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3-01-03 17:21      字数:4943
  “这里还有三个比较小的圆圈,这里有个小圈圈,然后那里还有两个重叠的圆圈。现在,我们找另外一位经理谈谈,这样做应该会很有帮助。他说,你看,这个圆圈不像你们想像得那么大,而看看这里,左上角应该有两个更大的圆圈。现在,另外一个人又告诉我们,还有一些长方形值得注意。我们查了一下,没错,这里有一个长方形,这里、这里和这里也各自有一个长方形。我们有了一点进展,真相开始点点滴滴的揭露出来。”
  他们实际看到的是,白板上画得密密麻麻的,就好像小孩从幼儿园带回家的图画一样。
  我想他们还没听懂,每个人都显得很迷惑,于是我决定说得更明白一点。“差不多该是和另外一位经理谈谈的时候了,我们必须了解一下那里的政治气候。喔,太有趣了,那里也有一些绿色的圆圈,甚至还有绿色的星星。这里有一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管他的,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咱们去巡视工厂,拜访客户和供应商。我们又找到更多有趣的真相。”我一面说着,白板上已经填满了相互重叠的各种形状。
  “既然我们掌握了全部的真相,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我最后下了结论,把马克笔放下来,“然后呢?”
  白板的画面花得惨不忍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电话,吩咐他们送来更多的咖啡。
  没有人开口说话,甚至连唐纳凡都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我说:“现在,不要把这个问题看成个人的问题。假定我们都是一个委员会的成员,我们被指派的任务是 ‘弄清楚到底情况怎么样’,你们会建议我们从哪里着手?”
  他们都笑了,假装大家都属于同一个委员会,似乎让每个人都自在许多。我心里想,这纯粹是“身为团体一分子的安全感”,大家共同分摊责任,没有一个人会特别受到责怪。
  “雷夫,你要不要描述一下委员会所采取的行动?”
  “他们或许还是从相同的地方着手——先挖掘真相。而就像你刚刚生动的示范一样,他们会同样陷入这个五颜六色的泥沼中。但是罗哥,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假如不知道目前的现况,又没有充足的数据,你怎么有办法采取任何合理的行动呢?”雷夫很忠于他的专业,对他而言,了解现况和掌握电脑档案中一笔笔条理分明的数据,是同样的意思。
  唐纳凡指指白板,格格的笑了几声。“你称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叫了解现况吗?算了吧,罗哥。我们都很清楚,所谓挖掘真相的无聊工作会持续下去,直到委员会用尽了所有搜集更多真相的法子。”
  “或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史黛西苦笑着。
  “对,当然。”唐纳凡表示同意,然后他转头对着我们结束了他的句子,“你们认为身为委员会的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都晓得委员会不能就这样交出一团混乱。”
  他们全部紧张的笑起来,我觉得很高兴,他们终于开始明白我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问题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史黛西开着玩笑,“他们可能会想办法把这堆庞大的资料整理出一些头绪。”
  刘梧同意:“很可能这么做,迟早会有位委员建议他们根据形状大小来排列。”
  唐纳凡说:“我不赞成。要比较不同形状的大小十分困难。他们可能会决定根据形状的不同形态来分类。”刘梧似乎不以为然,唐纳凡解释:“他们可以根据形状究竟是圆圈、三角形或星星,来整理数据。”
  “那四个不规则形状该怎么办呢?”雷夫问。
  “它们可以自成一类,当作例外来处理。”
  “对,当然啦,我们之所以不断的修改程式,往往是因为不停的出现例外。”
  “不对,我有个好办法。”刘梧顽固的说,“他们或许会根据颜色来分类,这样就不会出现模糊不清的情况。我知道了。”感觉到唐纳凡准备反驳,他赶紧说下去,“我们首先照颜色分类,在同一种颜色中,再根据形状来分类,然后在每一个小类中,我们再用大小来分类。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会很高兴。”刘梧老是有办法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
  雷夫接住他抛出的球。“这个主意很棒。现在,我们就可以把这些发现以统计图表的形式,提出报告。这会是一份精彩的报告,假如我们运用最新的绘图软体的话,效果更棒。我保证最少会有两百页。”
  “对呀,一份精彩而深入的调查报告。”我的话中带刺,我们全都沉默的坐在那儿,咀嚼着我们刚刚自修得来的宝贵教训。
  过了一会儿,我说:“你们知道吗,最糟的还不是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整理一份浮夸无用的报告,这种安排事情的适当方式,心态会带来其他害处。”
  “怎么说呢?”刘梧问我。
  “我是指大家对于不断变来变去的公司政策,应该都不陌生。公司起先根据产品种类来决定政策,接下来又改为根据各部门的功能,最后又来个政策大转弯等等。后来有感于公司浪费了太多钱在这些重复的力气上,于是改为更中央集权的方式。十年后,我们又希望鼓励企业家精神,因此回过头去,重新实施权力下放政策。几乎每一家大公司的政策都在不停的变化,每五到十年就从中央集权转变为分权政策,然后又再回头采取中央集权。”
  唐纳凡说:“对呀,身为公司总裁,每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当事情不顺的时候,你永远可以重新洗牌——把公司重组。”他继续嘲讽,“这样做一定成功!这次重组一定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大眼瞪小眼,假如不是很清楚他说的是事实,我们可能会大笑起来。
  最后我说:“唐纳凡,你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对于应该如何扮演事业部主管的新角色,我脑子里唯一比较具体的想法,就是从重组事业部出发。”
  “喔,天哪,不要!”他们全发出呻吟。
  “好吧。”我转回头,面对着那片已经不再那么白的白板,“那么,除了重新排列组合之外,我们应该拿这堆五颜六色的形状怎么办?直接处理这堆东西显然太不实际了,第一个步骤一定是根据某种秩序、分类法来排列这堆资料。或许我们可以不要写报告或把公司重组,而采取不同的起步方式,但是当务之急必须是将这堆混乱的资料理出头绪。”
  当我看着白板的时候,一个新的问题深深困扰着我:“我们可以用多少种不同的方式,来排列组合这堆资料?”“我们显然可以依照颜色来排列。”刘梧回答。“或是按照大小。”史黛西补充。“或是按照形状。”唐纳凡不放弃他原本的建议。“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我问。
  “当然有。”雷夫说,“我们可以把白板划分成一个假想的格子,然后依照座标来排列这些形状。”当他看见我们一脸困惑,他解释:“我们就可以根据形状在白板上的相对位置,架构出许多种不同的排列组合。”“多么伟大的创意啊!”唐纳凡嘲讽的说,“你们知道吗,我宁可采用飞标策略,把飞标丢出去,然后根据飞标的落点来排列形状。这些五花八门的方法都同样的没有意义。我上一个提议至少还稍微有一点用。”
  我坚定的说:“好吧,伙伴们,唐纳凡的前一个提议确实厘清了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 目前的情况是,我们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假如我们只是想随便找个排列的秩序, 那么有很多选择,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花这么多心力搜集了这么多资料,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除了有能力以一叠叠厚厚的报告来加深别人的印象,或是又来一次公司重组,藉此掩饰我们根本不了解自己在做什么之外,我们从这件事还学到了什么呢?这种先搜集资料,再
  进一步熟悉资料的法子,似乎只是在原地打转,根本就徒劳无功。算了吧,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别的办法。还有其他提议吗?”
  没有人接腔,我说:“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讨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35  混乱中建立秩序
  “怎么样,有没有人想出什么好点子,有任何突破吗?”我竭尽所能,以最愉悦的声音开场。其实,我真正的感觉绝非如此,昨天,我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想要找个比较好的开场白,但是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我有个主意。”史黛西说,“不能算是突破,但是……”
  “等一等。”雷夫说。这倒很新鲜,雷夫居然会打断别人的话。
  雷夫的声音带着歉意,开始解释:“在换个角度讨论之前,我希望先回到昨天的讨论上。我想我们太匆忙就决定了资料分类没有用。我可以继续说吗?”
  “请便。”史黛西说,似乎松了一口气。
  雷夫局促不安的说:“呃,你们都晓得,喔,也许你们还不晓得,我念大学的时候,副修化学。我对化学懂得不多,但是我一直记得一个故事。昨天晚上,我把以前上课抄的笔记翻出来看,我猜你们也会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位杰出的俄国化学家,名叫门捷列夫(DmitriIvanovichMende'eev,1834—1907),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
  他看到我们都专心聆听,变得有自信多了。雷夫是个顾家的男人,他有三个小孩,所以大概很习惯讲故事。
  “从一开始,远在古希腊时代,当时的人就假设,在五花八门的各种材料中,一定有一组简单的元素,构成了所有的物质。”他说故事的声音带着丰富的感情,“希腊人天真的以为,这些元素就是空气、土壤、水和……”
  “火。”唐纳凡把话接过去。
  “完全正确。”雷夫说。
  我心里想,雷夫的天才一直都被埋没了,有谁料得到,他竟然是个说故事高手。
  “后来有人证明了土壤不是物质的基本元素,而且土壤是由好几种不同的基本矿物质所组成。空气也是由不同的气体所组成,甚至连水都是由更基本的元素——氢和氧所组成。到了十八世纪末,希腊人天真的假设终于寿终正寝,因为化学家拉瓦谢(Antonine Laurent Lavoisier,1743—1794)证明了火不是物质,而是一种过程,一种氧化的过程。
  “经过很多年以后,由于化学家努力研究的结果,发现了许多基本元素。到了十九世纪中叶,已经找到了六十三种化学元素。这个情况就好像我们的着色白板一样。许多不同颜色和大小的圆圈、长方形、星星和其他形状漫无秩序的填满了白板,显得一团混乱。
  “曾经有许多人试图为这些元素排序,但是都徒劳无功。后来大多数的化学家都放弃了,把心思放在更深入的研究元素组合的特性上,希望创造出其他更复杂的材料。”
  唐纳凡评论;“有道理,我喜欢想法实际的人。”
  “没错,唐纳凡。”雷夫对他微笑,“但是有一位教授声称,在他的眼中,这种情形是见树不见林。”
  “说得好。”刘梧说。    “于是,这位在巴黎教书的俄国教授决定致力于研究元素之间的基本秩序。假如是你们的话,你们会怎么做呢?”
  “形状在这里完全不管用了。”史黛西看着唐纳凡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形状?”唐纳凡质问。
  “不可能的,有些元素是气体,有些元素是液体。”史黛西说。
  “对,你说得没错。”唐纳凡到底是唐纳凡,他继续说,“但是,颜色又怎么说呢?你喜欢颜色,对不对?有些气体有颜色,例如绿色的氯气,而我们也可以说,其他元素的颜色都是透明的。”
  “说得好。”雷夫说,对他们的嘲弄置之不理,“不幸的是,有些元素没有固定的颜色,例如纯碳多半呈现黑墨色,但偶尔会变成闪亮的钻石。”
  “我比较喜欢钻石。”史黛西还在开玩笑。
  我们全笑了起来,然后我呼应雷夫的手势,试着提出一个答案:“我们可能需要找一个以较多数据作为基础的衡量尺度,这样在排列元素的时候,才不会被批评为太主观了。”
  “很好。”雷夫说。他可能错把我们当成他的孩子了,“你认为可以拿什么来当衡量指标呢?”
  我说:“我没有修过化学,怎么会知道呢?”但是,我不想把雷夫给惹恼了,所以我又说:“或许是元素的比重、导电性,或是更古怪一点,一个元素和氧之类的基本元素结合的时候,所吸收或释放出来的卡洛里数量。”
  “不错,真的不错。门捷列夫基本上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他选择了一个衡量指标,这个指标不会因为温度或物质状态改变,而跟着变动。那就是原子量,也就是某元素一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