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赖赖 更新:2023-01-03 17:22 字数:4758
!”他恨不得一枪托把大铁锅捣得稀烂。
可是急归急,恼归恼,饭得做,办法还得想,撂挑子则绝无可能。他手下这帮老炊,个个都是思想红、作风硬、能吃苦的革命老黄牛,没别的,想方设法集思广益,时间不长就找到窍门,饭菜都做熟了。
还有一件头疼的事,就是没完没了的往山顶送饭,上山一个钟头下山半个小时,加上就餐时间就是小半天。中午饭刚刚搞定,连桶还没刷干净又该送晚饭了,终日爬上爬下疲于奔命。谁也不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神行太保,送一天饭骨头都散了架!难怪当年诸葛丞相发明“木牛流马”运送粮草,真可谓英明之举,省了大事。
送夜餐就更糟糕了。原本白天上去就跌跌撞撞,一桶汤动不动只剩半桶。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小马灯那点亮也就壮壮胆儿,只能凭感觉在黑暗中迈腿。有好几次爬到半路上不小心摔一跤,连盆带罐儿扣个底朝天,只得溜下来重做,把上面的弟兄们饿得蓝了眼,差点儿把“大虎”劈巴劈巴吃了。
两条小狗劳苦功高,它们持之以恒地坚持每晚跟着送夜餐,寸步不离左右守护食挑子,好像生怕别人夺了去,还不时跑到前边打探道路。炊事员走错了路,它就叫两声加以提醒及时纠正,俨然是指挥连的“编外战士”!
“大虎!”
“大妞!”
看见它们钻进来,地下室马上变得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打着招呼,这个抱抱那个搂搂,两只小狼狗也亲热的摇着尾巴又嗅又舔。李常义知道炊事员跟在后面,忙摘下耳机迎出去,伸手要接扁担。
“老孙,怎么又是你送饭?我来吧。”
“不用,不用,三十六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别搞洒了。今天大胡子感冒发烧又逮了一天猪,不好受,所以还是我来,你帮我提马灯。”说着,一低头进了指挥室。
“怎么还逮猪哇?又要宰猪啦?”李常义问。
“不是宰猪,是后勤处又送猪来了,从国内运来的,送来就得要,反正不能再拉回去,卸车的时候一把没抓住,跑了两头,那家伙疯跑乱窜的还咬人!怨不得说‘云南十八怪,猪比兔子快’呢!好不容易才摁住,操!把擀面杖都咬断了。”
“这是猪吗?我听着怎么像狼?”
“跟狼也差不多。”老孙说着,打开饭盆,夜餐主食是米饭,菜是猪肉罐头炒干豆腐。
李常义皱起眉头:“老孙,可有日子没见蔬菜了。”
老孙随手戴上耳机,他从前也是个技术全面的标图员:“常义,你跟他们先吃饭,我替你听会儿。”他接住电话员甩过来的香烟,凑着马灯吸燃,“老挝人根本不种菜,你到哪里去买?只能回国去采购,司务长腿都跑细了,这么闷热的天,等运到咱这也烂得差球不多了,只好上顿下顿的吃海带、吃干豆腐、吃罐头。固体盐、固体酱油,连鸡蛋都是压缩蛋粉,一点味道都没有。”
匆匆吃完饭,老孙走了,他的背影随小马灯一摇一摆地消失在竹坡下。
夜深了,乌云密布,道道闪电连天接地划破夜空,远山传来隆隆雷声。
2312主峰地势高,每当云层低垂时,便与林间的雾气互相衔接,混合一处汹涌翻腾,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雾,从下望上去,山头完全淹没在云海里。细密的水滴中正负电荷迅速聚集,猛烈碰撞,瞬间释放出巨大能量。条条闪电眩目耀眼,阵阵霹雳振聋发聩。这时,指挥室里所有金属物体都带电,机器设备全都不能用手触摸,特别是各类天线表面,电流强大火星乱窜,噼叭作响。
李常义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物理现象,心里发慌哪儿都不能碰,又不敢关闭设备。突然,电光一闪如同白昼,满山草木霎那间清清楚楚显现眼前,紧跟着一团大火球滚将进来,炸雷起处惊天动地。几个人同时被击中,周身抽搐失去知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最严重的当属李常义,口吐白沫长时间昏迷不醒,因为他正戴着耳机收听无线电信号,被电流直接通过全身。没有及时切断电源的无线电收信机,电子原器件损毁严重,冒着青烟散发出焦糊味。
人们顶着倾盆大雨纷纷赶来,连杨团长都不顾一切地在警卫员搀扶下挤进地下室。
手忙脚乱一阵急救,几个人才陆续苏醒,可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口舌麻木言语不清。事后得知,这是热带高原雨林地区常有的自然现象,名曰“滚地雷”,威力强大,对人畜杀伤力犹甚。
杨团长披着雨衣坐在工作台前,默默地吸着烟,对通信参谋吩咐道:“明天一早检查战备时通知部队:一、认真安装避雷设施,谨防雷击;二、再遇大雷雨天,无线电设备统统关闭,有线值班守听,特别是雷达站,必须落实。告诉技术处,三天以后派人下去检查。”
清晨时分,雨停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青青竹叶滴落下来。上天慷慨赐予的生命之水重又回到大地,开始了新一轮蒸发、聚合、回落的过程。
“当、当、当……”临空和山下同时响起一等警报声。
各就各位,李常义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依然信心百倍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01批,大型机一架,高度6000。”
值班参谋用作战标尺测量目标航线后,报告:“01批,高度6000,速度260,目标直行临近。”
“五哨,大型机嚗音!六哨,大型机嚗音!”通过电话,周援朝从电台向指挥室报告。
杨天臣抬起手腕看看表,又瞅一眼笔直临近的目标航线,胸有成竹地拿起话筒:“各小队注意,01批是过航班机,跟踪哑射,不准开火,注意搜索后续目标,防止敌机尾随偷袭。”
孟洪防区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一方面扼守着敌机进袭的咽喉要道,可同时又是国际班机的必经之路。定期与不定期的民航机在头顶上常来常往,夜间和多云情况下实难辨别,给作战指挥增加了很大难度,若无丰富经验和判断功底,难以为之。
“嗡——”天空中隐隐传来飞机螺旋桨的声音,熟悉的人一听便知,是苏制安-12或安22型运输机,果然不出杨团长所料,的确是架民航机。
指挥室里轻松了许多。该机将在郎勃拉邦上空折转飞往越南。这是固定航线。在越南战事最紧要的关头,苏联也伸出援助之手,给越南兄弟送去急需的作战物资。尽管当时中苏两国关系交恶,就这件事而言,倒像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
“嗵、嗵”,不知哪个小队阵地突然响起炮声,听动静是“100”重炮。
指挥室一下子炸了!蒙了!乱了!真打下民航机该当何罪?中国人哪能做亲痛仇快的事?作战参谋狂暴地跳起来抓过话筒,没等张嘴,“嗵、嗵”又是两炮。
“停火!停火!停止射击!”他咆哮着,“哪个小队开的炮?是谁擅自开炮?是谁?立即报告!”
扩音器里鸦雀无声,静得只听一片鼻息声。
民航机飞远了,高度、速度、航向均未发生变化,看来平安无事。
杨天臣并未发作,站起来冷冷说道:“查明原因后告诉我,上报师指,通报全团,按说两军对垒,违令者当斩!不过求战心切士气可贵,大战在即锐气不可挫,我要见见这个不怕死的兵。”
后来查明是名二炮手,上前线后一心想杀敌立功,见兄弟部队打了胜仗,更加摩拳擦掌心痒难熬。今天部队一等后,听到飞机到了脑袋顶上,左等右等不见动静,以为集中射击控制系统发生故障,一时冲动就擅自断开自动控制开关转为手动,自己开了炮,当了回“孤胆英雄”。好在目标正在离远,雷达诸元滞后,幸未击中,险些酿成大祸!
上级通报,近期从泰国乌塔堡美空军基地起飞的大批F-4“鬼怪”式战斗轰炸机,对靠近“胡志明小道”的老挝东部解放区狂轰滥炸,空袭强度逐日增加。而对于西部防区却置之不理,有时甚至绕开我高炮阵地攻击侧后目标。只有“黑小姐”U-2侦察机一连几天恋恋不舍的在上空盘旋,警报次数越来越多。
有迹向表明,孟洪防区暂时的风平浪静,并不是敌人已经放弃了对这一带重要目标的企图,而是酝酿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为此,上级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做出判断,要求防空部队充分做好战斗准备,地面部队也要加强防范措施,提高警惕严防敌特破坏,保卫目标一旦受损,工程兵部队应全力抢修保证道路畅通,切不可高枕无忧盲目乐观。
沈长河在干部会议上指出:安营扎寨仅仅是开头,流血牺牲还在后面,必须未雨绸缪有所准备。遵照作战会议要求,指挥连适时调整部署:将报务班分别组成命令台和机要台。命令台由许志宏带领,迁到山上与报话班合兵一处,佟雷上山负总责。机要台留在基本指挥所,保持与师部日常工作电报往来。以两个架线班为基础组成六个线路抢修组,由张志峰统一指挥,日夜巡查,确保全团线路畅通。
最后,指导员王怀忠嘱咐大家:临危不乱方显英雄本色,要充分掌握战士们的思想动态,控制情绪,用平常心来迎接战斗考验。
战局果然如上级所料,三天以后……
了望台上,金亮和三名侦察员头戴扎着草圈的钢盔,正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朝东南方向进行搜索,地下室不断传出急促的口令声。
“雷达指挥仪向东南方向搜索目标,小型机两架,高度5000。”
“目标临近,做好战斗准备!”
“一小队炮瞄雷达发现目标!”
“二小队炮瞄雷达发现目标!”
上午九时许,四架美军F-4战机在绕行我防区时,其中两架突然机翼向左一歪,脱离编队迅速爬高,转一个弯,逆着阳光朝孟洪桥方向飞来,企图采取瞒天过海突然袭击的手段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可是,416大队情报准确反应迅速,当即进入“一等”抓住了目标。
“三小队指挥仪发现目标!”
“四小队指挥仪发现目标!”
“发现目标!”金亮高声报告,他手中的大倍数指挥镜也在远距离上牢牢盯住了敌机,激动得心脏“突突”直跳,“F-4,两架,直行临近。”
“集中火力消灭04批,射击时机自行掌握。”团长简单明确下达了战斗命令。
敌机逐渐靠近,身影越来越清晰,眼看进入火力范围的当口,狡滑的敌机突然急转弯,划一道弧线扭头朝北飞去,不到两分钟就从视野中消失了。同时,雷达显示只剩一架飞机,另一架不知去向。
大家正在纳闷。
“六哨,小型机嚗音,F-4,一架,航向正西,低空飞行!”无线电室,佟雷通过直线及时将地监哨的发现报告给团长。
原来,敌机转向后兵分两路:一架继续在高空飞行吸引我方注意力,另一架则急速下滑钻进山沟,利用地形做掩护疾速扑来。与此同时,高空那架佯动机再一个反扣,从阳光照射的方向抢占攻击位置,企图由东、北两个方向高低配合、上下夹击,一举炸毁我保卫目标。
“敌机回窜转弯临近。区分火力,一、二分队集火04批,三分队、高机连向正西方向低空搜索目标,自行掌握开火!”团长沉着冷静灵活机动,再次下达了命令。
张志峰从指挥所探出头去:“三班长,抢修组准备的怎么样?”隐蔽在馒头石下的陈友竖起大拇指示意,没说话。
“为什么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呢?”张志峰见他们人数不对,忙跑出来。
“咦?刚才还在嘛,什么时候溜号了?”陈友回过头,看着自己的部下,有些茫然,又问魏立财,“贾双林跑哪去了?”
魏立财摇摇头,小郑接口道:“他又拉屎去了。”
“懒驴上磨屎尿多!”魏立财放下线拐说。
“草包!”张志峰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进了坑道。
低空来袭的“鬼怪”首先进入火力圈。它从东边山峰刚出现,立即被瞄准手们发现,拦住去路。双管37炮和四联高射机枪密集开火,连续射击,一串串曳光弹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夺目。连遭打击后,敌机无心恋战,更顾不上投弹,仓惶逃窜。一扬机头,恰从指挥室上空疾驰而过,只见机尾“扑”的冒出一股白烟,击中了!负伤的敌机朝西南方向匆忙拉升飞入高空,掉头返航,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
这边炮声刚响,高空进入的那架敌机已经接近孟洪桥,恭候已久的“100”重炮连毫不迟疑,迎头痛击!一时间山摇地动炮火连天。阵地上扬起的尘土铺天盖地,空中炸点连成朵朵黑云。情急之下,惊慌失措的敌机将炸弹胡乱扔进山沟,连连做出规避动作,企图一走了之,可是,准确的炮弹爆破出数不清的弹片早把它团团围住,纵有三头六臂也走不脱了。“鬼怪”机身连续中弹,被打得七零八落,燃起大火,穷途末路,拖着浓烟、翻滚着身躯栽向地面。
无线电室被剧烈的炮声震得梁木四散,房倒屋塌,连人带电台都被埋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