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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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 更新:2023-01-31 17:14 字数:48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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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叹着气走到了另一家人家门口。门没关,船老大抬脚跨进了门坎,却被海山扯住了胳膊,“王大哥,别进去了,这家人刚死了儿子,正伤心着呢! ”山海也说:“是啊,别给人家雪上加霜了。”船老大不解地四下看看:“你们怎么知道这家人死了儿子? ”
顺着海山的手指,船老大看到了门上的一副白纸对联: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
见船老大仍不明白,海山指点联纸道:“这莲字也读可怜的怜,这梨又读离开的离,意思不就很清楚了吗? ”说话间一名哭哭啼啼的小孩走了出来,左臂上果然戴着黑袖套。船老大点点头又摇摇头:“唉,这世道! 死了倒好,少受些罪! ”
转了一圈仍是两手空空。连长这回不肯放过他们了。龙海山因上厕所,集合晚了一步,被连长借机罚跪。龙海山头一拧不肯服从:“迟到的不止我一个,为什么要我下跪? ”
连长把腰问驳壳枪一抽:“你胆敢违抗命令? 看样子你是不想活了! 你这个无用的家伙,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跪下,就即刻去找阎王报到! ……”
龙海山把心一横,就是不动。队列中的龙山海又气叉急,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枪刺在那蛮横无理的连长身上捅他几个大窟窿。
士兵们也都在为龙海山捏着一把汗。连长喊了一声“二”,见龙海山还不动,便冷笑一声,抬手将驳壳枪保险拉开,将枪口对准了他胸口。连长正要喊“三”,队列中猛地传出一声叫喊:“报告连长! ”吓了众人一跳。原来是龙山海。
连长瞥了他一眼,斥问道:“你干什么? 想跟他一块去见阎王吗? ”
山海跨前一步:“报告连长! 龙海山这几天练气功走火入魔,邪气迷了心窍。我只要一副对子就可给他开窍,让他服从连长的命令。”
连长道:“真的? 那你就试下看。你若是故意糊弄老子,就叫你也尝尝花生米的味道! ”
“是! ”山海走出队列,走到海山前面,停了一下,突然运气连续做了几个动作:左手掌拱成直角,右手食中指交替着移向左手,而后又旁移几步,右手握拳,左手空环状撞向右手;再又站到龙海山正面,双臂挥了一大圈,会合在胸前十字交叉。
海山眨眨眼又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最后微微点了点头。山海也松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连长报告:“报告连长,龙海山气窍已开。”连长疑惑地问:“你刚才比比划划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什么对联吗? ”
山海道:“我刚才比划的正是一副哑联。从嘴里说出来就是——为儿孝父母;当兵敬长官。”
连长点点头,满意地说:“嗯,这就对了! 怎么不见他开窍啊?”话音未落,只见海山眼一闭头一低膝盖一弯,“突”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连长得寸进尺地说:“你给自己甩几个耳光,说你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违抗命令了! ”
海山眼含泪花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照连长的话说了。连长得意地哈哈大笑。
出操完毕,龙海山到伙房帮船老大揉面做馒头。见海山一脸沮丧,船老大安慰他道:“哎呀,小兄弟,这算什么? 当年韩信不也受过胯下之辱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海山点点头说:“想想也是。多亏阿海脑子灵活。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后怕。”“哎,阿海比划那几下子到底是什么对联啊? 一下你就听他的了。”
海山说:“他是提醒我,人临屋檐下;卵在硬石前。还可以解释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船老大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他说得也真对。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吗? 连长这种人,肯定不得好死。打起仗来,大伙儿枪里就有子弹了。前面的枪子不打他,后面的枪子也会找他的。连我也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海山望望手中的面团,心生一计,望望门口,凑近船老大的耳边嘀咕了一阵。他是想在送给连长吃的包子馒头里面下耗子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个恶霸。船老大越听越紧张,朝窗外看了又看,犹豫地:“这样啊? 万一,万一不成,那我们就真得吃花生米了! ”
( 四) 她苟延残喘活下来只是为了完成一件事。聚积在胸腔的仇恨在等待爆发的时机。不哭了,不闹了,也不绝食了,就连听到从阿桂口中漏出的龙校长去世的消息,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说自己已经认命了,还再三感谢阿桂的开导。窃喜的阿桂连忙把四姨太回心转意的好消息报告给了卞司令,得到了几个银元的赏赐。为此她更加勤勉地侍候,以图将来两边讨赏。林心晖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看书写字想做针线活她都设法满足,只要不出房门就万事大吉。林心晖趁阿桂不注意把笸箩里的大剪刀藏到了席垫下。大意的阿桂还以为没带过来呢。林心晖一剪在手,更装出顺从、温柔的样子迎接卞司令的到来。
夜里,卞司令带着醉意,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回到屋里。林心晖忍住恶心笑脸相迎,一个神态几句话就让卞司令心痒难熬,喝退了身边的卫兵。林心晖还故意谈起怕大太太和两房姨太跟自己过不去,令卞司令在拍胸许愿的同时也彻底放松了警惕。林心晖半遮半掩脱衣服的样子叫卞司令看得发呆。他喜滋滋地脱掉军装,把盒子枪往地上一丢,急不可耐地扑上床去。一番折腾,卞司令筋疲力尽又心满意足地摊开四肢睡了。
听见狗司令鼾声渐起,林心晖觉得复仇的机会已经到了。她悄悄坐起穿上了衣服,从床垫下摸出那把锋利的大剪刀,努力定了定神,咬紧牙关,照准卞司令的喉管,拼尽全身气力扎了下去。卞司令喉咙里发出漏气的声响,一股血水喷涌而出。垂死挣扎的卞司令突然抬手紧紧揪住了林心晖的胳膊,慌乱的林心晖对准他脖子又是狠狠的一剪刀。卞司令的手松了劲,然而仍未断气,挣扎着滚下了床。他伸出满是血水的手,试图去抓枪。林心晖跳下床抢先一步把枪套抓到手,取出枪来,对准了趴在地上的卞司令,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作恶多端的狗东西! 今天你总算活到头了! ”
已发不出声音的卞司令瞪大眼睛,无力地摇了摇手。林心晖照准卞司令的脑袋、胸膛连连扣动扳机。卞司令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林心晖嘴角挂着复仇后的微笑,她一眼瞥见桌上的照明用的矿灯,便走过去提起,打开油盒盖,把里面的煤油浇到床上、蚊帐上、被子上,然后取出几根火柴,正欲点燃,门“哐”的一声突然被踢开,张副官等人冲了进来。
林心晖镇定地擦着火柴,投在裹着卞司令尸体的被子上,火苗顿时蹿了起来。
张副官向林心晖连开数枪。林心晖中弹倒下了。众人拥上去,企图扑火和救护卞司令。
林心晖忍住疼痛,趁人不备捡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手枪,双手举起,瞄准张副官的背扣动了几次扳机。张副官回头望了一眼,栽倒在他的主子身上。
越烧越大的火苗像一条条火龙蹿上蚊帐,蹿上房梁。
士兵见状狼狈逃窜。在一片哭爹叫娘声中,偌大的司令部后院成了一片火海。
人们纷纷出门观望,火光映红了笑脸,比过节还开心。
然而与此同时,山海哥俩的复仇计划却失败了。他们面临的或许是灭顶之灾。
山海将一盘馒头和几碟小菜放在连长桌上,而后快步走了出去。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或许连长看出了他的神色不太自然,没有跟往常一样抓起馒头就啃,而是掰下一块馒头丢给等在一旁的大狼狗吃,随后又夹了一块肉给狗吃。结果那狼狗吃着吃着,忽然“呜呜”“怪叫着四肢乱刨,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倒毙在地,做了他的替死鬼。连长见状猛地把桌子一掀,大叫一声:“反了! 反了! 好大的狗胆! 要害死我! 来人! 快来人! ”
连长把枪一拔,领着几个人怒气冲冲地冲进伙房和宿舍,将船老大和另一名伙夫还有山海兄弟抓了起来,五花大绑地押进了连部。
连长命令士兵把四人按跪在地上。连长喝道:“你们老实坦白,到底是谁干的?!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海山等异口同声地否认。连长冷笑一声:“好吧,你们都不知道。给他们一人吃一个。”
几个持枪士兵从地上拾起馒头,分别往海山等四人嘴里塞。四人紧抿嘴唇,晃头躲避。连长哈哈大笑道:“看看,不打自招了吧! 你们怎知道馒头里有毒? ”
山海用下巴指指地上狗咬过的半只馒头:“狗告诉的。”其他三人也一齐附和。
连长没招了,想来硬的:“他妈的,看来不松松骨头,你们是不会招供的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团部的传令兵来传达紧急通知,要连长立即去王庄开会。
连长骂骂咧咧地叫亲信王麻子把他们都带到禁闭室去,打算第二天一个一个来算账。
( 五)
看守他们的两个士兵平时得到船老大不少关照,关键时刻愿意帮忙,设计将一块儿值班的连长亲信王麻子打昏捆绑起来,将他们几个放跑了。趁着天黑一路狂奔,他们跑进了森林茂密的大山。不料想这森林就像个大迷宫,天亮以后,兄弟俩发现自己转来兜去竟然又回到了那个三岔路口。焦急中两人忆起小时姨爹教过的在大山里辨别方向的诀窍:黄昏望日头,黑夜辨北斗;苔藓背阴生,树轮北边稠。两人统一了意见,认准了朝南的路走。可是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有追兵顺路而来。两个人慌忙折身离开山道跑进了山林深处。没想到追兵越追越紧,连长虚张声势的咋呼声也越来越清晰。慌乱中两人发现前面有一株几人合抱粗的歪斜的古树,树干上有一个桶口大的树洞,里面大得足可以藏进好几个人。正想往里钻,一种预感使山海改变了主意,拉住海山利索地攀上了古藤缠绕的大树,藏身在浓密的枝叶中。
连长带着一队士兵追过来了。他四下看看,判断大树洞就是两人的藏身之处,提枪就朝洞里射,随后又丢了两个手雷进去。“轰、轰”的两声巨响,古树颤抖,硝烟弥漫。海山不慎被震落了下来。连长吓得连连后退,恰好停在了山海的正下方。没等连长反应过来,山海已跳下去将连长压倒在地。这时海山也扑过去捡起了驳壳枪对准连长的太阳穴,并顺势卡住了连长的脖子。山海则骑坐在连长身上压住他乱蹬的腿。
几个士兵在王麻子策动下端枪围拢了。山海、海山轮番做起了战友的思想工作:“各海山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应付他:“多谢长官栽培。”
海山爬上了等在山下公路旁的军用卡车,背靠车帮坐了下来。他不停地望向山林深处。企望看到山海的身影。卡车开动了。海山叹气不止,心里念叨着:阿海,咱们只能分头行动了。就让白发仙翁保佑咱们,黄埔军校再相见! 兄弟俩从此海角天涯,音讯全无。
这正是:龙校长失蹄对联陷阱;林老师复仇火烧豪门。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扬镳天涯路身不由已;祸起烧饼联事与愿违。
第五回 扬镳天涯路身不由已 祸起烧饼联事与愿违
( 一)
半夜里军车在路上检修小憩,海山借着夜幕的掩护滚进了草丛深处。可在朦胧中摸索着走向一个村庄时,不慎掉进了一个地坑,摔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一群手持锄头扁担的农民将他团团围住。由于他穿着军装,人们认定他就是来村里抢过东西的白狗子。海山再三解释说自己是去求学的学生,可村民不信,要出对子考他,答不上来就要给他颜色看。一老农指指不远处正叫唤的鸡,道出上联:“母鸡下蛋,谷多,谷多,只有一个。”
海山打起精神抬眼四望,从周围的景物中找到了灵感。“各位大叔,你们听好了:小鸟上枝,酒醉,酒醉,并无半杯。”
众人抬眼看看树上欢叫的小鸟,赞叹道:“好! 果有文才! 中午村里有现成的酒席,喝两杯去,‘酒醉酒醉’。”
海山道:“多谢大叔盛情,我不善饮酒,吃口稀饭就行。”老农将他领到了自己家,让他洗了个澡,还给了套半新的衣裳让他换上。海山觉得自己运气不错,遇上了好人。喝着红苕稀饭,村民何老大来求他帮忙解个难题,领他走进了一个竹篱笆围成的院落。院里有人戴红花,也有人戴黑袖套;有人流泪,也有人欢笑。来人有的手持红色贺礼,有的却又拿着白布。海山还看到大门两边原贴着一副婚联:喜鹊枝头报喜讯;新燕堂前祝新婚。
此刻却有人正用白纸往上盖。这是咋回事? 何老大讲明原由后他方知这个难题确实不好解。原来今天是何老三的新婚吉日,不料昨天下午其老父突然中风过世。若先办丧事,按规矩就要等“丁忧”三年期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