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3-01-10 19:57      字数:4766
  竟不得子推踪迹。正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左右拘得农夫数人到来,文公亲自问之。农夫曰:“数日前,曾有人见一汉子,负一老妪,息于此山之足,汲水饮之,复负之登山而去,今则不知所之也。”
  文公命停车于山下,使人遍访,数日不得。文公面有愠色,谓解张曰:“子推何恨寡人之深耶。吾闻子推甚孝,若举火焚林,必当负其母而出矣。”
  魏犨进曰:“从亡之日,众人皆有功劳,岂独子推哉。今子推隐身以要君,逗遛车驾,虚费时日,待其避火而出,臣当羞之。”乃使军士于山前山后,周围放火,火烈风猛,延烧数里,三日方息。
  子推终不肯出,子母相抱,死于枯柳之下。军士寻得其骸骨,文公见之,为之流涕,命葬于绵山之下,立祠祀之,环山一境之田,皆作祠田,使农夫掌其岁祀:“改绵山曰介山,以志寡人之过。”后世于绵上立县,谓之介休,言介子推休息于此也。焚林之日,乃三月五日清明之候,国人思慕子推,以其死于火,不忍举火,为之冷食一月,后渐减至三日。至今太原、上党、西河、雁门各处,每岁冬至后一百五日,预作干糒,以冷水食之,谓之“禁火”,亦曰“禁烟”。因以清明前一日为寒食节,遇节,家家插柳于门,以招子推之魂。或设野祭,焚纸钱,皆为子推也。胡曾有诗云:
  羁紲从游十九年,天涯奔走备颠连。
  食君刳股心何赤。辞禄焚躯志甚坚。
  绵上烟高标气节。介山祠壮表忠贤。
  只今禁火悲寒食。胜却年年挂纸钱。
  文公既定君臣之赏,大修国政,举善任能,省刑薄敛,通商礼宾,拯寡救乏,国中大治。
  周襄王使太宰周公孔,及内史叔兴,赐文公以侯伯之命,文公待之有加礼。叔兴归见襄王,言:“晋侯必伯诸侯,不可不善也。”
  襄王自此疏齐而亲晋,不在话下。
  是时郑文公臣服于楚,不通中国,恃强凌弱。怪滑伯事卫不事郑,乃兴师伐之。滑伯惧而请成,郑师方退,滑仍旧事卫,不肯服郑,郑文公大怒,命公子士泄为将,堵俞弥副之,再起大军伐滑。卫文公与周方睦,诉郑于周。
  周襄王使大夫游孙伯、伯服至郑,为滑求解。未至,郑文公闻之,怒曰:“郑、卫一体也,王何厚于卫,而薄于郑耶?”命拘游孙伯、伯服于境上,俟破滑凯旋,方可释之。
  孙伯被拘,其左右奔回,诉知周襄王,襄王骂曰:“郑捷欺朕太甚,朕必报之。”问群臣:“谁能为朕问罪于郑者?”
  大夫颓叔、桃子二人进曰:“郑自先王兵败,益无忌惮,今又挟荆蛮为重,虐执王臣。若兴兵问罪,难保必胜。以臣之愚,必借兵于翟,方可伸威。”
  大夫富辰连声曰:“不可,不可。古人云:”疏不间亲。‘郑虽无道,乃子友之后,于天子兄弟也。武公著东迁之劳,厉公平子颓之乱,其德均不可忘。翟乃戎狄豺狼,非我同类。用异类而蔑同姓,修小怨而置大德,臣见其害,未见其利也。“
  颓叔、桃子曰:“昔武王伐商,九夷俱来助战,何必同姓?东山之征,实因管、蔡。郑之横逆,犹管、蔡也;翟之事周,未尝失礼。以顺诛逆,不亦可乎?”
  襄王曰:“二卿之言是也。”乃使颓叔、桃子如翟,谕以伐郑之事。翟君欣然奉命,假以出猎为名,突入郑地,攻破栎城,以兵戍之,遣使同二大夫告捷于周。
  周襄王曰:“翟有功于朕,朕今中宫新丧,欲以翟为婚姻何如?”
  颓叔、桃子曰:“臣闻翟人之歌曰:”前叔隗,后叔隗,如珠比玉生光辉。‘言翟有二女,皆名叔隗,并有殊色。前叔隗乃咎如国之女,已嫁晋侯;后叔隗乃翟君所生,今尚未聘,王可求之。“
  襄王大喜,复命颓叔、桃子往翟求婚。翟人送叔隗至周,襄王欲立为继后。富辰又谏曰:“王以翟为有功,劳之可也。今以天子之尊,下配夷女,翟恃其功,加以姻亲,必有窥伺之患矣。”
  襄王不听,遂以叔隗主中宫之政。
  说起那叔隗,虽有韶颜,素无闺德。在本国专好驰马射箭,翟君每出猎,必自请随行,日与将士每驰逐原野,全无拘束。今日嫁与周王,居于深宫,如笼中之鸟,槛内之兽,甚不自在。一日,请于襄王曰:“妾幼习射猎,吾父未尝禁也。今郁郁宫中,四肢懈倦,将有痿痹之疾,王何不举大狩,使妾观之?”
  襄王宠爱方新,言无不从。遂命太史择日,大集车徒,较猎于北邙山。有司张幕于山腰,襄王与隗后坐而观之。襄王欲悦隗后之意,出令曰:“日中为期,得三十禽者,赏车屯车三乘,得二十禽者,赏以车童车二乘,得十禽者,赏以车巢车一乘,不逾十禽者,无赏。”
  一时王子王孙及大小将士,击狐伐兔,无不各逞其能,以邀厚赏。打围良久,太史奏:“日已中矣。”襄王传令撤回,诸将各献所获之禽,或一十,或二十,惟有一位贵人,所献逾三十之外。
  那贵人生得仪容俊伟,一表人物,乃襄王之庶弟,名曰带,国人皆称曰太叔,爵封甘公。因先年夺嫡不遂,又召戎师以伐周,事败出奔齐国,后来惠后再三在襄王面前辩解求恕,大夫富辰亦劝襄王兄弟修好,襄王不得已,召而复之。
  今日在打围中,施逞精神,拔了个头筹,襄王大喜,即赐车屯车如数。其余计获多少,各有赐赉。
  隗后坐于王侧,见甘公带才貌不凡,射艺出众。夸奖不迭,问之襄王,知是金枝玉叶,十分心爱。遂言于襄王曰:“天色尚早,妾意欲自打一围,以健筋骨,幸吾王降旨。”
  襄王本意欲取悦隗后,怎好不准其奏,即命将士重整围场。隗后解下绣袍,原来袍内,预穿就窄袖短衫,罩上异样黄金锁子轻细之甲,腰系五彩纯丝绣带,用玄色轻绡六尺,周围抹额,笼蔽凤笄,以防尘土。腰悬箭箙,手执朱弓,妆束得好不齐整。有诗为证:
  花般绰约玉般肌,幻出戎装态更奇。
  仕女班中夸武艺,将军队里擅娇姿。
  隗后这回装束,别是一般丰采,喜得襄王微微含笑,左右驾戎辂以待。隗后曰:“车行不如骑迅,妾随行诸婢,凡翟国来的,俱惯驰马,请于王前试之。”
  襄王命多选良马,鞴勒停当,侍婢陪骑者,约有数人。
  隗后方欲跨马,襄王曰:“且慢。”遂问同姓诸卿中:“谁人善骑?保护王后下场。”
  甘公带奏曰:“臣当效劳。”这一差,正暗合了隗后之意。
  侍婢簇拥隗后,做一队儿骑马先行。甘公带随后跨著名驹赶上,不离左右。隗后要在太叔面前,施逞精神,太叔亦要在隗后面前,夸张手段。未试弓箭,且试跑马。隗后将马连鞭几下,那马腾空一般去了,太叔亦跃马而前。转过山腰,刚刚两骑马,讨个并头。隗后将丝缰勒住,夸奖甘公曰:“久慕王子大才,今始见之。”
  太叔马上欠身曰:“臣乃学骑耳,不及王后万分之一。”
  隗后曰:“太叔明早可到太后宫中问安,妾有话讲。”言犹未毕,侍女数骑俱到,隗后以目送情,甘公轻轻点头,各勒马而回。
  恰好山坡下,赶出一群麋鹿来,太叔左射麋,右射鹿,俱中之。隗后亦射中一鹿,众人喝采一番。隗后复跑马至于山腰,襄王出幕相迎曰:“王后辛苦。”隗后以所射之鹿,拜献襄王;太叔亦以一麋一鹿呈献。襄王大悦。
  众将及军士,又驰射一番,方才撤围。御庖将野味,烹调以进,襄王颁赐群臣,欢饮而散。
  次日,甘公带入朝谢赐,遂至惠后宫中问安,其时隗后已先在矣。隗后预将贿赂买嘱随行宫侍,遂与太叔眉来眼去,两下意会,托言起身,遂私合于侧室之中。男贪女爱,极其眷恋之情,临别两不相舍。隗后嘱咐太叔:“不时入宫相会。”太叔曰:“恐王见疑。”隗后曰:“妾自能周旋,不必虑也。”
  惠后宫人颇知其事,只因太叔是太后的爱子,况且事体重大,不敢多口。惠后心上亦自觉著,反吩咐宫人:“闲话少说。”隗后的宫侍,已自遍受赏赐,做了一路,为之耳目。太叔连宵达旦,潜住宫中,只瞒得襄王一人。史官有诗叹曰:
  太叔无兄何有嫂,襄王爱弟不防妻。
  一朝射猎成私约,始悔中宫女是夷。
  又有诗讥襄王不该召太叔回来,自惹其祸。诗云:
  明知篡逆性难悛,便不行诛也绝亲。
  引虎入门谁不噬,襄王真是梦中人。
  大凡做好事的心,一日小一日;做歹事的胆,一日大一日。甘公带与隗后私通,走得路熟,做得事惯,渐渐不避耳目,不顾利害,自然败露出来。那隗后少年贪欲,襄王虽则宠爱,五旬之人到底年力不相当了,不时在别寝休息。太叔用些贿,使些势,那把守宫门的,无过是内侍之辈,都想道:“太叔是太后的爱子,周王一旦晏驾,就是太叔为王了,落得他些赏赐,管他甚帐。”以此不分早晚,出入自如。
  却说宫婢中有个小东,颇有几分颜色,善于音律。太叔一夕欢宴之际,使小东吹玉箫,太叔歌而和之。是夕开怀畅饮,醉后不觉狂荡,便按住小东求欢,小东惧怕隗后,解衣脱身,太叔大怒,拔剑赶逐,欲寻小东杀之。小东竟奔襄王别寝,叩门哭诉,说“太叔如此恁般,如今见在宫中。”襄王大怒,取了床头宝剑,趋至中宫,要杀太叔。毕竟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乱居郑 晋文公守信降原话说周襄王闻宫人小东之语,心头一时火起,急取床头宝剑,趋至中宫,来杀太叔。才行数步,忽然转念:“太叔乃太后所爱,我若杀之,外人不知其罪,必以我为不孝矣。况太叔武艺高强,倘然不逊,挺剑相持,反为不美。不如暂时隐忍,俟明日询有实迹,将隗后贬退,谅太叔亦无颜复留,必然出奔外境,岂不稳便。”叹了一口气,掷剑于地,复回寝宫,使随身内侍,打探太叔消息。
  回报:“太叔知小东来诉我王,已脱身出宫去矣。”
  襄王曰:“宫门出入,如何不禀命于朕?亦朕之疏于防范也!”次早,襄王命拘中宫侍妾审问,初时抵赖,唤出小东面证,遂不能隐,将前后丑情,一一招出。襄王将隗后贬入冷宫,封锁其门,穴墙以通饮食,太叔带自知有罪,逃奔翟国去了。惠太后惊成心疾,自此抱病不起。
  却说颓叔、桃子闻隗后被贬,大惊曰:“当初请兵伐郑,是我二人;请婚隗氏,又是我二人。今忽然被斥,翟君必然见怪。太叔今出奔在翟,定有一番假话,哄动翟君。倘然翟兵到来问罪,我等何以自解?”即日乘轻车疾驰,赶上太叔,做一路商量:“若见翟君,须得如此如此。”
  不一日,行到翟国,太叔停驾于郊外,颓叔、桃子先入城见了翟君,告诉道:“当初我等原为太叔请婚,周王闻知美色,乃自取之,立为正宫。只为往太后处问安,与太叔相遇,偶然太叔叙起前因,说话良久,被宫人言语诬谤,周王轻信,不念贵国伐郑之劳,遂将王后贬入冷宫,太叔逐出境外。忘亲背德,无义无恩,乞假一旅之师,杀入王城,扶立太叔为王,救出王后,仍为国母,诚贵国之义举也。”
  翟君信其言,问:“太叔何在?”
  颓叔、桃子曰:“现在郊外候命。”
  翟君遂迎太叔入城。太叔请以甥舅之礼相见,翟君大喜,遂拨步骑五千,使大将赤丁同颓叔、桃子,奉太叔以伐周。
  周襄王闻翟兵临境,遣大夫谭伯为使,至翟军中,谕以太叔内乱之罪。赤丁杀之,驱兵直逼王城之下。襄王大怒,乃拜卿士原伯贯为将,毛卫副之,率车三百乘,出城御敌。
  伯贯知翟兵勇猛,将车屯车联络为营,如坚城一般,赤丁冲突数次,俱不能入,连日搦战,亦不出应。
  赤丁愤甚,乃定下计策,于翠云山搭起高台,上建天子旌旗,使军士假扮太叔,在台上饮宴歌舞为乐,却教颓叔,桃子各领一千骑兵,伏于山之左右,只等周兵到时,台上放炮为号,一齐拢杀将来。又教亲儿赤风子引骑兵五百,直逼其营辱骂,以激其怒,若彼开营出战,佯输诈败,引他走翠云山一路,便算功劳。赤丁与太叔引大队在后准备接应,分拨停当。
  却说赤风子引五百骑兵搦战,原伯贯登垒望之,欺其寡少,便欲出战。毛卫谏曰:“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