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闪啊闪 更新:2023-01-10 19:59 字数:4709
,何况,有了美就什么都有了,真的什么都有了。
这天跳完操回到康定已经九点多钟,秦一星在等她。他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准备走了。”说着把柳依依推到床上,“来吧。”完了秦一星抱了她一会儿说:“还是让我去吧,你知道有多少事在等我?”柳依依说:“总是做完了就要走,你也想一想人家的感受,人家身上还在跳呢!”秦一星说:“那就再抱你一会儿。”又说:“我们这些人,你知道,时间是以分钟为单位计算的。到处都要你,单位要你,朋友要你,老人孩子要你,还有你要我。时间要掰成三份才够用,可惜时间又是掰不开的。”柳依依抓着他的衣袖说:“你可怜可怜我,把我放在口袋里带走好吗?”
周末的清晨,柳依依下楼去买卫生巾。半夜里好事来了,这在以前是一件令她烦恼的事,现在却很盼望,晚一天都很紧张。她这才省悟了为什么大家都叫这为“好事”,的确是一件好事啊。
上楼的时候碰见女房东,问她是不是一起去爬山?两人在山上说些闲话,下山的时候房东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他在这里已经租了几年了。”柳依依听得真切,却装着没听见。回到房里,柳依依把房里的东西翻找了一遍,在纸盒的底层看到了两只乳罩,在抽屉的深处摸出了几瓶没有用完的化妆品,还有一本《女友》杂志。柳依依倒吸一口气,一种凉意从脚底慢慢地浮上来,浮上来,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阴谋。一直等到天黑,秦一星总算来了。柳依依忍不住跳起来把纸盒打开,对那两个乳罩努着嘴说:“这是什么?” 秦一星说:“何必认那个真呢,我也没跟你认真。我从认识你那天开始对得起你,就是对得起你了。”柳依依觉得委屈,但又无话可说,呜呜地哭了。秦一星也不劝她,抓着她一只手,在手心轻轻搔一搔,说:“乖,我非走不可了,我的时间是刚性的,说走就得走。桌子上有点东西,你看一看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睡了一觉,又似乎根本没睡,柳依依撑起身子,注意到了那只盒子,打开来是一只手机,粉红色,很温馨地躺在那里。她忍不住拿起来,一种满足感浮了上来。羡慕了别人多少回,想不到自己也能有一只手机了。倒在床上柳依依忽然想到,明天要早点起来,跟房东去爬山,问一问以前这里曾来过几个女孩?想到这一点柳依依又叹息一声,叹息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唉,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有一天夜里,柳依依半夜醒来,感到胸口隐隐地痛。她不去理会,翻了身想继续睡。在翻身的时候,那种痛感陡然地鲜明起来。她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倾诉的愿望,想给秦一星打电话,拿起手机又意识到,这电话是打不得的,难道他真的睡在客厅?身边有个人多好啊,怪不得再怎么潇洒的女孩,最终还是潇洒不下去,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天大亮了,柳依依挣扎着爬起来去上班。中午快下班时,那种痛又出现了,很明确。柳依依想,赖是赖不过去了。忍到下班,给秦一星打了电话。秦一星问了病情,说:“我来接你。”
验了血,做了B超,医生说是结核性胸膜炎,肺部有积水,要住院,出院还要吃十个月的药。秦一星在一旁问:“传染吗?”医生说:“不要听到结核两个字就以为是传染的。”又告诉他们至少要花一万多块钱。上了车柳依依想到那一万块钱,心情很沉重。秦一星也不做声。下车时柳依依询问地望了他一眼,他说:“问问你们单位能不能报销,实在不能报,就找我报。”这个承诺来得迟了一点,毕竟还是来了。这话让柳依依安心了,也感动了。不但治病有了着落,感情也有了着落。第二天柳依依就去住了院。住院之后打电话把生病的事告诉了家里,说得很轻松,爸爸妈妈很着急,问了很多话。让柳依依意外的是,他们没有提到钱的问题。放下电话柳依依有点失落,至少应该问一声吧。失落之后又理解了他们,他们太穷了,是自己读书把家里读穷了。
在住院的那些天,每天都有人来看她,苗小慧,还有宋旭升。宋旭升给了她四百块钱,一袋苹果,一袋千纸鹤。他说:“你看我叠了这么多,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耐心去做一件事。”他走后柳依依把手伸到塑料袋里,是有那么多,好几百只吧。她心里有了一点感动,马上就消失了。住院一天几百块钱,护士隔两三天就拿单子来催款,这多么现实。千纸鹤有什么用?
一星期一次,有时候两次,秦一星把柳依依接到康定去。上了车柳依依说:“医生知道了会骂人的。”秦一星说:“总要让我的东西有个地方去吧?”柳依依说:“你的东西——你到你老婆那里去。”秦一星说:“那里?无趣,无趣,认识了你以后就更无趣了。有些事情做起来要有趣才会有趣,是吧?你知道要男人做一件无趣的事是多么无趣啊!”
住了一个月的院,花了一万一千多块钱。出院的时候,柳依依收拾东西,看到那袋千纸鹤,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起来。走到门外,想着秦一星就在楼下等,又犹豫了一下,扔到了楼道尽头的垃圾筐中。到了康定秦一星说:“我在想,我早就在想了,你干脆辞职算了,安安心心读几天书。”柳依依说:“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秦一星说:“你那点工资,我给你补上。”
那几天柳依依非常犹豫,辞职,还是不辞?这是个问题。正犹豫着丁经理来了电话,问她病怎么样了,意思是催她去上班。接完电话柳依依生了气:“住了一个月的院不给报销,不来看我,上班就记得我了!”一气之下柳依依决定马上就去辞职。到了总经理室门口,柳依依伸手推门的一瞬间,心里动了一下,又退回来,跑到楼下,掏出手机给秦一星打了电话,告诉他辞职报告写好,准备交了。秦一星说:“你交。你相信我,一个男人,这点事都兜不住?”打完电话柳依依心里踏实了。身边有一个兜得住事的男人,那做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自己多么需要这么一个兜得起的男人。自己在生活中艰难地漂浮,太想踏到一块实地了,秦一星就是这样一块实地。
下午秦一星来康定看她,她懒洋洋地开了门,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秦一星说:“我等会儿还有事。”就来扯她的手,把连衣裙的拉链拉开。柳依依说:“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敢认识你?”秦一星说:“谁又在你的耳朵边放了一个苍蝇屁?”柳依依说:“阿雨。阿雨对你们这些人认识得最清楚,到那天你翻脸怎么办?我把这几年青春耗完了怎么办?”秦一星喉咙里哼哼几下,半天说:“那你说呢?”柳依依说:“我说你给我一点希望,你会给我吗?”秦一星说:“你要什么希望?”柳依依说:“那你说呢?”秦一星说:“不要把问题搞得那么复杂,我这个人喜欢简单。”柳依依说:“你简单了,我就复杂了。”说了这句话柳依依心里一下清晰了,他简单了,自己就复杂了,说双赢那是假的。秦一星说:“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做的,全都做了,做到极限了。”他张开左手,手指一个一个弯下来,“时间,经济,还有身体,还要考虑你的前途,做到极限了。什么叫做极限?”
这样,柳依依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准备考研。整天不要上班,不必赚钱,不去想怎么才能完成业绩点,她感到了轻松、幸福。有了秦一星才有了这样的好事情,这是真的。 于是自己应该尽心尽意对他好,这也是真的。
看书看得发腻,柳依依觉得时间太多。每天除了去跳一个小时的操,就是一个人呆在房子里看书看电视。女友们要上班,下班的时间不够用来对付男朋友,难得有个机会见一次面。她整天都在一种期待之中,盼秦一星来,来了就不让他走。秦一星说:“你知道我,我不是自己的。说来就要来,来了要见得到你,说走就得走,走也要走得了。”柳依依抱着他的一只胳膊说:“你走了以后的时间长得怕人,你可怜一下我吧。”秦一星说:“我不去忙怎么会有钱呢?没有钱我怎么对你好?”
这样过了几个月,十一月份,柳依依报了名。报名这天她对秦一星说想考到北京去,他坚决不同意说:“那我怎么办呢?”她说:“就每天给你发信息。”他说:“发信息能解决什么问题?”她不高兴说:“那你要解决什么问题?”他笑了笑说:“你说呢?北京太遥远了,我身体没那么长。”柳依依说:“下流。”秦一星说:“机智。”又说:“北京那么多优秀青年,实话实说谁放心?谁愿当那个傻瓜?你那么想去北京你去,我们就只能画一个句号了。”左手凌空画了一个圈。这话说得有了硬度,可也实在,合情合理。没有他的资助自己无法完成学业,想要他的资助又想违背他的意志,那不可能。柳依依又感到了博弈的存在,也清楚自己在这种博弈之中的弱势地位。情人之间的博弈,一旦超出了诗意的氛围,就会进入危险地带,现在已经走到边缘了。意识到这一点柳依依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说:“北京是首都嘛,人家想去看看嘛。”
考完了,柳依依长长舒一口气,回家过春节。
春节过得没滋没味,像一块嚼了三天的口香糖。别人的幸福使她感到落寞,她想回麓城,可再想想麓城也没有什么在等自己,除了秦一星。意识到自己在思念秦一星,她非常痛苦。守着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像那个守株待兔的人,不,比那还要渺茫,在没有阳光的角落中虚掷了自己最有光彩的年华,这太不聪明了。可事到如今,不聪明也只好不聪明下去,等待事情自然的转机。毕竟,除了婚姻,他给了自己一个女孩所希望的一切。反反复复想了很久,最后意识到,挣扎了这半天等于没有挣扎,没有结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初四清早秦一星发来信息,说昨晚跟妻子吵架了,一个人在康定呆了一夜,问她什么时候能回麓城。柳依依激动起来,怀着一种使命感,一种牺牲精神,决定马上回麓城去。她对爸爸妈妈说要回麓城安心准备复试,收拾好东西就走。到了康定秦一星不在,她心中一惊,一路上设计好了见面的激情和狂热,都落了空。她给秦一星发了信,他回信说家里来了客人,被叫回去了,等会儿来看她。柳依依把信息看了三遍,心慢慢往下沉,沉,沉。
天黑了下去,一点,一点。窗外的风呜呜地叫,发出闷响,像一双巨大的手在奋力撕开一块厚布。柳依依靠在床上,眼睛盯着窗户,痴了似的。门终于响了,灯光亮了,是秦一星。他说:“你怎么来了?”柳依依说:“真的,我怎么来了?”秦一星把塑料袋放在桌上说:“带了很多好吃的。”又抱着她,“她一定叫我回去,没办法。”柳依依瘫在他身上说:“你总是没有办法,永远也不会有办法。谁说你没有办法?告诉我没有办法就是你的办法。”秦一星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说:“实在是没有办法。你理解我的难处吧。”柳依依说:“我又到哪里去找个人来理解我?总是把我放在垫底的位置上,有人要被牺牲了,就优先考虑我。”秦一星抱她,拍她,抚摸她,吻她,她懒洋洋地随他去。秦一星说:“我要走了,非走不可,约好了出去拜年的,再晚她就会起疑心了。”熄了灯,“乖,对不起啊,明天带你去逛街,弥补我的滔天罪行。”摸摸她的头。在他的手离开的那一瞬间,柳依依在黑暗中伸出手去,想抓住他的手,抓了个空。想叫他,犹豫了一下,门咔嚓一响,他走了。柳依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尽量地缩紧,身体各部位没有什么感觉,觉得自己在无限地变小,变小,只有意识在膨胀,那是一片广阔的天空,自己张开了双臂在飞啊飞地飞。窗外的风一阵紧一阵,整个世界都回到了远古洪荒时代似的。她把被子扯上来,蒙着头,想着自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都是没有讨论的余地的。他总是说没有办法,他的确是没有办法,可自己就有办法了吗?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忍,忍,忍。忍一天两天可以,一年两年怎么忍得下去?突然,眼泪涌上来,来不及闭眼忍住,她哭了。
复试通过了,录取了,柳依依安心了。安心之后又堕入了一种空虚。入学还有半年,不知每天做什么才好。柳依依就去找苗小慧她们玩,一起玩的免不了有男的,有男的免不了有发生故事的可能性。秦一星说:“你要跟他们玩就别跟我玩。”柳依依说:“那我每天呆在康定憋死算了。”秦一星说:“你去跳操,去洗面,每个月给你那些东西就是来做这些的。”柳依依把他刚给自己的钱摸出来甩在床上说:“不要你的东西!”秦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