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2-12-28 10:22      字数:4938
  。皮球里装着水,渴了,歪过头就能吸两口。瓦罐里盛着洋金花熬的汤,实在疼得忍不住了,就喝两口药汤,不一会儿脑子就会晕晕糊糊的,疼痛可以略微减轻一些。喝洋金花汤不仅仅是为了减轻疼痛,还为了泻肚。哗哗地拉稀,就可以减少小便的排泄,这样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直到五天以后,疼痛才慢慢地减轻一些。他被捆绑得浑身已经僵直了,想活动一下腿脚,可是每动一下,伤口便又牵心裂肺的疼起来……
  第三卷 铁牛沉河愈陷深 第八十五章 姓梅!
  就在妞妞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的时候,冬梅也在经历着一次生死劫难。
  对于这件事,铁麟一直没有表态,他似乎已经把冬梅忘记了,忘得干干净净。出来进去,他总是阴沉着脸,躲进书房便不再出来,也不再到后花园喝茶了。甘戎也不知道每天到哪儿去疯,很晚才回来。回来以后也是阴沉着脸,见了谁都不理睬,像是遇见了什么烦心的事。冬梅的事,孙嬷嬷一直没有让她知道,她知道也不会为这事操心的。冬梅当然不再伺候铁麟了,孙嬷嬷说把夏草换到铁麟的身边,铁麟不用,说有韩小月就行了。韩小月的差事增加了,不但是奶妈,还得当丫环。孙嬷嬷跟曹升商量要给她增加工钱,曹升抠门,说什么也不同意。
  最让孙嬷嬷不放心的还是冬梅。出事以后,冬梅便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吃不喝也不动。整天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傻了。孙嬷嬷生怕她想不开,让夏草、秋叶和韩小月轮流看着她。就这样,一直耗了三天,冬梅还是这样,孙嬷嬷跟曹升商量,问他该怎么办。
  曹升火了:“怎么办?有什么该怎么办的?她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有理了?她以为她是谁呀?她是太太还是小姐,别人不怎么她,她倒犯起脾气来了。我跟你说,这事也就是出在咱老爷家里了,要是放在别的家,早就乱棍打死了。”
  孙嬷嬷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个孩子。”
  曹升更火了:“什么,孩子?她那是孩子干的事吗?丢这么大的人,出这么大的丑,这要是传出去,让老爷的脸往哪儿搁?”
  孙嬷嬷说:“那你说该怎么处治她?”
  曹升说:“反正她不能在这家里呆下去了。”
  孙嬷嬷问:“你想把她赶走?她的老家可在湖南,比天边还远。”
  曹升说:“回什么老家,找个主儿把她卖了得了。你也别管赔钱不赔钱了,给个十两八两银子就出手吧。”
  孙嬷嬷说:“不行,冬梅的命够苦的了,咱再转手把她卖了,她还能活吗?”
  曹升赌气说:“不能活就死,这不要脸的贱货死了也是臭块地。”
  孙嬷嬷说:“不行,你不能卖她,要卖也得跟老爷商量商量。”
  曹升说:“你可别拿这事烦老爷,你没见老爷都不理我了吗?我是管家,我说了算。”
  孙嬷嬷说:“你是管家不假,可这事你不能说了算,这仨丫头都归我管,你不能说卖就卖。”
  孙嬷嬷不让卖冬梅,可是又不能把冬梅继续留下了,这事她真的犯了难。孙嬷嬷对这三个丫环,就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母鸡护雏似地护着。护来护去护出了事,冬梅出这事的时候,她也气得发疯,恨不得将冬梅打个皮开肉绽。可是一看冬梅要死要活的样子,她又心疼起来。该怎么办呢?有好几次,她都想跟老爷商量商量,可是曹升警告过她,不让她拿这事烦老爷。确实也是,出了这事,老爷一定也很生气。想来想去,她把这件事跟韩小月说了,让韩小月等老爷高兴的时候,问一问老爷。可是等了好几天,韩小月说,老爷跟她也不说话,看来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这天晚上,孙嬷嬷亲自来到冬梅的房间里。冬梅依然躺在炕上,孙嬷嬷进来她也没有起来。
  孙嬷嬷坐在炕沿上:“冬梅,你就这样躺着,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莫非就想这样死去吗?”
  冬梅的眼泪流了下来。
  孙嬷嬷说:“冬梅,你也不算是小孩儿了。自打你进入铁府以后,我就没拿你当外人。我这辈子没有女儿,你们几个就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这当妈的说说,行吗?”
  冬梅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是出事以后她第一次哭。
  孙嬷嬷很慈爱地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哭个够。
  冬梅没有哭起来没完没了,很快就止住了哭泣。
  孙嬷嬷说:“冬梅,你还年轻,出了这种事也不能怨你,都怪妞妞那个贱种。”
  冬梅说:“不,不怪他……我不怪他……”
  孙嬷嬷看着冬梅:“你呀你呀,跟我一样,就是心太软。冬梅,你可别想不开呀。”
  冬梅呜咽着说:“孙嬷嬷,我……我不想死。”
  孙嬷嬷高兴起来:“不想死就对了,你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冬梅说:“孙嬷嬷,老爷还能让我活吗?”
  孙嬷嬷说:“哪儿的话?老爷连一句埋怨你的话都没说。”
  冬梅说:“我……我对不起老爷……也对不起……您。”
  孙嬷嬷问:“冬梅,你打算怎么办?”
  冬梅说:“我……我想见一见妞妞,就见一面,就说一句话……孙嬷嬷,妞妞还活着吗?我还能见到他吗?”
  孙嬷嬷低着头不说话了。
  冬梅恐慌起来:“这么说……妞妞死了?他死了……他……他是怎么死?”
  孙嬷嬷说:“他没死。”
  冬梅问:“那……他在哪儿?”
  孙嬷嬷说:“他……他被送去净身了……”
  冬梅“啊”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净身室里,妞妞静静地躺在床板上,说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几天以来,他都是这个样子,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也是似梦非梦的恍惚。下身的疼痛好多了,但是他身上的绳索还没有解开,依旧不能翻身。瓦罐旁边又多了一个瓦盆,里面放着小米粥。他渴了就喝皮球里的水,饿了就喝小米粥。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小刀刘要给他记上30斤小米的债了。窗外有一棵槐树,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可惜净身室密不透风,连槐花的香气都飘不进来。但是能听得到槐树上的鸟鸣,不是什么珍贵的鸟,偶尔有一两声黄鹂的叫声,更多的则是叽叽喳喳的麻雀……
  伤口不那么疼痛了,他顾得上使用一下自己的脑子了。他每天晕晕糊糊地想了很多,想过去,想未来,但是更多的是想冬梅。冬梅现在怎么样了呢?她还活着吗?冬梅不会死的,铁麟不会像许良年那么狠心。但是铁麟能轻饶冬梅吗?会不会打她?会不会把她卖掉?天呀,要是把冬梅卖掉就麻烦了,将来自己入宫以后怎么找她?
  妞妞想来想去,想通了一个道理,也说不上是什么道理,只是一个结论。他活到14岁,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都不把他当人。在父亲的眼里,他只是五间砖瓦房;在许良年的眼里,他只是一个玩物;在许良年那些姨太太眼里,他只是供她们使用的家什;最好的要算是铁麟了,可是他在铁麟面前能算什么?最多算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猫小狗而已。
  只有冬梅,在冬梅面前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一个可以让人信赖、让人依靠、让人爱的男人。可是,他却把冬梅害了,如果说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那么他是对不起冬梅的……
  他没有家了,没有主人了,他要伺候皇上去了。他前面有亮,他会朝前走的。万一能混出点儿名堂来,哪怕能积攒几两银子,那么该报答的只有冬梅……
  他正在胡思乱想,刘春儿进来,他仿佛看见,刘春儿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天呀,这不是做梦吧?居然是冬梅。
  冬梅从外面被带进这黑咕隆冬的屋里,眼睛还不适应。她什么也看不见,摸索着朝里面走着。突然,一阵恶臭扑面而来,把她呛得差点儿吐出来……
  刘春儿说:“你们说话吧,我走了。”
  又过了半天,冬梅才看清楚床板上躺着的妞妞。
  妞妞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连连说:“冬梅,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冬梅摸索着过来:“妞妞,你……”
  话没说出来,冬梅便哭了起来。
  妞妞劝慰着说:“冬梅,别哭,别哭……我跟你说过,我原本就该去当太监的,这是命……人是抗不过命的……”
  冬梅靠近妞妞的身边:“他们……把你的根……割掉了?”
  妞妞说:“没事,快过去了,现在不疼了,再养些天就好了。”
  冬梅仔细地看了看,见妞妞的下身赤裸着,满屋里充满了大小便的骚臭气味,还有妞妞身上的汗臭。冬梅忍不住了,说:“笤帚在哪儿?我替你打扫打扫吧?”
  妞妞说:“不,不用,这屋子不能透风,再熬些天就好了。你来了,咱先说说话吧。”
  冬梅说:“你要进宫了,我恐怕在铁府也呆不下去了,咱们这辈子恐怕……恐怕很难见面了……”
  说着,冬梅又哭了起来。
  妞妞拉着冬梅的手:“冬梅,无论到哪儿,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老了,我从宫里出来,一定会去找你……”
  冬梅说:“我今天来,就想跟你说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我就走,这是我答应孙嬷嬷的。”
  妞妞说:“你说吧,我听着,无论什么话,你都跟我说吧。”
  冬梅把妞妞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妞妞不明白,继续催促着:“说呀,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冬梅使劲地在自己的肚子上按了按妞妞的手。
  妞妞还是没有明白:“说呀,别担心,你说什么我都能听,都愿意听。”
  冬梅说:“我说的就是这个。”
  妞妞问:“你说什么了?”
  冬梅又用劲按了按妞妞的手:“你还不明白吗?”
  像一道闪电划过了妞妞的眼前:“这么说……你……”
  冬梅低下了头。
  妞妞侧过身,使劲抱着冬梅,大哭大嚎起来:“冬梅,我的恩人啊……”
  冬梅也紧紧地抱着妞妞哭了起来。
  妞妞哭着说:“冬梅,我……我谢你了……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救星,是我的活菩萨……冬梅……你一定要把……我的孩子生下来……你知道吗?这太重要了……比天还重要……一个太监……就是总管太监……他混得多体面,他多有钱,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太监都要花钱买儿子,干儿子……可是我……我妞妞……却有了自己的亲骨肉……冬梅呀冬梅……你可千万要把孩子生下来呀……我妞妞……这辈子……一定……一定好好待你……我……我的恩人啊……”
  冬梅也哭着说:“妞妞,你放心吧……我跟孙嬷嬷说过……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就是要把你的孩子生下来……妞妞,你也要挺着……熬过这一关……我们兴许还有见面的时候……妞妞……”
  妞妞也哭着给冬梅鼓着劲儿:“冬梅……我的恩人……我的姐姐……我的亲人……你知道吗……我已经认了个干爷爷……我在宫里有靠山了……我能混好……一定能混好……我混好以后……不,我进宫以后就立马给你捎信儿来……你等着我……冬梅……你可要等着我……”
  冬梅说:“妞妞……你放心……我等着你……我一定把咱们的孩子养活……妞妞,你给孩儿起个名字吧……你是爹了……不管男女,总是你的骨肉……”
  妞妞说:“冬梅……太谢谢你……我这辈子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了……我知足了……太知足……孩子的名字……我……我一时怎么想得出来呢?你肯定想过了,想好了,你告诉我就行了……”
  冬梅说:“我想是想了,可是不算数……要听你的……”
  妞妞说:“你快说吧,告诉我就行了……”
  冬梅说:“我想了想……要是男孩儿就叫……阳阳……因为我是衡阳人……要是女孩儿就叫小梅……让她别忘了我这个妈……只是不知道该让孩子姓什么……”
  妞妞连连说:“好好……阳阳很好,小梅也很好……姓什么……姓什么……我在家时姓胡……现在随了师傅姓刘了……可是咱的孩子……我不想让他姓胡……也不想让他姓刘……冬梅……你姓什么?我一直也没有问你姓什么……”
  冬梅说:“我姓李……姓的是我舅舅的姓……”
  妞妞又问:“那你亲爹呢?他姓什么?”
  冬梅说:“我也不想让咱的孩子姓我家的姓,我也恨……恨死他们了……”
  妞妞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冬梅……有了……有了……就姓你的姓……咱的孩子就姓你的姓……”
  冬梅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愿意让咱的孩子姓我爸爸的姓……”
  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