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3-01-31 17:14      字数:4907
  ( 五)
  庞彪盗卖走私肉身和尚尝到了甜头,一心想再干几单大买卖。恰好有个叫二赖子的人给他提供了他姥爷家有个祖传宝物的信息,他便叫他弄过来,出手后给他分成。于是二赖子跑到苦梅庵来找慧修索要“双麟戏珠”,说是他姥爷让他来拿的。此种低级谎言自然无人相信。他又改口说借用几天,拿去摆几回场子好赚些小钱填饱肚子,并发誓保证几天后送回。他表姐也就是常修叫他等许三仙半年后从五台山回来再向他借。“等到他回来,我早就成了路边的饿死鬼了! ”二赖子撒起了赖,不借给他就不走。众尼做过功课正准备吃饭,他却厚着脸皮,抢下一碗饭菜就来了个三下五除二。吃饱了饭,二赖子跑到前庵后院东找西寻,菜地,花圃、葡萄架、小尼住的寮房等,他都探头探脑去转了一圈。看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尼姑,他又动起了歪心思,动手动脚想欺负人家,把那小尼吓得尿都流出来了。
  慧修实在忍无可忍,厉声呵斥他:“你放肆! 庵堂里竟敢想歪门邪道,你随我来看看观音菩萨是如何教你做人的。”慧修揪着二赖子的衣领走到大堂,指着佛像边的一副对联道:“你念念。”二赖子抓抓脑袋说不识字。
  “那你听好: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再看这条:好大胆,敢来欺我;快回头,莫去害人。”
  其实她是借联发挥镇住他。不知二赖子是对菩萨的话心存怯意,还是另有盘算,顿时蔫了下去。慧修让他快走,然而他说天快黑了一个人不敢走。只好安排他在后院客房歇息。睡至半夜,他还是心痒难耐,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想去找那个小尼。不料经过花圃过廊时,顶架上的一盆仙人掌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头上。仙人掌满身大大小小的刺钉扎进了他的头皮和颈背,顿时奇痒无比,用手一抓,立刻就肿胀起来,刺痛难忍。第二天早r ,众尼看到二赖子头肿脸肿、浑身是刺的狼狈样子,都骂他活该。
  常修拿了草药来为他擦洗,趁机训导他:“那仙人掌是极通人性的,谁要是做了坏事造了孽,仙人掌就要惩罚他。有联为证——仙人难容恶事;铁掌专治小人。”
  即使二赖子想收手也由不得他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庞彪决定亲自出马,让二赖子领路。“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庞彪气势汹汹的吼叫把前来招呼的知客尼吓得浑身打抖。
  常修等闻声出门,上前施礼招呼,告知慧修住持外出讲经去了,庵里的事暂由她主理。
  庞彪叫二赖子讲来意,二赖子狐假虎威地说:“现在到处都在抗战,都说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你们出家人也不能例外。庞军长带领的抗战救国军已经打死r好多日本鬼子,现在没钱买枪买粮了。你们快把那个‘龙戏球’捐出来,就算给抗战救国军当军费吧! ”
  常修不由得怒从心来:“你胡说八道! 敝庵哪有什么‘龙戏球’! 长官,你莫听他胡说八道,前些天他已经来找过,结果什么也没找到,还被仙人掌刺得头肿脸青,他是想来报复,陷害我们。长官! ”
  庞彪虎眼一瞪:“你老实说,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
  “长官旱直的没有.我们从来没见过什么‘龙戏球’……”
  庞彪突然从随从手上夺过一条皮鞭,朝常修劈头盖脸就是几鞭。常修被打得跌坐在地,抱住脑袋疼得泪水直涌。庞彪又兜头抽了几鞭,见常修仍是摇头,便下令手下把里面的尼姑统统赶出来跪在地上。
  二赖子走到常修跟前,假装好心地悄声说:“表姐,莫跟他们打斗了。快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他们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
  常修紧闭着眼睛,气得直咬牙,突然猛一转身,朝二赖子脸上狠揍一巴掌。二赖子捂着脸退了几步:“你……,我好言劝你,你还打我! 你今天不把那东西拿出来肯定就没命了! 你若是命都没了,留着那个东西又有什么用啊! ”
  庞彪凶神恶煞地对尼姑们训话:“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若不把那什么‘龙戏球’给老子交出来,老子统统送你们上西天去! 看你们的命硬还是老子的枪子硬? 今天既然来了,不拿到东西老于是不会走的,哪怕是拆墙破屋,挖地三尺,老子也要把它找到! 现在老子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好好想一想。弟兄们,把子弹上膛,把刺刀擦光! ”庞彪手下纷纷动作,把枪口、刺刀对着跪在地上打抖的尼姑们。
  庞彪走来走去,逐个盯视着,恶狠狠地数着时间。“还有两分钟! ”“还有一分钟! ”庞彪咆哮起来:“你们到底想不想活了? 老子最后数三下,……”这时,庞彪的副手凑到庞彪跟前:“军座! 就这样打死太便宜她们了。依我看,还不如让弟兄们先来餐荤的! 这些尼姑也都是女人嘛! ”
  庞彪眼珠一转,应允道:“唔,说得好! 不玩白不玩,死了就玩不到了! 弟兄们,自己挑吧! ”说着他便抢先到常修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往旁边拖。庞彪手下也一窝蜂地冲到尼姑中间抓人,尼姑们尖声惨叫起来。
  这时,常修终于妥协了。她使劲揪住庞彪的衣袖,无力地叫道:“住手,快叫他们住手! 我把东西拿给你! 拿给你! ”
  庞彪冷笑道:“老子知道你们都是些驴子骨头! 弟兄们,别干了! 弄到了钱逛窑子去。”
  常修硬撑着爬起身,拖着脚走进佛堂后主厢房。搬开了观音座下的禅桌,揭开了盖板,墙脚处露出了一个黑黑的圆洞。庞彪怕有什么机关,叫常修自己拿出来。常修只好伸手进玄,拨开杂物,在洞里两侧的孔室分别摸到一个木盒,想想他们也许并不知有一对的,于是只把一个取了出来,交给了庞彪。
  恶棍们总箅滚下山了。众尼都哭泣不止,常修望着墙上的“听物”二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慧修曾告诉她这既是上联又是暗语,宝物就藏在下联“观音”之下。现在她为了保全尼庵和众尼的性命,亲手将宝物交给了坏人,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告别马力之后,龙海山曾在一支有上百号人几十支枪的抗日义勇军里当了一阵副司令,替他们训练队伍,操习刀枪。然而时问一长,他就看出来那草头王的司令分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主,且对他是处处防范。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他只好去另觅舞台。
  这天他经过某县县城,看见城门前聚集了不少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看,只见一边城墙上挂着用白布写成的单联条幅: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成战。
  城墙半拱形门洞的木门只开了半边,而开着的半边还用齐胸高的栏杆拦住了,要进城去必须先低头弯腰,对着门内的一面日本太阳旗鞠躬敬礼。一名小伙子不堪忍受侮辱,举起栏杆,让身子过去才放下。旁边立即冲出了几名日军士兵和打手,照着他拳打脚踢,打得他鼻青脸肿,倒在地上,而后打手们还是将那小伙子推出栏杆之外。
  来往的老百姓纷纷指责打人的日军士兵。值勤的日军军曹狂妄地说:“你们的中国人的武的不行,文的也不行的,大大的不行。我们的长弓少壮队长出的上联,你们对不出的,就只能开半边门,低头鞠躬走过去的。哈哈哈哈! ”
  龙海山气愤不已,看着那拆字上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旁边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思考着说:“这小鬼子倒真是个中国通啊,作联的几种手法他都用上了。”
  这正是:前线违军令招财送鬼;后方遭劫难千里寻夫。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城关追国宝相逢狭路;外滩打擂台吐气扬眉。
  第十八回  城关追国宝相逢狭路  外滩打擂台吐气扬眉
  ( 一)
  几天后慧修回到了庵里,惊魂未定的尼姑们向她描述了那可怕的一幕。沉默了许久,慧修对自责不已的常修安慰道:“阿弥陀佛! 这事怪不得你。你若不交出去,那帮畜生真要把庵毁了的。我不仅不怪你,反倒要感谢你的机灵,只交了一个给他们。不过这事不能算完,我明天得下山去一趟! ”
  常修问:“住持下山去干什么? ”
  慧修道:“一是打听一下赫先生队伍的去向,如没走远就太好了。二是去找一下那帮恶徒,我把这次讲经化缘回来的钱都给他们,看能否把东西赎回来。”
  常修大惊失色道:“啊?!去不得! 住持千万去不得! 那是一帮子衣冠禽兽哇!什么坏事都做得出的! ”
  慧修叹了一声:“我个人的性命无所谓,无非是早几天去见师父。忧的是国宝可能被无知的畜生毁于一旦,那才是千古的罪人啊! ”
  常修见住持主意已定,便表示自己知道二赖子家,愿意陪她下山。
  第二天她们到了县城,也被拦在了城门前,恰巧目睹了龙海山智破联关的一幕,惊喜不已,兄妹意外得以相见。
  当时,龙海山受到旁人骂鬼子的启发,想出了下联,然而他先不说,跑到附近一家杂货铺,找店主捐出了一卷白布,展开在地上,店伙计拿来了大毛笔和墨汁瓶。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龙海山挽袖挥毫,书出下联:倭委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中,合手共拿。
  众人的叫好声、鼓掌声响成一片。几个小伙子扛来一架木梯,众手拾起长条幅,一块儿拥到城墙前将它挂了上去。群众异口同声地向城门里的日军叫阵了:“喂,叫你们的长弓少壮出来吧,看看咱中国人的厉害! ”
  过了不久,日军曹果然陪着趾高气扬的长弓少壮出来了。他们走到城门外,仰头看见了下联。那下联既针锋相对、压过上联一头,文字上又无可挑剔,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仁丹胡子直抖。怔了片刻,觉得不好赖账,只好吩咐军曹把对联条幅一并撤掉,将栏杆挪开。
  城门大开。群众喜笑颜开,昂首挺胸,进进出出,再也不用向那膏药旗行鞠躬低头礼了。
  龙海山挣脱众人夸赞、握手的包围圈正欲离去,却被那位戴眼镜的中年人使劲拉住了胳膊:“小伙子,我有要事找你商量,请到那边茶馆一叙。”龙海山随那中年人走进了茶馆,在方桌边坐下了。中年人要了一壶杭州龙井。不一会儿,茶壶茶杯和几件小点心便端上来了。
  中年人端起茶杯,打开杯盖,嗅了一下,赞赏地说:“好香啊! 来,今天幸会,清茶一杯袁敬意。”
  龙海山领悟地一笑,也端起茶杯示意:“幸会! 幸会! 妙联两句藏真情。”
  中年人说话也像是出对:“先生才智过人,何处高就? ”
  龙海山苦笑着直言相告:“学弟前路迷惘,小城徘徊。”
  中年人欣喜地笑道:“太好了! 我叫赵晨,是《上海早报》的总编辑,出差路经此地,碰巧遇见刚才一幕。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我诚邀你加盟敝报,不知有无兴趣? ”
  龙海山是瞌睡碰到了枕头,求之不得,但他也没忘记谦虚几句。相聊正欢时,忽然听见有人叫“阿山”,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尼姑来到他跟前。“阿山,是我。”“你……是阿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起身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又不无困惑地盘根问底。赵总编感叹他们兄妹难得相见,让他们坐下慢慢聊,自己先回旅店处理一下事务,并约好晚上一块用餐。
  兄妹俩围绕着该不该出家的问题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他要她脱掉尼袍和他一块去上海闯天地,她也只是摇头。她说尼庵就是她这辈子最后的归属:“世上有如此多的丑恶与凶残,到处都是陷阱和骗局,作为一个弱女子,除了躲进深山,求得心灵的洁静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呢? ”
  海山看看慧修沉稳的神态,感叹地说:“唉,就像你当初说服了我一样,我现在也无法说服你。看来,你这辈子真要红尘看穿,木鱼声中求极乐? ”
  慧修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是青丝剃尽,玉兔光下品真经。”
  两人相视一笑。海山苦笑地说:“哎,现在咱兄妹俩只有对对子才能说到一块儿了。你们今天来县城干吗? 慧修把国宝及国宝被抢的情况告诉了他,他气得拍桌子大骂:“混账东西! 禽兽不如! ”遂决定助她们一臂之力。
  眼尖的常修忽然瞥见二赖子从门外经过,忍不住手指门外叫了起来。海山让她去把二赖子招进来。二赖子进来看见慧修,嘻嘻笑了:“哟,原来是庵主大人找我呀! 有什么好事? ”
  海山不动声色地指了一下桌边的空凳子:“坐下谈。”
  二赖子一怔:“你是、谁? ”
  海山呷了一口茶,眼也没抬:“别管我是谁,叫你坐下就坐下。”二赖子左右看看,嘀咕着坐下了。海山开门见山道:“那件东西,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
  二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