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生产线上都去查过了。所有这一批次的药物都被封箱带走了，会交由警方的专业人员检验。其实验不验都无所谓了，这些药里肯定颗颗都有问题，不查都知道。”
  “那你还这么淡定？”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警方暂时没拘留我，你难不成指望我立马买张机票潜逃海外？”
  徐天颂不由皱眉：“这次的事件闹得很大，恐怕不能轻易善后。要是词西倒了你怎么办。”
  叶司耸耸肩：“什么怎么办，我还在学校教书啊。”
  “你就不担心词西的未来？这是你一手创立的心血，舍得让人这么毁掉？”
  “你也说了这是我一手创立的，我的东西容得了别人轻易染指？既然有人手伸这么长想要动我的东西，那就让我们看看伸过来的是只什么样的手，值不值得下血本一刀把他砍得稀巴烂。”
  徐天颂微微一缩肚子。谁说惹到读书人会有好下场？
  叶司是词西制药的幕后老板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除了跟他最亲近的朋友外，云城再没人把他跟这个地方联系到了一起。词西这几年在云城名声很大，制药业做得欣欣向荣。生产的各类产品不止在本地销售火爆，在全国的药品行业也占有一席之地。
  很多人对这个本地公司的幕后老板都很好奇。这次词西的感冒药出了事情，大家第一时间就上网关注各类消息，其中吸引人的就是各种关于词西老总的猜测流言。
  但大家在网上传来传去，到底也没传出一个确实的消息来。各种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警方的工作也很有效率。大概就在介入这桩案子一个星期后，一个确定的嫌疑人就浮出了水面。
  这个人姓杜，名叫杜平章。身份是燕云大学化学系的教员，现年三十二岁。这次的感冒药中毒事件由他一手策划。他本身是化学专业的人才，对药品也有一些研究，懂得如何下毒下多少剂量的毒并且能产生怎样的后果。
  但警方的通稿里并没有详细描述这个姓杜的男人是怎么往药里下的毒，只说案件还在审理过程中，有新的消息会再出来发声。
  但只现在放出的一点消息已经够网友们兴奋得了。词西制药和燕云大学，这两个云城著名的地点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联系到了一起。杜平章一介默默无闻的教书匠也是一夜爆红，开始享受被人肉被扒皮的极高待遇。
  从网上爆出他第一张照片起，关于他的消息就慢慢多了起来。不少燕云的学生一眼就认出了他，有些甚至还上过他的课。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很多人对这个结果都表示了不相信。因为在绝大部分人眼里，杜平章算是个不错的老师。为人谦和也不刻薄，对学生比较放松，不喜欢在成绩上卡人，也从不做灭绝师太这种没人性的事情。
  他就是学校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老师。现在竟成了这么轰动的案件的主谋，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还有一些人虽没上过他的课却也知道他，原因无非就是他是化学系叶教授的同门师弟。杜平章这个名字在学校里或许还没有叶司师弟这个称呼来得响亮。很多人听到他的名字不会有反应，但有人一提他是叶司的师弟，大家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于是乎原本的重心是在杜平章上，但自从某个人多嘴说了一句他和叶司的关系后，更多的猜测就都放到叶司身上了。
  有些人脑洞开得极大，立马就把案子联想到叶司身上去了。比如他也是玩化学试剂的高手，搞不好也知道怎么配药。还有他是杜平章的师兄，这桩事情会不会是两个人合谋完成？毕竟警方没说词西的那批药到底怎么会出问题，这一片空白的地方很容易让人产生想法。网络上说话又不用负责任，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网友们编的版本也是越来越多。
  叶司对这些东西都是看过就算。从捉住杜平章的尾巴起到现在，他一直很想和他见一面。今天许警督帮了忙，终于让他们两人在警局悄悄见了面。叶司看到师弟的时候，想起两个人不久前还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当时两人相谈甚欢，一个是可敬的师兄，一个是可亲的师弟。
  可是转眼间两人的身份就变了，杜平章成了阶下囚，叶司就是情况不明。其实杜平章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很关心叶司的情况，今天看到他进来的时候神态自然脸色红润，身上衣服干净整齐不见一丝凌乱，他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大约要落空了。
  他抬头望着叶司，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丝笑意：“师兄，虽来无恙？”
  叶司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少见地露出痛苦的神情。虽是一闪即逝，却清清楚楚地被杜平章看在了眼里。
  “平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觉得呢？我这么不遗余力地对付你，甚至不惜赔上自己，当然是想要你死了。我要你从云端跌落谷底，彻底失去一切。你的制药公司，你的教授头衔，你的好名声高人气，甚至是你的财富和前途，我统统都要夺去。我要你变得一无所有，狼狈到只剩自杀一条路！”
  杜平章越说越激动，最后那半句话简直是吼出来的。看守所的工作人员立马上前来提醒他注意情绪，命令他重新会回椅子里去。
  相对于杜平章的激动，叶司显然冷静很多。他扯着嘴角摇了摇头：“何必呢，为了扳倒我不惜搭上你自己，搞成现在这样有意思吗？我从不知道你这么恨我，就因为我学术上比你名声略响一些，还是因为我在学校的职称比你高一些？平章，这些都是虚名，你跟我都是搞了这么多年研究的人，你还在乎这些吗？你如果想要钱完全可以跟我开口，我对你什么时候吝啬过？”
  “我不想要钱，我也不稀罕那些虚名和破职称。就像你说的我是个搞研究的人，名利对我来说就是粪土。那些东西全都给你我也不在乎。可我不能容忍我喜欢的女人爱的是你，更荒唐的是，她居然因为你而去自杀，这简直不可容忍。我告诉你叶司，从黎沁死的那天起你就在我的算计之中了，从那时起我每一天每一秒都在盼着你倒霉。我每次看到你都恨不得拿刀直接捅死你。如果牺牲我能够彻底毁了你的话，我非常乐意这么做。”
  “你果然爱她。我一早就应该察觉的。不，应该说我早就知道了，可我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她是大师兄的女人，是你名义上的大嫂。你如果真爱她，当初她跟大师兄结婚前你就应该追求她。而不是到现在等人都死了才来将责任推到我身上。”
  “你知道什么！”杜平章一声怒吼，“别跟我提大师兄。如果没有你，大师兄不会死，黎沁也不会死，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他们两个都是被你害死的。”
  ☆、54　出身
  叶司生平第一次感到被深深地侮辱了。
  基本上他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别人对他的评价很难触动他的心。那些谩骂也好讽刺也罢；甚至是吹捧他的言语他都只当是过眼云烟；一只耳朵进去另一只耳朵就出来了。
  可今天这情况却令他颇有触动。因为指责他的不是别人，是他平生最重视的人之一。而对方指责他的内容里又涉及了另一位他相当敬重的同辈。大师兄比他早进师门两年，学术上很有造诣；但为人比较木讷；所以在燕云不如他出名。
  但不管学生们是怎么看待他的，在叶司心里；大师兄就是一个值得他尊敬的人。他的死不仅对黎沁是个巨大的打击，对他同样是。因为他们他们师兄弟三人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叶司的心里，其实他们跟亲兄弟没有分别。
  现在他们三兄弟分崩离析，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剩下他一个人在牢外看着牢里的师弟，简直有些恍如隔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亲如一家的兄弟三人有了嫌隙，竟会演变成今天这一副局面。
  叶司盯着杜平章，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师兄是出车祸死的，这事你们我都清楚。”
  “清楚，我当然清楚。我可比你清楚多了。因为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当初大师兄为什么会出车祸。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有时候我真看不透你叶司，你明明看上去很聪明，连师傅都说你是我们三个中间天资最高最有天份的，可你真的看不透黎沁对你的感情吗？从一开始她喜欢的人就是你，可你从不懂她的心。你总是想当然地把她往大师兄身边推，促成他们两个的好事。如果没有你，黎沁未必会嫁给大师兄，大师兄也就不会死了。”
  “我承认，在黎沁向我说明之前，我从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我。”
  “所以说你算个屁的天才。你就是个白痴，蠢货。这世上所有看中你的女人都是瞎了眼。黎沁对你的感情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却还在装糊涂。”
  叶司微微皱眉：“她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一开始不向我说明？”
  “因为你身边有个拖油瓶。那孩子突然冒了出来，你却从不向大家说明她的身世来源。所有人包括黎沁都以为她是你的亲生孩子。黎沁在跟大师兄结婚前有一次喝醉了，跟我吐苦水说，她觉得你一直忘不掉孩子的母亲，所以故意忽视她对你的感情，甚至拒绝了所有的女人。她觉得跟你不会有结果了，所以才一气之下答应了大师兄的求婚。可女人就是这种矛盾的动物，理智上她知道你不爱她，可情感上她依旧抱有幻想。所以她跟大师兄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团糟。这一点你肯定也没看出来吧？”
  叶司抿了抿唇，片刻后点头承认。
  杜平章不由大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着掩饰不去的苦涩：“你看，你就是这个样子。别人对你一腔热情，却都被你视为粪土。所以我说黎沁也是个傻瓜，明明决定要重新开始了，却依旧对你恋恋不舍。大师兄死的那天他们两个因为你吵了一架，心情混乱之下开车出去才出了事故。你说你是不是个扫把星，所有跟你沾上关系的人都没好下场。包括你那个新娶了转眼又离了老婆，也是个倒霉蛋。”
  “不要扯上她，她跟这事儿没关系。”
  “没关系？”杜平章疲惫的脸上露出怨毒的神情来。他抬手狠狠敲击了一下桌面，咬牙道，“怎么可能没关系。你知道你决定结婚的时候黎沁是什么表情吗？我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绝望过。她哭着跟我说她错了，她以为你对前妻忠贞不二，这辈子都会守着紫薇一个人过了。可她没想到新人不过三年就进门了。她说她后悔莫及，早知道你也就是个世俗的男人，她就应该一直等下去争取下去的，这样至少不会害了大师兄。”
  “所以你心甘情愿地帮她做恶，明知道她要对蔷薇不利还是帮她拖着我，故意让我在舞会上迟到，好让黎沁安排的人把蔷薇灌醉，害得她差点被个人渣糟蹋？杜平章，你禽兽不如，是非不分，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脸来指责我？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对你来说黎沁做的就是对的，只要不符合她的利益就全是错的。什么大师兄的死是我的责任，我告诉你，那不是我的责任，从头到尾那都是黎沁的责任。从你的角度来讲她是个求而不得委曲求全的女人，但从世人的道德观来讲，她心里爱着一个却骗了另一个结婚，最后还因此害对方丧命。这样的女人只能遭到谴责和唾弃，她根本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女神的样子。你不过是被自己的感情迷花了眼睛，用你那套所谓的正义理论来指责我。还因此连累到了一大批无辜的人。杜平章，你是个真正的小人，无耻之徒。你连给心爱的女人报仇都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你要真像你说的那样爱黎沁，为什么不直接一刀捅死我。你不过就是个懦夫！”
  在叶司来之前，杜平章早已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来指责他。他有信心把叶司打击得体无完肤。但现在几招过下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叶司果然是那种心理足够强大的人，不会因为别人几句严厉的指责就乱了阵脚。再劲爆的消息听到他耳朵里都能被轻易消化，你甚至不能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惊慌失措的表情。
  想到这里杜平章不由有些丧气，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甚至变得有些得意起来：“没错，我就是个卑鄙小人，所以我死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所以你认为往我公司的新产品里下药，制造这么一起全城中毒事件就可以毁了我的人生？”
  “当然不是。你的能耐我心里很清楚。这次这个事情不过是个导火索，星星之火哪里烧得到你的身上。我知道警方已经在网上公布了我的消息，可是却没有公布案子的细节。那些网民哪里想得到那么深远。他们一定不知道警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护你罢了。为了不让你浮出水面，他们真是煞费苦心，想让我一个人把事情全背了，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所以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