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潇看向付若楠，见对方点了头，她也就迈步跟了上去。
  车辆缓慢的驶离这片区域。
  坐在车上的几人一度沉闷，直到杜勇开口。
  “原来衡山市只是市区人口80多万的三线城市，自从凶虫侵入大陆，沿海城市幸存者逐渐往内陆转移，这里就陆续迁来周边各地的难民，别看衡山市市区面积不大，算上那些隐藏躲避的，城市现在恐怕已经上百万人口。”坐在发放物资的车上，杜副书记向徐潇几人倒苦水。
  徐潇：“他们不往后方再转移了吗？”
  杜副书记满脸苦涩：“唉，现在还能去哪，几乎后方每个城市都满当，临时首都雾城人口都逼近上千万了！”
  徐潇想起之前在那些大楼间看见的横幅，除了物资价位之外，恐怖的房价也标示在上面。原先数千元一平米的房屋，现在翻了十倍。看那些蜗居在帐篷里的人，拖家带口的从临近城市逃亡，一路上家财恐怕都散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钱住这里的房。
  付若楠拧眉：“就算人口密度大，国家对每个城市调派的物资也是按照实际情况有计划来的，而且除了灾难最开始的那一个月，之后也一直在改建，争取弄更多的保障性住房，怎么还有这么多没住处、吃不饱的？”
  “咱们国家人口多啊，就算把那些写字楼再改建，也没法供应太多人住。而且没住处、吃不饱的还是一部分，”杜副书记指着车窗外说，“你们看这些。”
  徐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车辆一路行驶过去的路上，到处都有些小孩在乞讨，看见军人模样的人路过时，这些乞讨的会悄然退缩回小巷子里，看见当兵的走了，又大大方方出来。
  除了乞讨的，还有三五成群在街上打砸乱叫的。不安稳的世界带来的生存压力，让这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先行崩溃，他们会突然抓住个路人群殴，也可能会突然绑架一个妓或者路过的普通女人，拉扯到阴暗的角落里轮。最后只有看见巡逻的部队时，才会一哄而散，留下犯罪现场扬长而去。
  还有一些烧杀抢掠的，几乎都是在大白天的正大光明行凶。连徐潇几人乘坐的汽车，都被中途拦截过两次，被砸过五次。
  “居然乱成这样……”付若楠也是没有想到。
  只是车辆经过就看见这么多，可想平时这些事件发生的几率。
  杜副书记说：“军方不是警察，不可能时刻管着，这里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后来这种乱给了军方借口，让他们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扣减物资。殊不知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是杀鸡取卵，得不偿失啊！”
  徐潇心想，最开始之所以乱，八成是因为压力，现在的话，要住处没住处，连饭都不能吃饱，基本生存都不能保证，不乱才怪。
  “所以我只要想办法筹集到东西，尽量送到那些需要的人手上，现在乱不得，也不能乱啊！”杜副书记痛心疾首地说。
  徐潇问：“军方扣减物资，你跑去补偿能补偿得了多少？”
  杜副书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但这种沉默也基本说明了一些问题。就是因为个人力量太小，永远都补偿不完。他一直担心的城市整体大动乱，就像一把利剑悬挂在他头顶，随时会落下斩断他的头颅，让他随时心惊胆颤。
  徐元的视线飘远，已经非常模糊的童年回忆中，有看不清楚脸的父亲谄笑塞钱的举动，有肥壮官员醉吐在路边撒钱的疯态，其实他很小就看着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大概是和徐潇这样天真的女人住久了，才渐渐忘记了何为人心。
  他唇边不由地勾起一抹冷笑：“就算能补偿得了，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被徐元说中心事的杜副书记，脸色变得越发不好。
  徐潇想要开口安慰两句，却被弟弟伸手拦住。
  “杜书记是这个城市的官，他都管不了的事情，我们凭什么管，你们忘记来这里的目地了？”他提醒面前两个看起来同情心已经泛滥的女人。
  杜副书记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个小子……
  他诉苦除了确实想跟人说说，本来也是想要获取付若楠这边的同情分。可惜徐元似乎并不买账，不愿意深入他这边的事情太多。
  付若楠想得没那么复杂，她单纯不想再对那些败类发表意见，直接说出了来意：“杜书记，我们来这里主要是有事麻烦你。如果要你想办法，从第三防线再放几万人进来，能做得到吗？”
  她这话顿时让杜副书记呆住了。
  “杜墨生现在和我们一起，你们杜家的人不打算把他接回去了？”付若楠补充道。
  提到杜墨生，杜副书记不仅呆住，更加头大了。
  想想也是，付若楠以杜墨生未婚妻的身份找来，那么失联许久的杜墨生肯定是跟她在一起啊！
  但是现在的情况……
  杜副书记叹了口气，为难道：“这不是我能拍板的事，现在已经人满为患，我带你们看的，也是人太多引起的不安稳情况啊！”
  付若楠一摆手：“人数你不用担心，这几万人有很大部分是部队军人，进来后可以就地整编，至于其余那些幸存者，尽量往内陆分散送走，不会再增加这个城市的资源负担。”
  杜副书记知道自己的分量，要是够重，也不至于在三线城市还混个没实权的副手。他没法明着拒绝付若楠几人，只得说了实话：“要是灾难最开始那会儿，我还有点权利放人进来，现在这边都是洪俊山负责，没他点头，你们指挥不动高墙边的看守。”
  “你说的是洪俊山，部队里那个洪俊山？”付若楠问。
  杜副书记点头：“就是他。”
  付若楠：“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杜副书记有一次叹气，看着已经能看见的办公楼，说：“现在就有可能见到。”
  刚刚才打了洪俊山的人，这会儿说不定那尊神正坐在书记办公室，悠闲喝茶等着他回去。
  付若楠瞥了徐潇一眼：“你们俩刚才可能打了洪俊山的人。”
  徐潇不认识这些部队大佬，问：“洪俊山是谁？”
  “反正不是刚才在街上碰见的那些蠢货。”付若楠单手托腮，靠在车窗边，思绪飘远。
  这是第三防线背后的最近的城市，难怪是由有“怪物”称号的洪俊山负责。她虽然很优秀，也是努力活下来的那批变异者里的佼佼者，但她从来不敢说自己就最强，因为还有洪俊山、王立明几个被获得怪物称号的人存在。
  当初凭她的身份和实力，最后也只能领导一个特战队，而洪俊山几人可是有资格领导集团军的。
  “我冲动了。”徐潇看出付若楠的为难，主动承认错误。
  付若楠摆了摆手：“和冲动没关，你不动手，我都要动手。”她说着，直接爆了两句粗口，才将情绪平静下来：“真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什么话都没多说，就这些后方的垃圾整天只知道放屁！”
  徐元点头同意：“嗯，反正打都打了。”
  徐潇想了想，说：“好吧。既然这样，待会儿要是见到那位谈不拢，咱们就绑了他去高墙那边。”
  付若楠：“好主意！”她倒是真想试试洪俊山的实力。
  “我姐做什么我就陪她做什么。”徐元说。
  杜副书记看着这几个满脸坦然的年轻人，想笑却笑不出来。无话可说的他，转头见视线移开，正好对上徐潇肩头那只小变色龙的目光。
  作为一个在红旗下长大，从来不相信鬼怪的正直党员，杜副书记忍不住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这只蜥蜴……是蜥蜴吧？他怎么感觉它有怪异的表情呢？
  好像比那几个冲动的年轻人还要无所谓的……冷傲？
  杜副书记心想，今天真是刺激受多了。
  政｜府的行政体制还在运作，进入办公楼的徐潇，看见身边还有匆忙来回办事的人在奔走。只是与过去不同的是，大楼里多了许多持枪站勤的士兵。
  “杜书记，首长找你。”
  才到一楼，徐潇就看见有个战士迎了上来，直接叫住了杜勇。
  杜副书记知道躲不开了。
  他还是尽量保持了平静，说：“我们正要去找他。”
  那战士奇怪的瞅了瞅徐潇几人，最终还是没有阻止他们跟随杜副书记。
  办公楼的四楼会议室，一身军服的洪俊山抽着烟，冷淡地瞟了门口一眼，然后看见杜勇带着三个年轻人一起走了进来。
  会议室没有其他人，偌大的桌子前，只坐了洪俊山一人，十多个内卫士兵笔挺地站在会议室门外的回廊里。
  “来，杜书记，坐。”洪俊山直接拉开了身边的凳子。
  徐潇进来时便再打量这个相貌普通男人。
  少将军衔，四十岁出头，个子不高，最多一米七，体型消瘦，还带着个金边眼镜。如果不是杜勇本身表现出的一丝畏惧，光凭外表看，这个洪俊山也只是军队里偏文职些的行政人员。
  杜副书记坐下后，洪俊山才转头对付若楠道：“你是不是付家在特种大队的那个丫头？以前我去你三叔家，还和你见过面。”
  “洪叔好。”付若楠没有按照军队的上下级关系，而是采用了熟人的称谓称呼。
  洪俊山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可惜没多少温度：“付队长这么有本事，我可当不起一声叔。”
  付若楠也笑了：“如果洪叔因为两个姓什么都忘记的混账迁怒我，那我也没啥说的。”
  “什么叫迁怒！”洪俊山没征兆的一巴掌拍在红木会议桌上。
  坚硬的木质结构发出几声碎响，哗啦啦地碎了一大片在地面，洪俊山面前顿时多了一个难看的桌子缺口。
  “我这个人没啥优点，就是小气、护短，杜勇，一个书记，不知道自己整天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偷偷摸摸搬些物资出去发，做得很光彩吗？老子的部队在这里扣了人饭吃吗？不要人活吗？莫名其妙搞些这样那样的小动作，当老子是傻子还是蠢货？”
  洪俊山说着，猛地站起来，仿佛余怒未消地喝道：“我的兵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以后要拿命去拼的！现在连一点基本保障都享受不了，谁他｜妈愿意！”
  他这一通火好像是憋了许久，待到杜勇来时终于爆发了一样，来得极为突然。
  杜副书记被对方的大嗓门给骇住，嘴角不停抽动，想要挤出个笑容却完全做不到。
  徐潇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他们现在还没拿命拼。”
  “嗯？”洪俊山这才将视线落在徐潇身上。这个小姑娘跟进来他本来就有点奇怪，现在听到她说话，更是疑惑加恼怒。
  “付队长这么管手下的？”洪俊山冷哼。
  付若楠道：“说来话长，她不是我手下，但也不是无关的人。”
  洪俊山往前几步，走到徐潇面前站定。
  他步子很沉，发出让人心惊的落地声，没走一步，地板都在微微晃动。
  徐潇没有躲闪，站在原地。
  “小姑娘，你满二十岁没？知不知道什么是军队？你看过前线外那些怪物有多可怕没有？你是不是觉得人民的军队就有义务随时随地拿命去拼，不然就是对不起广大人民，嗯？”
  徐潇平静地看着对方：“我不管哪些人有资格享受特权，我也不管不着。但是大家都是同胞，有人都要饿死了，既然有能力管，也是职责所在，为什么不做？”
  洪俊山气笑了：“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那些人如果能保证基本温饱，再动员他们参与到前线建设，对于防线一定会有好处，而不是等他们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腐烂……”
  “够了！”洪俊山直接打断徐潇的话。
  他如往常一样，颇为烦躁地抬腿，想把这个在耳边叨念的女子给踹飞出去。
  可他动作快，旁边徐元动作也不慢。
  砰砰两声。
  洪俊山和徐元都后退了三步。
  短短一秒，洪俊山踢出的两脚，全部被徐元挡了下来。第一脚是洪俊山怒极随意而出，第二脚则是含了真正的力道在里面。
  可是徐元都挡下了。
  洪俊山看向徐元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徐元心里也是一沉。
  他虽然对自己实力没有评估过，但他也不认为普通人可以挡住自己。这个中年大叔也是异变者，而且实力不弱。他在心里这样下了判断。
  不过那也没什么要紧，不管什么人，敢动徐潇就是和他过不去！
  “身手不错，有部队里打架的方式，你是哪个部门的？”洪俊山想得多，自然而然将徐元脑补成国家中枢里那几个超级变态强大的最新异变者了。按照付若楠的身份，身边跟这样一个保镖才合情理，不然她家大人怎么放心她一个姑娘在那么危险的前线奔波？
  徐元根本没打算理洪俊山。他们D训练营的人，被那几个教官教育得最出格的一点就是，只认大义，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