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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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 更新:2023-01-31 17:14 字数:4886
感动,又对同学们接连几个九十度鞠躬。
同学们起哄地笑着。训导主任陪着大家笑了一阵,后发现有些不对劲。他纳闷地转过身去,看见了黑板上的漫画和对联。原来如此,他气得手指直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两个调皮的男生用墨水把自己上唇人中处涂黑了一团,其他男生便传染似的模仿开了。
一名同学小声用日语说了声再见:“沙哟娜拉! ”旁座听见也照学了一声,于是又像传染似的传开了,最后变成了全班同学有节奏的声音:“沙、哟、娜拉! ”“沙、哟、娜拉! ”
训导主任气得直瞪眼睛,咬牙切齿一跺脚:“你们等着瞧! ”他气势汹汹地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开怀的笑声、震耳的掌声,跺脚声、口哨声响成了一片。
下午放学前,柳梅来到学校操场,在旁边一处石凳上坐下了。手捧着一本教科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老是浮现刚才课堂上热闹的一幕。想不到自己也会那么冲动,一下就接对出下联并把它写到了黑板上。大概是课前她读到的一份报纸起的作用。报纸上说日本在东三省扶持一些亲日派建立了满洲国,无数的老百姓流离失所,而后那些可恨的亲日派竟然还谄媚阿谀,说中国只有加入大东亚共荣圈才是惟一的出路。看完后她气得真想破口大骂,所以那一挥而就的下联也是她对那些卖国行为的不齿和愤恨。然而事后想起来她又有些害怕了。幸好那训导主任没有看到是自己写的。若是他看到是自己写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说不定会像前不久开除那个参加学潮的学生领袖那样开除她。以后千万不要再出头露面了。她告诫自己。
忽然她听到一声招呼。是高志翔找她来了。他兴奋地表扬她:“柳梅同学,你干得真好! 那个叫人恶心的假洋鬼子就是应该好好地教训! ”她怔了一下,示意他在旁边坐下,不安地问:“怎么,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
高志翔点点头道:“当然啦。而且那幅漫画和对联已被学生会特刊转载,一下就传遍了校园内外呢。”
柳梅惊讶不已:“真的啊?!”“当然是真的。”柳梅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说实在的,我现在真还有点儿后怕呢! ”
高志翔问:“后怕什么? ”
柳梅道:“当时校方就派人来班上查问,扬言要开除几个。吓得我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幸好大家都众口一词说不知道。校方总不能把上百号人都开除吧? 只好不了了之。
若是有谁举报一下,我就完了。”
高志翔说:“这种事谁要是敢举报,谁就是青年的败类,民族的败类,必定会被谴责的唾沫所淹没。”
柳梅道:“话是这么说。可谁举报还会公开呢? 该谁倒霉还不是谁倒霉。所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别出那个风头了,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高志翔接上道:“一心只读圣贤书,是不是? 龙柳梅同学,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日本鬼子的目标不仅仅是东三省,他们对整个神州大地都虎视眈眈,妄图一口吞掉。民族存亡的危机已经严峻地摆在了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面前。我们不闻不问不关心,当个书呆子,能行吗? ”
“可是……”柳梅望望高志翔,又望望远处,凝神思考起来。高志翔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刊递给柳梅:“我给你推荐几本书刊,都是当代进步青年的必读书。希望你抓紧时间认真读一遍,好不好? ”柳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几本资料,将它们塞进了书包。
她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正在读报的骆教授唤住了她:“阿梅,你来看看这个征联启事,挺有意思的。”柳梅接过骆教授手上的一份报纸,看到了那则征联启事,小声吟道:“红藕生红莲.藕红导演红莲寺。”
骆教授解释说:“藕红是剧作家兼导演翁偶虹的笔名,他是我的中学同学,前几天还说要请我去看他新为戏校编排的京剧《火烧红莲寺》呢。”
柳梅琢磨了一下,说:“这联是出得挺巧的,藕红倒过来就成了红藕,红莲又把红莲寺联在一块了。”
“是啊,这上联还真不好对,我想了一整天也没有想出个眉目来。你们年轻人脑子转得快,看能不能对出来。”
很晚了,柳梅的卧室还亮着灯。她一口气读完了高志翔给的儿本书刊,其中一本是油印的《共产党宣言》。看到精彩段落,她情不自禁地击节赞叹;看到民族苦难的描述,她叉忍不住流泪叹气。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幕中的团团树影、点点星光,思绪变得格外凝重。忽然觉得对阿山阿海多了一分理解。而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 二)
龙山海等被关进一间临时牢房,几天也无人理睬,看守一问三不知,送点饭菜进来分量太少,几个人围着饭盆,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就精打光。
狗仔将饭盆抢过去,将尚剩有一点饭菜的盆子递给坐在墙根凝思的龙山海:“龙政委,这是你的。”看见大家饥饿的样子,龙山海压住自己的食欲,不愿接受。众人都劝他:“龙政委,你多少吃一点吧。昨天你也没吃什么。”龙山海又感动又难受:“唉,真对不起大家,是我连累了你们。”王木匠道:“龙政委莫说么事连累。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
狗仔:“就是嘛! 说我们是什么对联党,简直就是阎王爷贴告示——打鬼话。明明我连一句对联都凑不全的。完全就是打击报复! ”
龙山海安慰大家,也自我安慰:“大家莫悲观。相信组织上一定会把问题弄清楚的。”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在穷打鼓。怎么把人一关就不管不问了呢? 就是提审也好哇,总得给人说话解释一下的机会吧! 头想痛了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支队接到交通员送来的紧急情报,说敌人开始大规模搜山。上级通知立即向深山转移,彭东山吩咐通讯员简单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出发。一大队长请示对那几个对联党怎么处理,彭东山把手一挥道:“毙掉算了,带着也是累赘。”
厉冰急忙拦阻:“不行! 不能随便枪毙人。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以后审查发现搞错了呢? ”
彭东山瞥了她一眼:“不可能搞错的。”
厉冰固执己见:“怎么不可能呢? 自古到今,哪个朝代都有冤案。而且,连审都没审就要……”
彭东山沉下脸说:“你! 你思想上的弯子就是转不过来! 难道中央的决定错了吗? 你比中央还高明吗? ”
厉冰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白狗子很早就悬赏要龙山海的人头,我们现在把他们杀了,敌人不是求之不得吗? ”
彭东山知道厉冰的个性,只好让步:“算了算了,暂时就不毙吧,把他们一块带走。不过,万一他们跟敌人里应外合怎么办? ”
厉冰也让了一步:“那就把他们的手捆上,嘴巴塞上,总可以了吧? ”
彭东山对一大队长命令道:“照厉队长说的做。抓紧行动! ”
夜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天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山谷的泥泞小路上,一队人马一个接一个艰难行进。最难的是走在后面的几个待处理的反党分子,他们被反绑着手,走姿别扭,跌跌撞撞,摔倒了爬都难爬起来。天黑路滑,渐渐地他们同前面队伍的间距越拉越大了。尽管受到非人的待遇,可他们都没想过逃跑。落在最后的龙山海更是越走越艰难,发炎的伤口一阵一阵就像刀割针锥。每走一步都要咬紧牙关,付出巨大的努力。忽然他一脚没踩实,滑倒在地,滚了几滚,滚到了路边的草丛里。走在前边不远的小队长乐传停下步子,侧耳听听,问前边的伍大毛:“喂,好像有什么声响。足不是后面的龙政委摔跤了? ’,伍大毛不以为然地说:“什么龙政委,早就撤了,是反党分子。”乐传走了几步又停下了,犹豫地说:“他伤还没好,等下能不能追上来呀? ”
伍大毛扯扯乐传肩上的枪管:“走吧走吧,这年头谁管得了谁呀。追不上来就拉倒,死了也不是咱们的事。快走。”
龙山海硬撑着站起,顽强地向前走了几步,但由于双臂被限制,起不了平衡作用,加上体力不支,一个踉跄又摔倒了。他拼尽气力挣扎着翻过身体,让透气顺畅些。嘴巴里的布团塞得太满,外面还用布条勒住了,呼吸都难,更喊叫不出。好像额头已被石块割破了,一股液体顺着脑门流下。他睁大眼睛望着锅底般的天空,黑糊糊的树,雨水打在脸颊上、眼睛里,世间的一切都在渐渐模糊,心中感到难言的痛苦和悲伤,莫非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要背着黑锅去见马克思了吗? 见了他该说什么呀! 他并不怕死,可就这样死了他太不甘心啊! 就在他感到魂魄即将飘然而去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有人轻喊着他的名字。魂魄又落了回来。他晃晃脑袋,以为是在做梦。喊声越来越近了,他鼓起劲,想抬起身,却抬不起来。浑身骨头就像脱了臼,全都散掉了。
他听清了,听清了,好熟悉的声音! 越来越近,好像就在头边。他拼尽最后气力抬起脚,又落下,抬起又落下。脚打在泥水里,发出了一点声响。这声音在沉寂的夜山林中听得很清楚。很快,厉冰和乐传循声摸过来了。
两人来到他身边蹲了下来。厉冰看见朝夕相处的亲密战友变成了这般模样,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哆嗦着用手扯掉蒙住龙山海嘴巴的布条,揪出嘴里的布团,用袖子帮他擦擦额头上脸颊上的血水。又翻过他的身体,将绑住他手的绳索解开了。龙山海有气无力地喘着气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来救我。我以为我……今天就要,革命到底了。”
厉冰背过脸去擦了一下自己的泪眼,心情复杂地说:“别说了,还能走吗? ”她刚才走着走着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便停下来等殿后的人,听乐传告诉说龙政委还没跟上,可能是摔倒了。她骂了乐传几句,就赶紧往回寻找。幸亏找得及时,没出人命。
龙山海咽了几口乐传喂喝的水,断断续续地说:“可以,休息一下就可以。手能动就好多了。先让我坐起来。”他试图用手撑起身体,没想到手因被绑时间太长已麻木了,没撑住,又倒了下去。乐传和厉冰连忙伸手扶住,乐传有意将功补过:“龙政委,我来背你走。”
龙山海感谢地摇摇头:“不用,我能走,歇一下就行。”
厉冰憋不住心里的疑问,突然问道:“你……你到底是不是反党分子? ”
龙山海望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喃喃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连你都不相信我了,那还有谁能相信我呀! ”
厉冰好想解开心里的疙瘩:“你跟土匪头子对对子、结拜把兄弟的事,是不是真的? ”
龙山海苦笑道:“那是奉命打通部队前进道路,避免伤亡,走了一下过场而已。”
“他们还说……你是军阀部队派出来的奸细。”
龙山海不知该如何解释:“奸细? 莫名其妙! 厉冰同志,有副对联说得好——根深不怕风摇动;干正何惧月影斜。我发誓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对不起革命的事情! 你若是还不相信,就不要管我了,就让我冤死在这里吧。”
听了这番表白,厉冰心里踏实了,点点头,抓住龙山海的手坚定地表示:“山海同志,我相信你! 完全相信你! 你绝不是坏人! ”
龙山海感动得呜咽起来,他恨不得一跃而起,搂紧她死命地亲上几口。他想,以后要是娶老婆,就一定是她了,她是他最亲的人。
厉冰也再次觉得鼻子发酸。她先抹抹自己的眼睛,又用布条替他拭了拭泪水和血水,抬起头道:“乐传,我们一人挽一边,扶政委赶上队伍去。”两人将龙山海扶起身,摸索着艰难前行。
( 三)
支队来到了山林深处的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小山村。龙山海等则被安置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躺在用茅草铺成的地铺上。由于缺乏照料和营养卫生,他身上的几处伤口始终无法愈合,反而越烂越大。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默默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直到那天有人闻到一股奇怪的臭腥味,寻找臭味来源时才发现他的伤口已烂成了不小的洞,抹去乌黑的脓血,骨头都可以见到了。
厉冰知悉后赶了过来,一边责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一边又埋怨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找不到郎中,她决定自己动手,采取非常措施。她以前在红军医院帮过忙,学了一些护理知识,知道先得把脓血刮干净,然后消毒,然后再敷药。卫生员的破药箱罩早就没有消炎药了。盐水可以消毒,却也没地方弄盐。厉冰急中生智,叫人捡了一泡牛粪来。
听说要拿牛粪往伤口上弄,众人都惊愕不已。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