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3-01-31 17:14      字数:4842
  范老高兴地站了起来,挥了下手道:“走! 现在就到店里去看看! ”
  厚人堂药材店坐落在街口拐角处的显眼位置,地段的确不错。店里的布置比较庄重,有些古色古香,但却略显陈旧和零乱。范老当即就给店里的伙计介绍了新当家人。龙海山见范老真非戏言,也就不再谦辞。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为了这份信任,这份期待,他决心尽快熟悉业务,抓住这个天赐的机遇,早日干点名堂出来。
  第二天,范老再来店里的时候就有了一种万象更新的感觉。店门上方的大字招牌被装饰一新。范老笑眯眯地欣赏着两边门柱上新挂的用几味中药名组成的门联:厚朴待人使君子长存远志;苁蓉处世郁李仁敢不细辛。
  范老感慨地舒了一口气,边称赞边走近前去:“不错! 这副药名联不同凡响!内涵厚重,耐人寻味! 好! ”
  沈月云闻声出门来迎接:“范老! 您来了! ”
  龙海山搬过来一把藤椅:“范老您这边坐。等下我有些问题要请教您。”
  范老点点头,指指对联道:“它既写出了本店的经营宗旨处世原则,又毫不牵强地装了六味中草药,太难得了。看来龙先生对中草药蛮有研究嘛! ”
  沈月云嘻嘻一笑道:“哪里呀,他是现炒现卖呢。他打了几个通宵,把你给他的两本药书通通啃了一遍。”
  范老满意地点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看来厚人堂的厚字应改作后来人的后字才更合适呀! 哈哈! 这下我就放心加安心啦! ”说着他拿出一把钥匙交给月云。原来他知悉两人尚无立足之地的窘况之后,马上就到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并预付了几个月的租金。夜里他问自己,下这个决心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赌博,赌注就是自己晚年的幸福。然而他的眼睛他的心都告诉他,这个赌注值得下。
  两人看着钥匙,眼前即刻糊成一片,哽咽着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龙海山紧握住范老的手,半晌才说道:“范老,您放心! 我们决不会辜负您的! ”
  ( 二)
  厉冰和贾凤岭结婚以后,两人聚少离多,厉冰随部队东征西战,在一次战斗中受伤流产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当时住院她没让别人告诉小贾,解放以后他们相聚的时候她才认真地和他谈了一次,把自己已不能生育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让他重新作个选择,说自己不会怪他。然而小贾并不计较,说生不了就算了,以后实在想要的话就去领养一两个。没想到丈夫的思想这么开通,厉冰好不感动,决心好好爱他,想办法调到一起好好过日子。
  此时她已在武汉任中南军区军事学院副政委,贾凤岭则在河南某县任县委宣传部长。贾凤岭曾向她表示希望调到省市党委的宣传部门工作,职务级别上也希望有所提升。厉冰虽然觉得伸手要官或者过于计较职务高低的想法不妥,但她心底里也是希望他进步快一点,身份高一点的,所以就亲自出马帮助联络,终于落实了一个比较符合他的想法的岗位。不过调令上没有说明,她在信中也没有告诉他,毕竟还要等组织上进一步考察任命后才算数的。然而调令发出半个月了还不见他来武汉报到,说是县委在筹备几个大会,人手不够,书记要他站好最后一班岗。厉冰担心这边的事拖久了会黄掉,便趁去郑州出差的机会绕道他们县里去看看他。
  军用吉普把厉冰和学院的叶干事拉到了县委机关宿舍。因为她有房间的钥匙,所以就没有事先和他打招呼。此时已到下班时间,厉冰去菜市场买了点菜,打算自己动手做饭吃,给下班回来的丈夫来个惊喜,没想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吉普车在宿舍前面的路边停下了,厉冰开门下车,领着叶干事和司机向宿舍单元门走去。忽然她发现贾凤岭就在前面,也是回家去,但不是一个人,而是搂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腰,边走还边亲人家的脸,好不亲热。
  真是无巧不成书。厉冰脑子里“嗡”的一下要爆炸。她停下脚步,低头闭眼冷静了一下,沉思地说:“难怪他迟迟不肯办调动,原来如此。”叶干事指指已走进门洞的身影问:“政委,那是老贾吗? 这小子胆子真大,我去把他抓过来! 揍他一顿。”
  厉冰抬手拦住他:“别慌。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等下看他怎么跟我交代。”
  二楼顶头那间房的灯亮了,不久又熄了。厉冰有些顾虑:“你们看会不会是我多心了,也许人家只是一般的同事或朋友呢? ”
  叶干事和司机都说不可能,肯定有问题。于是厉冰就下了决心,丢下手中的菜,阴沉着脸快步走进宿舍单元门,走上楼梯,放轻脚步走到了自家房门口,掏出钥匙捅进锁孔开了门。黑暗中内屋传出贾凤岭慌乱的声音:“哪个? ’' 话音未落,厉冰已打开了灯。贾凤岭翻身下床来关内屋的门,却被叶干事抢快一步,用脚抵住使之关不上。贾凤岭赶紧拾起裤子往脚上套,忙乱中却穿不上,原来有一只裤腿还没翻过来。那女子则吓得缩在床角浑身打抖。
  叶干事举起相机,连拍数张。女子慌忙抓起床单蒙住自己的头。贾凤岭一脸煞白,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回来了? ”厉冰冷笑一声道:“行了。你们玩吧,玩个痛快吧! 我不妨碍你们。”厉冰等转身走了,重重地关上了门。一走出门,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在部下面前出家丑,她的脸简直丢尽了!一气之下,厉冰当时就去了县委,找到值班的书记通报了此事。
  这种事当然非同小可。县委迅速做出了反应,决定撤销贾凤岭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部长职务,并给予留党察看处分。对打字员肖玲给予开除公职处分,并交由司法部门追究其破坏军婚的刑事责任。
  在县委扩大会上听到处分决定的贾凤岭先是呆若木鸡,后又痛哭失声。痛定思痛,悔之莫及。他想他无论如何必须取得厉冰的原谅,这样还有一点希望东山再起,否则他将彻底完蛋,遗臭万年。因而他很快赶到了武汉的家里,可怜巴巴地跪在了厉冰面前,恳求她原谅他的过失。厉冰头天已接到县委的电话,冷静想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气头上去告状,本只想敲他一下,给他个警告。没想到县委处理会这么重。她暗叹了一声,道:“快起来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贾凤岭涕泪交流地自责不已:“我真该死! 我是被鬼迷住了心窍哇! 现在是后悔莫及! 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
  厉冰虽是军人,却也是女人,想到以往他的好处,想到他孤身在外的难处,心早软了,便上前把他拉起来:“起来吧,起来吧,我原谅你就是了。”贾凤岭没想到这么容易她就原谅了自己,心里委实感动,站起身拉着她的手仍呜呜地哭个不停,弄得厉冰反过来劝慰他了。等他平静了些,厉冰便问他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也受了处分。贾凤岭沮丧地告诉她:“她比我更倒霉,被开除了公职不说,还要以破坏军婚罪论处,要被送去坐牢哇。现在家取保候审,一不留神就要去寻死,她家人看都看不住! ”
  厉冰大吃一惊:“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她想给县委领导打个电话,可又担心解决不了问题,就决定亲自赶去一趟。
  贾凤岭把心急火燎的厉冰直接领到了肖玲家,肖母把他们让进了客厅。问到肖玲,肖母眼泪汪汪地指指里屋。厉冰走过去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肖玲被反手绑在一张靠背椅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脸庞明显消瘦。厉冰慌忙上前去解绳子,一边责怪肖母:“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么狠心? 这是犯法的! 知不知道? ”贾凤岭也赶紧上前帮忙解绳子。
  肖母边说边哭起来:“这小妮子太倔,什么劝她的话都听不进,F1心思要寻绝路。她爹要出门去,怕我拦不住她,就……唉,真是造孽呀! ”厉冰心里好难过,她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她让其他人都出去一下,说要跟肖玲单独谈谈心。
  厉冰轻柔地替肖玲理齐乱发,掏出手绢替她擦去眼泪,叹声说:“都怪我。没想到会绐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肖玲哭着说:“不! 大姐! 是我对不住你! 你狠狠打我几下,骂我几声解解恨吧! ”厉冰恳切地:“傻小妹! 对你,我会有什么恨呢? 见到你这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只有心疼,只有难受。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人哪能不犯点错误,特别是你这样的青年人。一位哲人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他们。我等下就去跟县领导说,要法院撤销对你的指控。”肖玲懊悔地说:“不不! 我是罪有应得,我自己做下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厉冰摸摸肖玲胳膊上的绳印,说:“惩罚已经够了!法律的规定是很严,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心总是相通的,我当时也是一气之下告的状,回头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了。说真的,小肖,如果你们真有感情,我愿意成全你们,并为你们祝福。”肖玲抹抹眼泪:“我真的是一时糊涂,耳朵根子软,听不得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他是我领导,工作上、生活上照顾我一点,我就感激得不得了。其实我对他并不了解,更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感情。大姐,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大姐,你为什么这么好? 你越这样宽容,我就越后悔,越觉得对不起你。”厉冰真诚地说:“别这样想了,你还是好姑娘。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几个亲人,也没有妹妹,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当我的干妹妹吧。”肖玲感动地抬起头来:“大姐! 我的好姐姐呀! ”她忍不住抱住厉冰放声大哭起来。厉冰拍着她的背,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肖玲换了一个单位当打字员,贾凤岭的处分被改为党内警告,调到武汉后被安排在军区一家大型军需工厂当副厂长。事情算过去了,但实际上已为两人后来的决裂埋下了伏笔。
  ( 三)
  不仅山塘村村长履行了诺言,就是大田村的村民们也争着为修缮苦梅庵出钱出力。
  尼庵很快修葺一新,香火更旺了。然而慧修最近又有了一件烦心事。这烦心事是大名叫龙知恩的小拾娃带回来的。前些时龙山海把他带下了山,送进了城里的一家全托的幼儿园。本来还以为给他找了好去处呢,谁知道这孩子在山上野惯了,受不了幼儿园的那个约束,皮得简直像只野毛猴,到处闯祸。偏偏他的身世又被别人瞧不起,因而不是他打别人,就是他给别人打,闹来闹去就成了幼儿园不受欢迎的孩子。慧修怕给龙山海再添麻烦,干脆就把孩子领了回来。回归自由的小拾娃简直就成了大闹天宫的小孙悟空了,整天都闲不住。后院是尼庵的生产基地,几块长条形的菜地上长着绿油油的蔬菜,冬瓜、丝瓜藤苗爬满了竹藤架。小拾娃疯到这里来了,猴子似的串来串去,一下子弄泥巴,一下子弄藤架,一下又把开得好好的丝瓜花摘下来了。正领着几名小尼在给蔬菜浇水的慧修听见小尼的叫声连忙制止道:“拾娃! 你莫疯了好不好? 你把花摘掉了,就长不了瓜啦! ”
  拾娃天真地问:“为什么呢? ”
  小尼道:“为什么? 若是把你的头砍掉了,你还能活吗? ”
  慧修颇有耐心地告诉他:“这些竹啊、树啊、花啊、藤啊,和人一样都是有灵性、有生命的东西,不能随便去伤害它们的。古人有联日:爱竹不除当路笋;惜花常护入帘枝。你若是不善待它们,将来就会遭到报应的。”
  慧修的话他不敢不听,可也只能管用一阵子,转个身就忘记了,都拿他没办法。天气炎热,师姑们忙碌了一天,相约去后山谷泉塘洗澡。拾娃也学样拿着一条毛巾要跟她们一块去。师姑们怕他胡闹,不要他跟着去。拾娃气嘟嘟地说不去就不去,可还是悄悄地跟随在后边。
  山谷泉塘,幽雅秀丽,半边峭壁,半边绿林。一条白绸似的小瀑布从半天飘下,泻入半月形的泉塘。泉塘不停地翻流雪白的泡泡,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在这里她们恢复了女人的天性,脱了枷锁般的青色长衫,跳进齐腰深的泉塘里,冲进飘飘洒洒的瀑布下,快乐酣畅地沐浴嬉戏。小拾娃躲在附近的岩石后好奇地观望,看着看着也忍不住了,把衫裤一脱,光着屁股,大叫着冲向泉塘。这一声叫唤如同一声炸雷,简直要吓出尼姑们的心脏病,缩进水里不敢出头。大家是越来越烦他了,就商量着要把他送走。
  慧修也赞同大家的意见,“是啊,这孩子心太野了,应当学点佛经收收心。在庵里他是不能呆了,送他去白马寺吧。除了学佛经,还可以学点文化,学点耕作,学点武功。等他成年以后,再决定自己该走的路吧。”
  如今的白马寺名声在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