中,船长用两只手电筒照亮在寒风中颤抖的狭长跳板,前面的人胆怯了,踌躇不前,而后面的人又拥挤过来,船体在向一边倾斜,船长挥动手势,要大家退回原处,恢复船体平衡,然而却是徒劳,人们感觉到翻船的危险,便更急于离开渡船,人们像发了疯似的乱挤乱叫,船体越来越斜,眼看就要倾翻。
  一场惨剧就要发生。
  这正是:花枝轻摇绣球坠草地;风云突变烈焰烧赤天。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巍巍井冈山风波再起;清清日月潭恶浪又翻。
  第二十六回   巍巍井冈山风波再起  清清日月潭恶浪又翻
  ( 一)
  危急中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是龙自伟扯起喉咙在唱。拥挤的人们猛然间被歌声震撼了,顿时安静了下来。接着,先是龙自难,随后是大伙儿,都不约而同地跟着唱了起来: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在歌声中,部分乘客退回到船的另一侧,而前面的人则有秩序地排好队,你扶我,我牵你,一个接一个地走过颤悠悠的桥板。船上的人上了岸的人都用手电为正过桥的人照明,人们互相叮嘱小心。龙自伟等女同学过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
  来到码头上,人们回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纷纷笑着笑着而后又抹起眼泪来。龙自难和同伴们都直夸龙自伟立了大功。龙自伟总结了一句经典的谦虚话:“可不是我的功劳大,而是毛泽东思想的威力大! ”她真的不明白当时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一招。
  宣传队搭上了一辆顺路的货车,来到了苍翠如海、云缠雾绕的井冈山。在这里,他们接受了思想的洗礼,感情的震撼。
  小小的茨坪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各种兵团、战斗队、宣传队、司令部的红旗插遍了每个角落。天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在人头攒动的红卫兵接待站,龙自难拿着宣传队的介绍信办好了住宿手续,领到了就餐券和纪念章。
  接待站前自发形成的纪念章交换活动吸引了他们。各地的红卫兵都拿出有各地特色的不同质地和造型的毛主席纪念章来互相欣赏交换,龙自难、龙自伟等看得眼花缭乱,钦羡不已。忽然旁边一阵骚动,出事了。原来是个女初中生对一枚印有毛主席头像和手迹“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大号瓷像章爱不释手,放在自己胸襟前左比划右比划,不料瓷像脱手掉在石头上摔成了几瓣。她就是改名叫玉爱武的玉兰女儿蒋爱美。玉爱美愣了一下,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连忙弯腰去拾像章碎片。像章的主人也惊呆了,哭叫着要她赔。这时一名戴着红卫兵纠察队袖章的大个子男生闻讯跑了过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谁摔碎了红太阳像章?这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行为! ”爱美一听,吓得哭声更大了。大个子瞪着她问道:“是你摔的? 你什么成分? ”
  老实的爱美心惊胆战却又不敢撒谎,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妈是贫农。”大个子敏感地追问道:“你妈是贫农? 那你爸爸呢? 算成分是算你老子的! ”爱美垂下头,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大个子纠察不依不饶地一把拽住了:“你还想跑? 不敢回答,肯定就是一个黑五类狗崽子! 站起来,跟我走。到我们司令部去,你这个现行反革命! ”
  爱美更吓得浑身打抖,哭着连连退缩。大个子从军用书包里拿出一根绳子就要绑人。龙自伟见女学生好可怜的样子,替她求情道:“同志,算了吧,人家是不小心,无意的。”
  大个子道:“不小心? 为什么这么大泥地不摔,偏偏摔在这块石头上? 走,跟我走! 向伟大领袖请罪去! ”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那瘦弱的爱美乖乖地伸出双手,让他捆绑。大个子麻利地捆好了,押着爱美就走。
  龙自难想出了一怪招,将自己的一枚小长方形金属像章在大个子踩过的泥地脚印中摁了一下,然后举到头上,大叫起来:“抓反革命啊,把红太阳像章踩到脚下。”众人听见又出了反革命,连忙围了过来,那大个子也赶快回身来问:“谁? 是谁踩的? ”
  不料龙自难指着地上的大脚印一口咬定就是他,叫他有口难辩。众人幸灾乐祸地起哄道:“现反现反! 抓这个现反! ”
  大个子一看势头不对,慌忙丢下绳头跑掉了。龙自伟连忙上前把爱美手上的绳索解开,爱美对他们兄妹感激涕零,就差没下跪磕头。
  对龙自难来说,英雄救美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他们一块参观了井冈山革命斗争纪念馆,而后在烈士纪念碑前席地而坐,听一位老红军讲传统,讲革命故事。巧得很,这位老红军就是当年和龙山海一块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县支队的游击队员邓篾匠。邓篾匠讲的故事件件都和对联有关,都和让敌人闻“联”丧胆的联政委有关。红卫兵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有的故事龙自难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暖对寒,富对穷,财主对雇农。
  光明对黑暗,进步对反动。
  叛徒千夫指,英雄万人颂。
  武装斗争求解放,消灭剥削庆大同。
  直到老红军唱出了《对联启蒙歌》,他才蓦地感到大家敬佩的“对子政委”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熟悉的曲调把他们带回到自己的少儿时代。他们情不自禁地随着节拍哼唱起来。歌词虽然不一样,可那旋律是他们这辈子想忘也忘不掉的。
  散会后,他们立即找到了邓篾匠,问他故事中讲的那个对子政委姓什么。当猜测得到证实,他们又惊又喜,激动地跳了起来。可激动过后他们却又沮丧不已。邓篾匠也非常高兴见到他们,关心地问及他们父亲的近况,他俩互相看看,懊悔地低头不语。一直跟随着他们的爱美羡慕地发出由衷的感叹:“你们有这样的好爸爸,真幸福啊! ”
  当龙自伟鼓起勇气说出他们已宣布同父亲划清了界限的时候,邓篾匠和玉爱美都非常吃惊。“他是叛徒、内奸、特务? 绝对绝对不可能! ”邓篾匠严肃地告诉他们,“他冒名顶替打进国民党军队内部,是奉党的指示,这段历史党组织是非常清楚的,前几年我到北京,赫部长也亲口对我讲了的,你们莫信那些。统统都是捏造的! ”
  “哦,原来是这样! ”兄妹俩你望我,我望你,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玉爱美却百思不得其解,一脸惶惑地问:“为什么你们爸爸是老红军,却也落了个和我爸爸一样的下场呢? ”
  邓篾匠道:“现在的事,好多都叫人搞不懂。不过,总会有搞得清清楚楚的日子的。走,你们这两条小龙到我家去坐一坐,我家离茨坪不远。你们回去后,一定要记得捎我一个口信给龙政委,问他好,叫他一定要挺住! ”他粗糙的大手使劲捏住了兄妹俩的手,像是握着老领导的手。自难兄妹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心灵卷起了一场风暴,令他们震惊,促他们反思。回去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看望他们的好爸爸,他一定会原谅儿女的无知的。
  由龙自难提议,各红卫兵组织通力合作,在一片山坡上用石块和红漆整出了一副巨大的对联标语,远望似一团团跳动的火苗:井冈山道路通天下;毛泽东思想照全球。
  ( 二)
  毛主席“炮打司令部”的一声号令调动起了贾风岭内心压抑已久的造反激情,他很快投身于摧枯拉朽的红色革命洪流之中,并靠他的笔杆子建功立业,靠他的革命斗志脱颖而出,登上了拥有几万战士的“千钧棒”红色兵团总司令的宝座,并以舍我其谁的气概开展向走资派夺权的斗争,意气风发,势不可挡。
  这段时间他很少回家。一来是因为忙,夜以继日地忙;二来也是因为和厉冰革命观点不同,没有了共同语言,见面就要辩论,就要争吵。这天他抽空回了一趟家,和厉冰没说上两句就又争吵起来。“喂,听说你在你们学院公开宣布,军队不搞文化大革命? ”现在他的底气足了,说话、称呼都没有以前那么温柔了。
  正在书房看书的厉冰没好气地回答:“不是不搞,是不准乱搞! ”贾凤岭道:“乱搞? 什么叫乱搞? 不大乱,怎么会有大治呢? 我看你的立场观点很危险! ”厉冰反驳道:“我看你的立场观点才危险呢! 老干部出生入死革命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个好的,统统要炮打火烧?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中国,为什么又要自己去毁掉? ”贾凤岭怔了一下,指指她的脑袋说:“什么? 看来你不仅是保守的问题了,简直就是反动! ”
  厉冰冷笑一声:“我反动? 哼,我是死心塌地跟共产党走的人,难道还会反共产党吗? ”
  贾凤岭道:“那些被打倒的老家伙,说的都跟你一样! 你可不要和运动对抗,做挡车的螳螂! 以后不要说我没提醒你! ”
  他现在的这种口气令厉冰十分反感,她懒得和他说话了。贾凤岭走到桌边,一眼瞥贝厉冰在白信笺上抄录了几遍的一副对联:疯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他皱起眉头质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
  厉冰道:“看书随手抄录的,觉得挺好,希望你我引以为戒。”
  贾凤岭气不打一处来:“胡扯! 你竟拿这些‘四旧’的东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