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孤独半圆      更新:2023-01-10 19:57      字数:4733
  不是由僧侣阶级处理的。人们想像不出,这造成了什么样的恶果。”
  孟德斯鸠本可以补充说道:“基督教毁了皇帝,但它却拯救了人民。它给蛮族打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宫殿,但它也替基督的安慰天使打开了茅屋的门。”这完全与世上的伟人有关!有趣的是,一个腐朽透顶的帝国还在苟延残喘,专制政体的骷髅依靠对感官的电击,还在埃里奥加巴尔和卡拉卡拉的坟墓上跳动!必须加以保存的美好东西是那具用奈隆的香料熏过的、用蒂拜尔的裹尸布包裹的罗马帝国木乃伊!政客先生们,问题在于去找到穷苦的人们,并让他们安分守己洞题在于让蛆虫和辍鼠去啃啮耻辱的纪念碑,但却要从那具木乃伊的体内取出像救世主的母亲一样美貌的圣女——希望——来,她是被压迫的人的朋友。
  这就是基督教所做过的事情;但现在,这么多年以来,摧毁了它的那些人都干了些什么呢?他们看见穷人被富人压迫,弱者受强者凌辱,理由是穷人和弱者在暗自说道:“富人和强者在尘世欺压我,但是,当他们想进天堂的时候,我将守在天堂门口,在上帝的天庭上控告他们。”唉!他们因此而耐心地忍受着压迫。
  基督的对手们便对穷人说道:“你忍耐到审判之日吧,可根本就没有正义而言;你期盼永生,以便复仇,但是,根本就没有永生;你积攒起你的眼泪、你家人的眼泪、你孩子们的哭叫和你妻子的哭泣,以便死时带去向上帝求助,可是根本就没有上帝。”
  这时候,可以肯定,穷人擦干了眼泪,叫妻子不要啼哭,叫孩子们来到自己身边,力如雄牛般地在田地上挺立了起来。他对富人说道:“你压迫我,可你只不过是个人”;他又对神甫说:“你劝慰我,可你是在撒谎。”这正是基督的对手们所想要达到的。在打发穷人去争取自由的时候,他们也许以为这样做可以让人们得到幸福。
  但是,倘若穷人一旦真的明白了神甫们在欺骗他,富人在掠夺他,明白了所有的人都拥有同等的权利,所有的财富都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的不幸并非是亵渎宗教;如果穷人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双手,而不相信其他任何东西的话,总有一天他会想道:“向富人开战!既然没有别的什么世界,那我也在这个世界上享乐一番!既然天国并不存在,那我就在地上的乐园里享受吧!既然大家都是平等的,那就给我和大家一样的权利吧!”嗅,崇高的推理者呀,你把他弄到这个地步,如果他失败了,您将对他说些什么?
  你们想必是一些慈善家;你们想必对未来的看法是有道理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们将受到祝福,但是,实际上,时候尚未到,我们不能祝福你们。从前,当压迫者说“大地是我的!”的时候,被压迫者则回答说:“天国是我的!”可现在,他将如何作对?
  本世纪的一切病症都出自两个原因:经过一七九三年和一八一四年的人民,心灵上有两处创伤。过去一直存在的,现在已不复存在;将来要出现的,现在尚未出现。无需到别处寻觅我们的病根了。
  这是一个家中房屋已成废墟的人;他把那房屋拆掉准备另盖一幢。拆下的木料堆在他的田地里,他在等着新的砖五来盖他的新屋。当他卷起袖子,拿起十字稿,准备凿石料,拌水泥的时候,有人跑来对他说,砖石欠缺,劝他把旧有的砖石整理一下,凑合着用。他可是不想用旧的砖石盖新房的,你叫他怎么办是好?采石场很深,工具又不应手,掘不出石料来。有人便对他说:“您等着吧,别人将一点一点地掘出石料来的;您期待吧,干活儿吧,前进吧,后退吧。”人们什么话没对他说呀?可在此期间,此人;回屋已拆掉,新屋又没盖好,不知如何去挡风避雨,不知如何去准备晚饭,不知在何处工作,也不知去何处歇息,不知其生死之所,而且他的孩子还都是小小孩。
  要么我是大错特错了,要么我们就像是这个人。啊,未来世纪的百姓们呀!当夏日炎炎的一天,在祖国的绿色田野上,你们弯着腰扶着犁的时候;当你们在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之中,看着你们丰腴的大地母亲,披着晨装,冲着她亲爱的孩子——劳动者微笑的时候;当你擦拭自己宁静的额头,用汗水举行神圣的洗礼的同时,举目远望那广案的天边,看不见人类的庄稼中有一浪高过一浪的麦浪,而只见一些失车菊和推菊的时候;啊,自由的人们!当你们将来为这一收获而感谢上帝让你们诞生的时候,想一想我们这些已不在人世的人吧;你们会说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购买了你们将要享受的休想;请你们比对你们的父辈更多地悲叹我们吧;因为我们遭受了使你们的父辈让人悲悯的更多的苦难,而且我们还失去了使你们的父辈得到慰藉的东西。
  第三章
  我要讲述一番我原先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得了世纪病的。
  在一次化装舞会之后,我参加了一个盛大的夜宴。我周围全是一些锦衣华服的朋友,四处尽是一些美艳照人名气洋洋的年轻男女;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美酒佳酿、鲜花和烛台;在我头顶上方的是一支喧闹的乐队,而坐在我对面的是我的情妇——我所崇羡的美丽动人的尤物。
  我当时年方十九;我未曾经历过任何不幸,没有得过任何疾病;我性格高傲而开朗,满怀着种种希望,有着一颗热情洋溢的心。酒精在我的血管中发生效力;这是令人陶醉的一个时刻,在这一时刻,人们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一切全都事关自己的心上人。整个大自然此时此刻仿佛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上面刻着那神秘的名字。人们会由衷地去拥抱自己所看见的所有那些在微笑的人,并且感到自己是所有在场的人的兄弟。我的情妇约我当晚与她共度良宵,于是我便眼望着她,从容自如地举杯畅饮。
  当我转身欲取一个碟子的时候,我的叉子掉到地上了。我弯腰去抬,但没有马上找到,于是我便掀起桌布,看看它蹦到哪儿去了。这时候,我隐约看见我情妇的一只脚正踏在坐在她身旁的一个青年男子的脚上;他俩的大腿正互相夹在一起,还时不时地紧夹一下。
  我声色不动地抬起身来,另要了一把叉子,继续用晚餐。我的情妇和她的邻座也十分平静,二人几乎不说话,互不对视,那青年男子双肘支在桌子上,在同另一个给他看自己的项链和手阈的女子在说笑。我的情妇一动不动,两眼发直,满目忧郁。在夜宴的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观察他们,但无论是在他们的举止上或者是在他们的面庞上,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来。最后,当大家在用饭后甜食的时候,我让我的餐巾滑落到地上,我便再次弯下身子,只见他俩仍旧保持同一姿势,俩人的腿仍紧紧地缠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曾答应我的情妇送她回家的。她是个寡妇,所以非常自由,有一个年老的亲戚与之相伴,并陪她出入社交场合。当我正穿过宽敞的前厅的时候,她冲我打招呼:“喂,奥克塔夫,我在这儿,咱们一起走。”我放声大笑,没有吭声便走了出去。走了几步之后,我便在一块界碑上坐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茫然恍惚,因这个负心女人而变成了傻瓜,可我从未吃过她的醋,也从未对她起过疑心。我刚才所看到的使我不会有任何的怀疑,我好似当头挨了一闷棍,昏昏沉沉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我坐在这界碑上的这段时间都想了些什么,只记得我木呆呆地望着天空,看见一颗流星飞过。诗人们能从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中看见一个毁灭了的世界,因此,我一本正经地脱去帽子,向它致以敬意。
  我极其平静地回到家来,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麻木昏然,仿佛失去了思维。我开始脱去衣服,爬到床上,但当我的头刚一挨到枕头的时候,报复的思想立即涌上心头,来势凶猛,我一下子便坐起身于,扑到墙上,仿佛全身肌肉变得硬邦邦的了。我张开双臂,叫喊着下了床,由于脚趾抽筋儿,只能用脚后跟走路。我如此这般地度过了将近一小时,完全像个疯子,像骷髅似的浑身僵直。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极度愤怒。
  被我暗自撞见与我情妇押狭的那个男子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中的一个。第二天,我由一位名叫德热奈的年轻律师陪着,来到他家;我们各自拿了手枪,请好另一个证人,便去了樊尚森林。一路上,我避免同我的情敌说话,甚至尽量离他远点;我这是在尽量克制自己,否则我真想揍他,骂他。这么做是有失身份的,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法律允许用合法的决斗来解决问题。但我禁不住仍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是我儿时的同伴之一,多年来,我俩之间常常互助互济。他一直十分了解我对我情妇的爱,而且还多次向我表示这种关系对一个朋友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可能取我而代之,尽管他可能与我爱着同一个女人。总之,我对他是一百个放心,而且,我也许从未像握他的手那样诚挚地握过另一个人的手。
  我好奇地、贪婪地看着这个曾经像个古代英雄似的大谈友情的人,这个我刚发现在吃我情妇豆腐的人。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看见的一个怪物;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是怎么长的。我十岁时便认识他了,二人天天在一起,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可我觉得好像从未见过他似的。我要在此引用一个比喻。
  有一个尽人皆知的西班牙剧,剧中有一尊石像,受天庭的差遣,前往一个浪荡公子家赴宴。浪荡公子正襟危坐,竭力装出一副冷漠的架势;但石像要求同他握手,当他把手伸给石像时,便立即感到一阵极度的寒气袭遍全身,顿时浑身抽搐起来。
  因此,在我的一生当中,每当我对我的朋友或者是情妇长期信任,而又突然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我只能将这种发现在我心中产生的影响同与那尊石雕握手时所产生的影响相比较。那实实在在是与大理石相接触的感触,仿佛现实以其寒气逼人的一吻把我冻僵;这就是与石人的接触。唉!那可憎的宾客不止一次地敲过我的门;我们也曾不止一次地在一起欢宴。
  这时候,一切均已安排就绪,我的情敌和我站成一条线,缓慢地向相地走过去。他先开了枪,伤了我的右臂。我立即用另一只手握住枪;但没有力气,举不起枪来,随即便单腿跪在了地上。
  这时,只见我的情敌急忙奔上前来,神色慌张,面色苍白。我的证人们见我受了伤,也同时跑了过来;但他把他们推开了,连忙抓住我那伤臂的手。他牙关紧闭,说不出话来;我看出他十分焦急不安。他忍受着世人所能承受的最大的痛苦。“滚!”我冲他吼道,“滚去用Xxx的床单擦你的手吧!”他透不过气来,我也一样。
  他们把我扶上一辆出租马车,我发现车上有个医生。我的伤势并无危险;因为子弹没有碰到骨头,但是,我的情绪异常激动,所以无法立即为我包扎。当马车拉动的当儿,我看见车门上有一只发抖的手,那是我情敌的手,他又跟了上来。我摇了摇头作为回答,我已是气愤到了极点,尽管我深切感到他是真心地追悔莫及,但我不可能做出努力去原谅他。
  到家之后,血从我的伤臂上哗哗地流出来,这反倒使我舒畅多了,因为伤痛把我从愤怒中解脱出来,而愤怒比我的伤痛使我更加痛苦不堪。我睡得很酣畅,而且,我觉得我还从未喝过比别人在我伤后给我喝的第一杯水更甜美的水了。
  当我躺倒在床上之后,便立即发起烧来。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流起眼泪来。我所想不通的并不是我的情妇不再爱我了,而是她欺骗了我。我弄不明白,出于什么原因,一个女人又爱上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是义务或利益的逼迫,她为什么会欺骗她原先的情人呢。我每天都要反复地去问德热系,这怎么会是可能的。“如果我是她的丈夫,或者我是花钱买笑,那我倒是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要骗我;”我说,“可是,她已不再爱我了,为什么她不对我明说呢?为什么要骗我呢?”我不明白人们怎么能在爱情上说谎呢?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可我承认,我至今仍旧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每当我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便明白告诉她,而每当我不再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也同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始终是带着同样的坦诚,因为我一直认为,对于这种事情,我们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只要不撒谎,那就不算罪过。
  对我说的这一切,德热奈回答我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