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3-01-17 10:36      字数:4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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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我不是给了吗。”任之良说。
  “不理他,”林思凡对母亲说,“大妈你拿着,这是干女儿孝敬你的,不拿我不依你的。”
  母亲说啥也不肯收林思凡的钱,推来搡去的好一阵子。林思凡趁母亲不注意时,把钱压在小炕桌的一条腿下面,双方才算罢休。任之良一伙告别母亲上了车。
  车走了很远,任之良把头探出车窗外,向后望去,在月光照耀下,湿漉漉的土地上,一道深深的车辙向后延伸,母亲站在帐篷不远处,眺望着渐渐远去的车辆。任之良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楚,他看着母亲渐渐地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才把头缩回车内,默不作声。一会儿,林思凡忍不住了,她说:“这任大主任还是个孝子呀,真还看不出来。”
  任之良回过神来,回头对林思凡说:“林大记者,我给你说,你今天跟我妈开的这个玩笑,不知我妈惦到什么时候,真的。我妈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怕的就是儿女的婚事有个什么变故。尽管我们都说清是你这疯丫头在开玩笑呢,但她心中还是不安呐。”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对不起她老人家了。”林思凡说,“其实呀,任之良,我见到你妈,就想起我妈了,真的,太像我妈了。在家呀,也就那么跟我们姊妹们说话,就那么给我们做饭、拉家常,连笑起来都那么和蔼慈善。我的心里就像吃了蜜似的,是那么舒畅。”她叹口气,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别笑话,唉,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想呀,我要是嫁人呀,就嫁个有这么个婆婆的人家。所以呀,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叫你妈为咱妈了。”
  “哦,你也有感伤的时候呀,”任之良说,“我以为你永远那样无忧无虑,永远那样疯疯癫癫的。”
  “我也是人呀,”林思凡说,“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说是吧?”
  “谁说不是了,”任之良说,“何至是人,只要是动物,就都有情有欲。”
  “这我信。”林思凡说,“有人证明,植物也有情感,我想这是真的。”
  任之良闻听此言,精神为之一震,于是他带点兴奋的神态说:“对,有人在做试验时发现,植物能感知人类的情感活动。至于动物间的亲情、友情、爱情,那就随处可见,与人类的七情六欲没有什么质的区别。”林思凡说歪着头想想,说:“那么你说,人与其他动物之间最主要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
  二十八
  “这就要找到我们人类有而其他动物没有的东西,不就区别开来了?”任之良说。
  “熟食。”林思凡不假思索地说,“对自然物用火加工之后再食用的动物,目前我们知道的,只有人类。除人之外,其他动物无一例外地直接食用从自然界采集来的食物,而在其他方面,人类能做的,其他动物也能做,比如居住方面,人类能建造高楼大厦,蚂蚁能造蚁穴,蜜蜂能筑蜂窝,黑猩猩能在树上搭一个可以睡觉的窝。”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给人类下一个定义呢?”任之良一本正经地说。
  “你是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林思凡问道。
  “你看,可不可以这么表述:人是地球上唯一能够对食物进行加工的一个生物物种?”
  林思凡佯装思考的样子,然后说道:“嗯,还应该在‘加工’前面加一个词:能量。这样就可以表述为:人是地球上唯一能够对食物进行能量加工的一个生物物种。你以为如何?”
  任之良想想,说:“这种加工主要是将食物加工熟。所以还不如表述为:人是地球上唯一用火加工食物的一个生物物种。”
  林思凡说:“这也有漏洞,现在不用火就能把食物加工熟,比如用电磁炉、微波炉什么的加工食物。”
  任之良说:“说的是,不知哪一天,人类对着食物说声‘熟’,就把食物给加工熟了呢。”
  林思凡说:“完全有这种可能。”
  任之良说:“还得找出一个恰切的表述来下这个定义。”
  “还是算了吧,”林思凡说,“这样的问题,还是留给人类学家去解决吧,我们还是认真地想一想,怎样过得更快乐一些吧!”
  任之良果断地说:“行,我同意!”
  华记者咯咯咯笑个不止。小黄却说:“这对男女像是从外星来的,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呀,怪里怪气的。该不会是你们之间的黑话吧?”
  林思凡说:“那你就当是黑话听得了。别在这儿多嘴多舌的。”
  小黄说:“嫌我多嘴多舌了?有你后悔的时候呢。”
  林思凡说:“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后悔过,我后悔什么呀。”
  小黄说:“你小心,我在任嫂面前揭发你。”
  林思凡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差一点背过气去。
  他们这样说说笑笑,就到了市区。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他们直奔电视台,看完了当天拍摄的镜头,进行了初步的剪辑,整理出他们的修改意见,各自回家了。
  林思凡回到单身宿舍,怅然若失。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回想着白天的情景,觉得滑稽而又酸楚。
  。c。…11…
  王一丹被手机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翻开一接,是徐树军打来找骆垣的。她把它凑到眼前一看,原来是骆垣的手机。她回答徐树军,说骆垣上班去了。挂了机,她看了看时间显示,已经是早晨九点多了。
  其实,骆垣一夜未归。这种情况,王一丹早就司空见惯了,同时,自己也是深夜两三点才回家的,两口子都这德行,谁怪谁呀!
  王一丹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又昏昏睡去。不久,骆垣的手机又叫个不停。她以为又是徐树军打来找骆垣本人的,她在心里说,“他妈的,自个儿到哪儿野去了,把这破玩意儿也不带上,留在家里来烦老娘。”她按了接听键,刚要说话,手机里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喂,是骆哥吗?”
  二十九
  《机关》第四章
  王一丹一愣,半天没说话,手机里又问了一遍,她才气恨恨地反问:“你是谁?”
  “找骆哥呀,你是哪位呀?”显然,这位把王一丹的“你是谁”听成“你找谁”了。
  王一丹气得血直往脑门上涌。她咽了口唾液,让自己稳定了一下情绪,平静地问:“请问你是哪位,找哪个骆哥?”
  “找骆垣骆局长呀?”
  “请问小姐贵姓?”
  “都是风月场中人,谁不谁的不都一样吗,何必那么认真呢?你还是叫骆哥接电话吧!”手机那头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王一丹怒不可遏,明显的,电话中的这位,不是把她当成了风月场中的人,就是成心想气她。她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产生了从这位小姐口中套出骆垣寻花问柳的蛛丝马迹的想法,好有的放矢,对骆垣迎头痛击。她压低声音,娇嗔地说:“你有什么事呀,明天再找行吗?他昨晚一宿没睡,这会儿刚睡觉,我不好意思叫醒他呀。”
  “哎哟,骆哥好功夫哟,在我这儿折腾了大半宿,还有精神去你那儿再折腾呀。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请你转告他一声,我这儿的账还没有结呢,他要是耍赖呀,明儿我可要上他局里去要。”
  “我一定转告他,你千万不要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呀。”王一丹想,她既然把我当成她的同类,我也就顺着杆儿往上爬,毕竟,这骆垣是自己的丈夫,为了丈夫的今天,自己把什么都搭进去了,可不能因为赖一次婊子的账,而前功尽弃。她说,“骆哥这人,我还是了解他的,他不是那种提起裤子就赖账的人。”
  “好吧,我相信你,你叫他晚上八点钟把钱送过来,我在老地方等他。”
  “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去找吗?”王一丹企图套出骆垣出入的这个老地方。急切地问了一句。
  “我不告诉你了吗,在老地方。”那头已经不耐烦了,没好气地丢下这句,把电话挂了。王一丹脑子里嗡的一声,拿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去,感到胸口一阵郁闷,呼吸也都有点异常了。她懒洋洋地坐起来,喘了几口气,穿着睡衣起床了。
  她进了卫生间,梳洗完毕,照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那张脸:还算俊俏的脸上,透出淡淡的黄褐色的斑点,下眼眶已见眼袋,鱼尾纹也清晰地现显出来了。她不经意间向上翻了一下眼睑,曾经光洁亮净的前额,不知何时爬上了抬头纹。她意识到,自己红颜渐逝,不说人老株黄,至少也是残花败柳了。她想,自己用以交换的筹码在渐渐失去。
  她不像刚才给她打来电话的那位,不是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吃饭的女人。她有一份令许多人羡慕的工作,在行政机关混着,不用劳心费力,却旱涝保收。丈夫是副处级干部,工资不算高,但多少有点儿灰色收入。他们只有一个孩子,还有人给养着,花不了多少钱的。因此,她本人维持一种体面的生活,不能说绰绰有余,也够可以的了,远远没有到交换性器官聊以谋生的地步。
  可她觉得,她过惯了那种生活,她从性交换中换来的,不光是丈夫的职位和优裕的生活,还有许多用其他手段得不到的东西。她知道,她在这个舞台上已经表现不了多少时日,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袭上她的心头。
  想当年,骆垣确曾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他高高的个儿,一张英俊的脸庞,一头乌黑的头发,看上去风流倜傥、气度不凡。她自己也算得上是美人胚子,他俩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意气相投的一双。可是婚后不久她就发现,骆垣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腹无滴墨不说,还品行不端,原来是中看不中用呀,指望他在社会上混出个人样来,是靠不住的,走夫贵妻荣这条老路是行不通的,看来还得靠老娘啊!
  自己的风流生涯是不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呢?她记不大清了,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骆垣是默认了的,那就是,骆垣的每一次进步,都是王一丹给争取来的。骆垣清楚,她是拿什么争取来的,但他认了,他想,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有的是,几乎唾手可得,而官员就不是那么多,也不是能够随便得到的了。骆垣的这种思想,王一丹是十分清楚的。
  她梳洗完毕,热了杯牛奶,就着蛋糕,随便吃了一点。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和往常一样,早起迟起都一回事,起来吃点东西,去单位上点个卯,应个景,想待了待在机关上,上上网、聊聊天、喝喝茶什么的,不想待了,早早的回家,或者邀上一个两个朋友,上街散散心。反正呆在机关上她也无所事事,单位上呢,也是有她不多、无她不少。
  她刚要出门,骆垣的手机又响了。她一接,那头问的、说的,跟前面接的那个电话一模一样,不过人不是同一个人,而是风月场中的另一个女子。王一丹气懵了,这骆垣,一个晚上到底和几个女人鬼混在一起呀!他怎么见个女人就能上床?畜生都不是这样呀!常识告诉她,就是畜生也没有那么随便,在发情期,它们会刻意选择自己中意的对象与之交配,对自己不中意的异性,都不会乱来的。这个骆垣,你叫人说什么好呢!
  王一丹被这个电话搅得心烦意乱,愤懑难平。骆垣的手机是从不离身的,把手机忘到家里,是个例外,就是这个例外让她有机会窥视到丈夫在外面的所作所为。
  骆垣偷鸡摸狗的那点毛病她是知道的,因为自己在个人生活问题上也不检点,尽管是为了他才进行交换的,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对丈夫的那点毛病也就容忍了。不料,他在两性生活中,已经到了毫无节制的地步。她不敢想像,和她同窗共枕的男人,竟然是个从那种肮脏地儿鬼混过来的龌龊之人。她不想再去点什么卯,应什么景。她感到一阵恶心,呕了两下,也没有呕出来。她喘了几口气,坐在沙发上,抽抽咽咽地哭泣着。她不能够容忍,她要反击。想到反击,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等待骆垣的到来。
  她等了一个上午,骆垣也没有来。其实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搁平常,她也就无所谓了,可今天她特别在意。等到下午一点钟,等得不耐烦了,饭也没吃,倒头睡到沙发上。说来也怪,她怀着极度愤懑的心情,竟然安然入睡,睡得很香。一觉醒来,耳听着电视机在响,声音很低。她睁开眼,翻起身来,见骆垣就坐在另一个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