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1-03 17:22      字数:4745
  遣粤埂?br />
  沈长河凝视着这个命运坎坷、勇敢无畏的战士,心潮起伏忿忿不平。在他眼里,周援朝是指挥连“五虎上将”之一,是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不可多得的“兵头”,在决定命运的时刻,决不能眼看他坐以待毙任人发落。沈长河不想趋炎附势,更不能落井下石,什么“走资派”不“走资派”,什么“特嫌”,什么“叛徒”,不是没弄清吗?就让他们弄去吧!反正也是弄不清楚。
  “援朝,沉住气。你不是从原籍入伍的,你的情况基本没人知道,入伍几年地方上那帮人没来找过你麻烦,想必不知你去向。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士兵,部队政治部门对此也不十分敏感,从来不予过问,你入党时不是挺顺利吗?这说明并未东窗事发,不用紧张。反正只剩半天时间了,下午三点部队开拔,一步跨出国门便万事大吉,即使情况有变化,我也自有办法。”沈长河小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目光。
  “小队长,周援朝永远忘不了你!”“周司令”眼眶涌出热流,动情的望着自己的连长。
  “去吧,你现在要做的是从容镇定,准备出发!”
  “是!”
  正文 第三章 滇路弯弯(四)
  在一个阴冷潮湿的下午,部队朝边境出发了。
  越接近边境道路越狭窄,除了军车外已很少见到地方车辆。沿途村寨稀疏行人寥落。按照要求,战士们都戴上钢盔,汽车插上树枝进行伪装。大家都把怀里的枪支握得紧紧的,没一个人大声说话。这是一段寂寞万分的征程,天黑之前抵达“摩憨”边防检查站。
  车队稍事休息,部队集合,暮色中指挥连队列严整。
  “报告小队长!全小队集合完毕,人员装备齐全,请指示!值星排长佟雷!”
  “稍息。”
  “是!”
  沈长河威严地站在队伍面前,用他那双令人敬畏的小眼睛仔细观察每张面孔,足有两分钟没说话。这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调教出来,马上就要走上战场的指挥连,连同负伤的刘振海,一共是一百五十名战士,沈长河要带着他们出去英勇战斗流血流汗,还要把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岂是儿戏?此时的指挥连长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一个没有打过仗的指挥员,率领一群同样没有打过仗的士兵,去参加一场只有精神准备而无实战经验的残酷战争,仅凭胆量和书本知识是远远不够的。要想战胜敌人,首先要战胜自我,前面的路还很遥远,也很险恶,甚至凶吉未卜,谁也无法预测在炮火硝烟的战场上会发生什么。
  他深感责任重大。
  “同志们!说实话,我也有点紧张,既然都是第一次出国参战,这很正常,无可非议。现在大家脚下还是祖国的土地,站在这里觉得安全,心里踏实,感情有所依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要记住我们是军人,受祖国派遣的军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前面将有更大困难和危险,每个人都应该从容不迫一往无前不辱使命。但是,进入战区后不要大惊小怪搞得草木皆兵,一切按命令执行,按作战预案实施。今晚夜行军,天亮前到达隐蔽集结地,明天白天隐蔽休息待命,天黑后继续前进,直接进入防区预设阵地。梯队指示,现在原地休息一小时,解散后各班最后检查一遍武器装备、随行物品,十分钟后开饭。”
  队伍散开,情绪高昂的班、排长们立即组织逐人逐车进行最后的检查。
  王怀忠在人群中找到正在忙前忙后紧固车辆的李常义。
  “常义,听卫生员说,你胃病又犯了,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马上要出去了,还能坚持吗?”王怀忠关切地问,其实他明白,事到如今不坚持也得坚持了。
  “指导员,我不碍事,医院已经治得差不多了,有点反复是路上颠的,你放心,到地方就好了。”李常义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说。
  “要重视,该休息就休息,同志们都理解。把我的暖水瓶和这几块苏打饼干带上,今晚夜行军,没有中途加餐,饿了就吃。”王怀忠把暖瓶和一个小纸包递了过来。
  李常义忙不迭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这儿还有压缩干粮。”
  “那东西更不好消化,你不怕胃穿孔?拿着!”说着,王怀忠放下暖瓶转身走了。李常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热乎乎的。
  “有蚂蟥!”不知谁扯着变了音的嗓子喊了一句。
  第一场始料未及的战斗开始了。听到喊叫不敢怠慢,车上车下所有人一齐动作,弯腰驼背解衣挽裤,紧紧张张地翻找起来,活像一群手忙脚乱,猬集一处梳毛捉虱的猴子。路旁草地里果然有不少“吸血鬼”,在草茎上和泥地里一拱一拱地蠕动可怖的肉身,到处寻找人体的气息,伺机“作案”,不经意中许多人被它们叮上了。
  魏立财被叮在小腿处,平展展地扒在肌肉上,像一块香口胶,一拽老长,松手又弹回去。几下没揪下来“大宝”火了:“你他妈也想当国际蚂蟥,跟老子出去转一圈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脱下一只鞋,轮圆了“啪、啪”就是两鞋底子,那东西应声落地,然后举着鞋说:“你们谁治不了找咱啊,不过不白干,这事不能学雷锋,一只蚂蟥换一支烟。”说着随手拣起那死虫子信手一扬扔进贾双林的钢盔里,贾双林吓得一蹦三尺高,把钢盔叽里咕噜扔出老远,气急败坏指着魏立财骂道:“混蛋!你想干什么?吃饱了撑的?真他妈操蛋!”
  魏立财见他翻了脸,也火了:“你骂谁?开个玩笑急什么?一个屌虫子吓得尿裤子了!”
  “开什么玩笑?以后你少跟我开玩笑!”贾双林忍无可忍。
  魏立财也喊起来:“贾双林,我告诉你,别看咱大宝稀稀拉拉的,但不是孬种!我他妈最看不起你这号人!熊样!到了那边这东西有的是,还有比这更邪乎的哪!你小子要不尿了裤子我魏字倒着写!”
  陈友千方百计刚从脚脖子上弄下一只,见这边吵起来了,忙走过来:“行了,行了,两个老兵为这点小事吵架也不脸红?马上出发了,整理着装,敞胸露怀的,土匪啊?”
  金亮点子多,点燃一支香烟,先把自己手臂上一个大家伙连熏带烤弄了下来,然后极耐心地帮助别人一条一条往下摘,还不时提醒战士们快离开草丛到路面上去,那里一般不会有蚂蟥。这东西在热带雨林里随处可见,钻进衣裤后行动奇快,转眼之间,已经有人在后脖领子上发现了它,真是“兵贵神速”防不胜防。
  张小川提着裤子惊惶失措地大喊:“班长!班长!”声音里满带哭腔。
  “怎么了小川?”周援朝闻声而来。
  “这儿!你看这儿!快!快!”顺着张小川手指,周援朝看见一只硕大无比的家伙,死叮在这孩子有红似白的屁股蛋子上。大概是被他不小心给坐了一下,吸了满肚子的血又被挤了出来,军裤都染红了一大片。
  周援朝吃惊道:“我的乖乖,蚂蟥祖宗让咱小川赶上了!别怕。”说着,照小屁股狠狠抽了两巴掌,打得张小川一个趔趄,“行了,把裤子穿上,你要是个女孩子,人家还以为……”周援朝自觉失口,忙打住不说了。
  “女孩子怎么了?啊?班长?”张小川追着问。
  “没什么,赶快到车上去吧,那里安全。谁让你吃饭的时候不老实,跟那俩小狗子满处乱钻。”
  一提狗,张小川又来神了:“班长,刚才我跟司务长讲好,今天晚上让大虎跟着咱们车。你看,我已经把它抱上去了。”果然,后车厢板搭着两只小爪子,“大虎”正东张西望地往下瞧哪。
  周援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什么蚂蟥与狗,一门心思盼望马上开车,他还在为上午跟连长商量的那件事情担心呢,只要车轱辘一转,“伟大理想”就算实现了。
  天地漆黑,群山如黛,深不测底的山涧里雾气蒸腾,天空与大地仿佛两片色调浓淡不匀的巨型板块,一齐倾斜着融入这片浑沌未开的朦胧夜色中。
  车队缓缓启动了,车速很慢很慢,几乎是一尺一尺地往前挪动。可车上的人还是觉得它走得太快,他们不愿这么快就离开轮子下面这方土地。边检站在车灯映照下首先映入眼帘,几名身披雨衣荷枪实弹的边防战士毫无表情地站在红白相间的木栏杆下,不远处隐约可见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界碑。
  车上静极了,静得能听见每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有人小声说:“看,界碑!”
  大家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注视前方,车队一辆接一辆缓缓地从高高抬起的栏杆下鱼贯而过,就在过杆的刹时间,仿佛有人发出口令,人们不约而同地扭转身躯睁大双眼,默默地朝身后望去。
  望着边检站的平房,望着一动不动的哨兵,望着红白相间的栏杆,望着不断向后延伸的路……
  那里是渐渐远去的祖国!
  那里有暂时分别的家园和亲人!
  这是一个令人永生难忘的瞬间,身后是强大的共和国,前面是战场。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不知是谁轻轻唱起了军歌。
  指挥连上阵了!
  正文 第四章 南本河畔(一)
  老挝。
  上寮地区。
  群山叠障,沟壑纵横,草深林密,郁郁葱葱。
  千百年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知疲倦地造就了热带雨林梦幻般的奇风美景。这里平均海拔高度超过两千米,最高点达到两千八百米,是中国云贵高原南麓的自然延长,也叫“上寮高原”,有“印度支那屋脊”之称。溪流两岸翠竹成片,幽幽谷底古木参天,飞瀑之下深潭千尺,云雾之中枯藤盘绕。形态怪异的峰峦似鸟、似兽、似人、似佛,或天地间自由驰骋,或日月下仰卧端坐,山高水险,气象万千。
  这是一方人类现代文明不曾打扰过的原始丛林。
  适逢旱季,烈火般的日头对身子底下这片不屈的绿色莽原大发淫威,整个大地像只刚刚揭开盖子的巨大蒸笼,酷热难当。只有夜幕降临时,暑气才会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原始森林开始发威。深谷中阴霾四起,竹林里大雾弥漫,潮湿的空气又把一切变得冰凉湿滑。
  孟洪县位于上寮西部,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二号公路途经此地继续往南向湄公河延伸,那里便是根据地与敌占区的分界线。
  这是一块被群山环绕着的小块盆地。公路与桥梁完全暴露于空中视野之下,敌机可从东、南、西三个方向来袭,攻击航线上无明显屏障,投弹轰炸后亦可从容退出,就对空作战而言,是个易攻难守的作战地域。
  两山夹峙之间有坐高高的水泥拱桥,依地名被称作“孟洪桥”。长百余米,桥下是水流湍急的南本河,在山脚下打个弯,一头钻进西南方向的群山,朝越南流去。看来在当时的条件和环境中,喝令三山五岳开路的中国工程兵也实在无法绕过它,只好有悖于战备公路修建原则,架设了这座桥。
  孟洪桥是二号公路的“咽喉”,也是416 大队的保卫目标。
  2312主峰,指挥连先遣队员们在艰难跋涉。
  张志峰通身大汗衣衫透湿,一手拄着藤杖,一手挥舞砍刀走在前面,奋力向上攀行。几天来,他们风餐露宿不顾疲劳,走遍了防区内大小山头。与机关领导和参谋人员密切协作,基本确定了连队与指挥所的位置,勘察了道路,现在他们要为临空指挥所选择最佳位置。
  临空指挥所是发扬我军勇敢战斗不怕牺牲精神和近战作风的产物,由少量精干的指挥和保障人员组成。通常置于防区制高点上,便于直接观察整个防区的火力单位和保卫目标状态、敌机攻击及我方战斗效果。实战证明,这种看似原始、缺乏现代手段的作战指挥方式,在那个年代的防空作战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小张啊,听说你也是山东人?”随行的副参谋长喘着粗气在身后问道。
  “是山东人,我和首长是同乡。”张志峰手中那把漂亮锋利的砍刀上下翻飞呼呼作响,这是专门给轮战部队配备的,可用一柄牛皮刀鞘悬于腰际,非常顺手。
  “咱家乡的山哪像这个样子,树是树、草是草,整整齐齐,可没这些乱七八糟绊手绊脚的树藤草丛。你在家爬过山吗?”
  “我家是一马平川,偶尔去山里玩玩,可长这么大也没爬过这么多山。听说首长参加孟良崮战役,打过七十四师?”
  副参谋长一听这个话头情绪高涨,提高嗓门边走边说:“打过!咱山东人在家乡打仗,不孬!只要打红了眼,没有怕死的,红旗到哪咱到哪跟着红旗只管冲。七十四师也不含糊,国民党王牌嘛!装备好,训练也不错,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劲。贴身肉搏的时候,不光咱拉响手榴弹跟他同归于尽,急了眼他也拉。再不然,抱住你照脸上就啃,逮哪啃哪,啃下啥是啥。我这下巴颏子差点让那小子啃下去,留个大疤拉,后来找老婆差点成了问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