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作者:美丽心点      更新:2022-12-28 10:22      字数:5199
  而行,余人不能遍告。”故田单朝下一令,令行而民悦,则曰:“此神师之
  令也。”暮下一教,出而事成,则曰:“此神师之教也。”凡属有功于民、
  有益于人之事,皆归功于神师,故齐国人心皆以为得神师之助。于是,疲困
  的百姓皆勃勃有精神,单薄的兵将皆赳赳有胆气,全不将燕国的强盛放在心
  上。
  田单看见,甚是欢喜,因想道:“城中兵民如此胆大者,因知有神师相
  助也。城外燕兵,怎能设个法儿,使他也知我齐国有神师相助,便可夺他之
  气。”再三算计,忽然有悟道,必须如此行之方妙。
  忽一日,田单告百姓道:“神师有令:凡民间朝夕饮食,必须先祭其祖
  宗。若祭之诚敬,当得祖宗阴力空中相助。”城中人皆深信神师之言,果晨
  起早餐也祭祖宗,向夕晚餐也祭祖宗。当祭之时,必要奠食洒于庭屋之上,
  家家如此,遂使庭屋之上饭食遍满。飞鸟见了自然翔舞下食,朝夕二次竞成
  规矩。城外燕兵远远望见,哪里知祭祖奠食这些缘故,只见飞鸟早晚二次,
  准准地翔舞于齐城之上,大惊大异,以为奇怪。因互相传说道:“我前日听
  得说,齐国得了一个神师下教。我们只道他说鬼话,不信他。今日明见飞鸟
  朝夕回翔二次,只在城中,城中若不是得了胜气,怎生有此奇事!若这等看
  起来,则神师下教不是假话。我想神师下助,自是天助。天助齐,我们苦苦
  攻齐,是逆天了。逆天之人,哪有好的!”彼此传说,使攻城的心都懈了,
  就是将军有令来督,却也不十分肯出力向前。
  田单看见甚是欢喜,因暗想道:“燕兵之心虽懈,而齐民之气被乐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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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以仁义缚束定了,如何激发得起?”日夕思量,忽然有悟道:“我有计了,
  必须如此。”因使人四下扬言说道:“昌国君用兵虽精,却为人懦弱,做不
  得将军,拿着齐人一个也不杀,所以齐人不怕他。攻了即墨三年,何曾取了
  一尺土去?若是拿着齐民,莫说杀,只将鼻子割去,列在前边攻打城池,齐
  民看见,岂不吓死?”有人将此言传与骑劫,骑劫听了,大笑道:“此乐毅
  所以不能成功。俗语说 ‘慈不掌兵’,怎么得了敌人全不难为。”因下令军
  中:“凡是拿着齐人,不许私杀,私杀没人看见,但割去鼻子,列在前面攻
  打城池,使城内人看见,知我燕兵之威。”燕兵得了将令,果然拿着齐兵尽
  皆割鼻,使他在前交战。齐人在城上看见,尽痛恨道:“燕兵怎这等将齐民
  凌辱,待我们出城去,捉住燕兵,也将他割了鼻子报仇!”人人气愤,皆要
  出战,又相诫紧紧守护城池,万万不可又被燕人拿去,受他凌辱。正是:
  将军善用兵,先要激其气。
  其气若激扬,战之无不利。
  田单见齐民痛恨燕兵割鼻,愤怒不平,因又生一计,使人四下扬言道:
  “齐人祖宗坟茔皆在城外,最怕的是被燕人掘发。乐毅是个庸人,了不知此
  事,故安然无恙。只恐新来的骑劫本是英雄,定然要搜求到此。倘然搜求到
  此,将坟墓尽拆了,抛弃尸骸,则齐民都要哭死,哪个还敢与燕对战?”又
  有人将此言传与骑劫,骑劫听了又笑道:“两国交争,仇敌也。戮辱其祖宗,
  则子孙害怕。乐毅亏他为将,怎这样事体俱不知道,还要自夸于人,说是善
  ①
  于用兵。”因又下令,凡即墨四围城外所有坟墓,皆一切掘去,尽将冢 中枯
  骨抛弃于荒郊,令城中人看见,俱怕我燕兵之惨毒,速速来降伏。燕兵得令,
  ①
  便尽行掘起。城中人看见,果拊心大恸道:“燕兵无礼,辱我祖宗,誓必报
  之。”尽相聚了来见田单道:“燕兵残我人民,戮辱我祖,其仇深矣!某等
  情愿出城决一死战,必断其首、刳其心,方足快意,就使战败,死也甘心。
  乞将军慨许。”田单道:“诸君既能奋勇,则破燕有日,姑稍待之,以保万
  全。”众人方去了。
  田单见齐人可用,又暗想道:“齐兵虽然奋勇,燕将防守尚严,一时如
  何攻得他动?莫若使许其纳降,将他防范之心先懈怠了,便好下手。”因差
  一个能言之官,乘夜来见骑劫道:“田单有事请禀上大将军。”骑劫道:“即
  墨孤城破在旦夕,田单之死也只在旦夕,还不早早投降,却何事又来禀我?”
  差官道:“田将军欲投降将军久矣,但因他是齐王的宗族,恐怕投降了将军,
  将军不肯重用,故此迟延。今城中食用尽矣,民心离矣,力不能支矣,故差
  小官来见上将军,情愿投降。只求上将军恕其前罪,仍照旧录用。”骑劫道:
  “且问你,乐将军围了三年,你城中不见困乏,怎我才攻得两月,便称食尽,
  莫非此中有诈?”差官道:“将军有所不知。乐元帅攻齐时,虽说围城,朝
  夕间却不攻打,得了齐民又不戮,又容齐民出城来樵采,又与田将军文书往
  来,故此一年不下。今上将军兵临城下,朝夕攻打,使守城兵民日夜不得休
  息,得了齐民不是杀,即是割去鼻子。樵采之民又不许出城,又不与守将通
  其往来。即墨小小一城,兵有限,民有限,钱粮有限,如何支持得来?今投
  降将军,实是真情,望将军勿疑。”骑劫听了大笑道:“我就说乐毅三年不
  下即墨青与齐联合也,今果然矣!可惜郭隗这老贼不听见,若听见。不怕他
  ① 冢 (zhǒng,音肿)——坟墓。
  ① 拊 (fǚ,音斧)——拍,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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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羞死。”因对差官道:“即墨小小孤城,不知天命,抗拒多时,本当屠戮
  以示警,今田守将既真必来降,前罪不究,还要奏知燕王,重重录用,便是
  齐宗却也无碍,但须早定降期,不可迟缓,以免贻罪,去罢!”差官道:“上
  将军既允其降,通国之福,安敢迟延。容小官归报,定了降期,再来请命。”
  因拜谢而去。骑劫大喜,因椎牛沥酒,大亨阖营将士,夸张道:“我之用兵
  比乐毅何如?”阖营兵将皆踊跃称赞道:“上将军用兵,孙吴莫过也!”骑
  劫大喜,遂日夜为乐,单等齐人来降。正是:
  将军一味骄,岂识兵家妙。
  所以丧其身,徒令千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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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 骑劫不知兵难免丧身覆国 田单出奇计自能破敌兴齐
  奇正尽兵机,虚实为兵用,只要人心有变通,叱咤风云动。真是用胆倾,诈是机关
  弄,真诈之门看不明,白把江山送。
  上调卜算子
  话说差官归报田单,说骑劫已信投降为真。田单大喜,犹恐差官一人言
  ①
  语,信之不深,因又心生一计,叫人库中取黄金千镒 ,使城中富民会合了一
  二十家,暗暗亲到骑劫营中,献与骑劫道:“闻之田守将食尽力竭,已投降
  ②
  于燕王将军麾下,不日就要开城迎接大兵入城。但恐大兵入城时,天威猛烈
  有如水火,一时触犯遭殃。故小民等备有黄金千镒,献于上将军,少表真诚。
  上将军垂念小民无知,不谙国事,指挥兵将曲赐保全,则恩同再造,感激不
  胜。”骑劫见了,心中暗想:城中富民已知消息,来求保全,则田单投降之
  情确然无疑,愈加欢喜,因吩咐富民道:“田单既来投降,则你齐国之民,
  就是我燕国之民了。便是贫穷百姓,我也不轻杀戮。但恐兵将众多,暗暗抢
  掳,一时稽查不到,未免遭掠被劫,再拿人正法便迟了,汝等既知事体,早
  先来求,又献黄金,自是顺民。我怎好辜你来意。”因将金子收了,各付小
  令旗一面,兵入城时可插于门上,自无人敢入。百姓领了小旗,皆欢喜拜谢
  而去。
  骑劫看见这些光景,以为万分的确,心下暗想道:“田单既慨然来降,
  我既又慨许其来降,则是投降之约已定,为何我还令兵将围着他的城池攻打
  他?我既围城攻打,他自要闭城守紧,约降之事岂不反成虚话?今撤去围兵,
  使他知我大度,降也降得心服。”算计定了,因遣人打了两扇大硬牌,分头
  去撤兵,上写燕上将军骑示:齐已约降,围城各营将士,可尽撤还本营,毋
  违。
  牌到了不消一个时辰,已将围城的兵马尽皆撤去。田单在城上看见,一
  发欢喜,遂悄悄将城上壮士俱叫了下来歇息,却将城中的老幼妇女们换了上
  城去看守,又差差官送投降日期与骑劫。骑幼见有了日期,信以为真,全不
  设备。
  却说剧辛此时尚在营中,虽乐毅行后,骑劫所作所为一任自心,全不请
  他议事,然他尚是前辈老臣,体面还在。一向见骑劫围城,蛮攻蛮打,掘墓
  割鼻,行这些惨刻之事,虽非正道,却还不伤燕兵正事,只得忍耐不言。今
  见骑劫受田单之降,十分骄傲,全不提防,因暗暗着惊道:“骑劫全不知兵,
  所行皆堕入计中,这全齐七十余城并燕二十余万大兵,定然要断送在他手中,
  遗祸燕国不小。倒是昌国君去了,得个干净。我今尚在营中,明日事败,分
  辩迟了,莫若劝他一番,他必不听:借他不听言,飘然去了,尚可免丧兵之
  辱。”主意定了,因来见骑劫道:“田单之降,将军以为真乎,假乎?”骑
  劫道:“小小孤城,食尽力竭,不降何待,自然是真。前日来请降,苦苦哀
  求,得我允其降,他欣欣然以为万幸,又安敢诈?”剧辛道:“田单之降实
  实是诈,将军不要被他瞒过。”骑劫笑道:“田单到此时计穷力竭,莫说他
  不敢诈,就他果然是诈,且请问:他战又杀不过,逃又没处走,思想诈我些
  甚么?”剧辛道:“兵之勇怯,全在兵心。他诈称投降者,指望懈我们的兵
  ① 镒 (yì,音益)——古代重量单位,约合古时二十两。
  ② 麾 (huī,音辉)——古代指挥用的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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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明明是诈,将军若信以为真,全不设备,则乐元帅下齐之功,定要为将
  军所送矣。”骑劫听了,大怒道:“为将行兵,须要看个时势,论个强弱。
  若论今日燕、齐之时势、强弱,莫说田单食尽力竭真降于我,即便有诈,即
  墨一个小小孤城,能有多少兵将?田单一个匹夫,能有多大本领?便能以诈
  降之计,破我二十万之大兵。我便以误信诈降之故,竟容容易易尽将此全齐
  地土断送于他?何言之妄也!惜剧君前辈老臣,要存体貌,若使他将妄言,
  便当以军法从事。且请问剧君:何以知其诈?”剧辛长叹一声道:“兵家之
  妙法,虚虚实实,难以尽言,惟知兵青乃知之。将军虽拥雄兵,朝夕攻城,
  似乎威武过人矣,然实计之,曾与齐兵接一战否?即掘家割鼻,不过徒耀虚
  威,以激齐怒,并未损齐一兵,斩齐一将,算来还是燕劳而齐逸,齐力何以
  得竭?齐城之粮,足食齐兵民久矣。兵民又未加,食又未损,乐元帅日城三
  年亦已支持,岂将军围城不足三月而食便尽?食不尽,力不竭,忽然而降,
  所以知其诈也。”骑劫道:“既是诈,为何又定降期?”剧辛道:“凡降而
  订期者,偷降也,上有管辖,不得自由,故定一期以便接应。今田单自为守
  将,要降则降,孰得而禁?乃论朝数夕而定期,此其为诈,又可知也。”骑
  劫道:“田单当事,还说是诈,难道城中富民以黄金千镒来求保全;也是诈
  不成?”剧辛道:“田单不降,而虑攻破其城,或遭屠戮,或被抢掳,当险
  危之际,富民以财求保全则有之。今田单已投降,将军又允其降,自无屠戮、
  抢掳之事,谁肯轻弃黄金千镒而又买保全?此其诈愈可知矣。将军恬然不知,
  转罪老臣之多言,恐非为燕王守土保兵也。”骑劫道:“两敌力均,忽然诈
  降,则当防也。今燕众齐寡,燕大齐小,燕战尚有余,齐守且不足,降乃齐
  必然之事,何更疑其有诈?即使有诈,亦不过捱时日,安能诈降而别出奇兵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