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叶司说的时候语气相当平静，眼睛依旧盯着电视不放，只是挖冰淇淋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吴霜五年前就死了，这事儿我跟你说过。杜仪琳是三年前不慎落水死亡的，至于缪芳和黎沁的死你都是知道的，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吗？”
  “我不是怀疑她们的死因。我就是想知道，这几桩案子真的跟你有关吗？”
  叶司终于有了点反应。他默默转过头来，给了周蔷薇一记白眼：“前两个案子先不说，缪芳和黎沁的案子你也是清楚的。跟我有没有关系你不知道吗？家庭主妇虽然是个不太需要智慧的工作，但我想太笨的人应该也胜任不了吧。”
  “别开玩笑，我跟你说正经呢。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你杀了她们，只是你觉得会像帖子里有些人猜测的那样，她们是因为得不到你才心灰意冷去自杀吗？”
  叶司把冰淇淋往茶几上一放，两手拍了拍抹掉些水渍。他边拍边道：“我还真要谢谢你。在看过那篇帖子后还对我这么信任，就算质问也是挑最轻的罪来问。你应该这么问，你真的像帖子里某些人说的那样，亲自设计导演了她们四个人的死亡。或者你更直接一点，就这么问。她们四个是你杀的吗？”
  周蔷薇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望着叶司的眼睛，淡定地摇头道：“你不会杀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年头衣冠禽兽的人还少吗？表面上看起来正正经经，暗地里可能做着肮脏下流的事情。这社会上成功人士有几个是干净的，仔细扒一扒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这人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玩女人，说不定喜欢杀人也有可能。”
  周蔷薇还是淡淡地笑着：“你这个人虽然在某些方面确实挺禽兽的，但你不会杀人。即便要杀也不会杀这四个人。学校里暗恋你的女生多了，如果你有这个癖好的话，死的岂止这四个。大概过半的女生都得死了。”
  叶司静静听她说完这番话，眼里少见地流露出欣赏的神情。他点头道：“周蔷薇，你也不是那么笨嘛。既然你能想到她们不是我杀的，怎么就想不到她们是不是因为我而死呢？诚然这个世界上每天为爱去死的女人成千上万。那些个失恋的想不开的寻死的女人也不少。可你什么时候听说暗恋不成就要去死的？而且频率还这么高。一个女生从小到大暗恋的男人岂止几个，估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要是暗恋不成就要去死的话，我们国家的殡仪事业应该会比现在更红火。”
  周蔷薇听得有些出神，手里一直拿着那盒冰淇淋。这会儿突然觉得手太冷了，浑身一哆嗦赶紧放了下来。她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随口接道：“会不会她们听说你跟我结婚了，觉得暗恋无望了，所以一时想不开……”
  叶司直接握住她的双手，用自己的手心给她取暖，同时不忘调侃：“结婚还可以离婚，我又不是没离过。喜欢的男人结婚了就要去寻死，五十年前可能会发生，现在这种年代根本不可能。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都有死的勇气了还不敢直接勾引我破坏我的家庭吗？”
  周蔷薇的手被他握得暖暖的，心跳得有些七上八下。怎么回事儿，明明是在讨论网络上热帖里的内容，怎么搞了半天又被他吃豆腐了。这男人还真是泡妞高手，那张脸往人面前一凑，十个女人有九个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剩下的那一个估计早就乐得晕过去了。
  周蔷薇觉得这么下去很危险。夜色撩人男色更撩人，叶司那双眼睛在她身上来回地扫视着，看得她身体没来由得就发热。她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连借口都没顾得上找，直接就跑回了房间。只剩下叶司一个人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暗暗发笑。
  那一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无聊而不着边际的帖子，这之后竟会引发一整串的连锁效应。
  ☆、33　身份
  叶司坐在警局的问询室里转笔玩；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警察冷汗直流。
  五分钟后；那警察终于受不了强烈的心理压力，擦着汗求饶道：“叶；叶教授，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没错；赶紧问话；问完了我还要回学校上课。”
  如果不是对面那个穿着一身警服；许警督推门进入的时候真以为自己眼花了。这情景看起来不像是官兵审盗贼，倒像是盗贼审官兵了。叶司满脸镇定自信的表情，一双眼睛盯在那小警察身上；脸上不带一点嘲讽的意味。只是那眼神让人看了心里发毛；总觉得像是把他得罪狠了的样子。
  而那小警察才不过进警局半年，菜鸟一只，统共也没独立审过几个人。以前面对的大多是小混混之类的人物，吓唬两句还能管用。现在他坐面前的是云城第一高智商的人才，不管是耍嘴皮子还是拼智力，他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许警督看这模样不由暗暗叹气，走进去冲那小警察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小警察如获大赦，看许警官的眼神简直比看亲爹还要亲热，结巴着叶司道了别，飞也似地就跑出去了。然后许警督就在他刚才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尽管心里也有点打鼓，面上倒装得很镇定。
  叶司手里的笔在空中转出半个漂亮的弧度，随即被修长的手指直接拿住。叶司把笔往桌上一放，扫一眼门口道：“派这么个菜鸟来审我，局里没人了吗？”
  许警督觉得自己也很想流汗：“这不大家都怕你嘛，谁都不想来问你话，从上往下推，他资历最浅，可不就轮到他了嘛。我可得纠正一句，我们找你来是配合调查，可不是拿你当嫌疑犯看啊。”
  “没关系，有什么你随便问，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叶司这么配合，许警督非但没觉得高兴，心里反而更不安了。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他也几次三番暗地里给人透底儿，让他小心自身安全。可现在他被卷进黎沁的案子来了，自杀一下子被定义成了谋杀，事情立马变得复杂起来。叶司这种人说实话，不犯罪就是天使，一旦犯罪绝对是高智商罪犯，是那种可以把事情计算到极致不让警方找到半点疏漏的高手。所以问不问话其实都是次要的，他半点没露慌张也很正常。
  许警督的心里还是倾向于他是清白的，他抬头看了看叶司，关心道：“怎么不找律师来？”
  “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不必要麻烦人家走一趟。”
  许警督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叶司的背景他是知道的，表面上看就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实际上背景相当深厚。他是名门家的私生子，他家的产业加起来在世界范围内都排得上位儿。叶司本身也相当有经商头脑，手底下的公司开得红红火火，即使没有家里的那层背景，光凭他个人的资产额，在云城乃至全国也是响当当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一出手就给周蔷薇的弟弟几十万手术费，这年头正经搞学问的，哪个也没这么多钱。
  但叶司相当低调，这些内幕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许警督甚至怀疑他那新娶的老婆也不知他的底细，还给瞒得好好的。
  叶司本身是没有律师的，他似乎更喜欢大学教授这个头衔。但他不上心不代表他家老爷子不上心，对这个流落在外头不怎么服管教的小儿子，老爷子还是很操心的，特别从自己的律师团里指派了一位专门侍候这位小少爷。一旦有什么小麻烦，一个电话律师就会立马赶过来，屁颠颠地给教授大人服务。
  可是叶司能有什么麻烦呢？他尊纪守法严谨克己，根本就是个五好公民典型代表，所以一直以来那个律师都处于光收钱不干事儿的状态。许警督瞧叶司今天这样子，知道他还是没跟自家老爷子完全撇清芥蒂。虽说现在情况不严重，就是真严重，他宁愿自己雇律师，也绝不会用自己亲爹指派的律师的。
  一旦用了他的人，就要受他制肘，他的一举一动也就在别人的监视下了。叶教授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通这个道理？
  “算了，你家的事情我不掺和。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因为黎沁的案子有了新的动向。上头都知道了，现在要我们按谋杀处理。”
  “哦，那个不合理的创口法医终于报上去了？”
  “是啊，原本大家都没在意，那案子怎么看怎么像自杀案。可黎沁体内检测出了毒品后，队里的重视情况就不一样了。你也知道这几年但凡有案子跟毒品沾上了，大家的神经就会变得特别紧张。加上黎沁的死因有疑问，上面就压下来了，所以现在这案子得重新调查了。”
  叶司点头赞成：“我觉得这是好事儿。你们警方肯多花警力调查总是好的。黎沁是我大嫂，她如果真是自杀我无话可说。可若是让人谋杀的，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可这么一来对你似乎不利啊。你不知道吧，昨天晚上有个男人来警局提供线索。他自称跟黎沁住一楼，就在她家楼下。他说黎沁死的那晚看到你送她回家了。”
  “我确实送她回家了。这事儿我之前就跟警方讲过。”
  许警督略有些烦燥地咂咂嘴：“那时候是按自杀论的，现在按谋杀案调查，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你成了最后一个看见黎沁的人，嫌疑立马就加大了。”
  叶司一下子明白了许警督的意思。警察会这么想也正常，只是那个目击证人出现的未免太巧合了点：“那人怎么现在才来警局，前几天他干什么去了？”
  “去旅游了，他自己说的。他说那晚听到黎沁房里有争吵声，像是一男一女在吵架。他第二天赶着出门也没留意，出去几天回来后才知道住楼上的黎老师自杀了。他觉得事情有蹊跷，偏偏又在网上看到了那个讨论燕云案子的帖子，里面有你的照片。他说他一下子认出了你，觉得你有问题，所以就跑来报案了。”
  “这人眼神不错。我送黎沁回家的时候，楼道里的灯那么暗，他居然能一眼将我从网上的照片联系在一起。”
  “我也觉得有点怪，可这事儿也不好说什么，或许人家就是视力好呢，这个怀疑点拿到庭上没什么胜算啊。关键是他一口咬定听到那晚黎沁在家同人发生争执。这就更证明了黎沁可能不是自杀而是谋杀。他又说看着你送黎沁上了楼，虽然没明说你是杀人犯，我看也差不多了。”
  叶司安静地听他发完牢骚，忍不住笑了起来：“老许啊，现在是你审问我，不是你向我汇报工作。我在这儿坐半天了，你问题没问几个，内部情况倒是向我通报了不少。你这么做，你上司知道吗？”
  许警督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咳了几声才顺平了气息：“我这不是信任你嘛。好，那我现在问你，你那天晚上有没有送黎沁进屋？”
  “没有，我送她到门口看着她开了门就走了。”
  “那你当时觉察到屋里有其他人吗？”
  “应该没有。因为黎沁有要我进去坐坐。如果有人特别是男人的话，她肯定不会发出这样的邀请。所以那个楼下的邻居听到的男人声音，有可能是后来来的人，当然也有可能就是我。”
  许警督瞪他一眼，继续问：“那你离开黎沁家都去了哪里？”
  “回家。”
  “几点到的家？”
  “大概十二点半左右。”
  “有人可以证明吗？”
  “我太太。她当时还没睡，我们有说话。”
  许警督沉默不语。一般来说伴侣的证词可信度比较低，很难被采信。黎沁现在的死亡时间被确定大概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从黎沁家到叶司家开车大概四十分钟的路。那个目击者声称十一点四十的时候见到叶司送黎沁回家，听到争执大概是在十二点左右。所以如果叶司能找到别的目击者证明他真的在十二点半回到了家，那么他杀人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毕竟十二点的时候黎沁还在跟人吵架，即便他吵完就立马杀了她，也不可能在半个小时内开车赶回家。
  “你是怎么回的家，自己开车吗？”
  “不，我搭的的士。那晚我喝了点酒，车留在了酒吧。”
  许警督眼前一亮：“还记得的士司机的工作号吗？”
  “不记得。”他当时带着个醉成一团的黎沁，安抚她都来不及，哪里会顾得上去看司机的工作号。
  “那你有拿发票吗？”
  “没有。”
  “哪家出租车公司总该记得吧？”
  “你不能指望一个喝过酒同时又带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的男人，去记这么复杂的东西。”所以他常说喝酒误事儿，连他自己都不能免俗。
  许警官丧气地往椅子里一瘫，连连摇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平时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关键时刻这么笨。你再仔细想想，除了搭的士回家，这一路你还做了些什么？”
  叶司认真想了想：“我曾去过一家便利店，买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