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美丽心点      更新:2022-12-28 10:21      字数:5266
  了,喜动颜色道:“寡人自得国以来,无日不以求贤为事。虽蒙四方英俊,
  垂顾赐教,不弃寡人,然而如先生之雄才大略,片语即吐心胸者,实未尝有
  也。寡人愧非桓、文,而管仲、舅犯,先生实过之,正恨不生于燕而生于赵,
  不仕于燕而仕于魏,使寡人痛相见之晚,乃蒙先生的见鄙心,深哀予志,而
  慨许以周旋,真魂梦所不敢望者,而忽遇之当面,何幸如之!此非寡人之幸,
  实燕先王社稷之幸也,愿先生金玉其言而勿悔。”乐毅道。“君求臣易,臣
  求君难,臣得人主,肝胆愿涂地矣,又何悔焉?大王若虑巨言不实,请即受
  职。”燕昭王道:“大贤之用,国之兴废赖焉,何敢轻亵?既蒙惠诺,请暂
  就使馆,容寡人薰沐告庙,然后请先生登黄金台纳印,以国事示烦。今日初
  临,安敢草草?”乐毅听了,满心欢喜,因再拜辞出,而暂就使馆以宿。正
  是:
  明君自望得贤臣,每恨睽违不易亲。
  今日相逢真快意,买金遇着卖金人。
  乐毅宿于使馆不提。却说燕昭王见乐毅人物英俊,议论高妙,又开诚吐
  赤,并不作游说行藏,心深喜之,困亲至新宫来见郭隗,说知乐毅之事。郭
  魄听了,大喜道:“吾闻乐君,天下士也,有将相之才,惜其生于赵而赵之
  人不知,仕于魏而魏君不识。今慕大王黄金台之高名翩然而来,正臣前所言
  之千里马也,今至矣!报齐仇,雪燕耻,俱要在此人身上。大王须厚遇之,
  勿失也。”
  燕昭王见郭魄议论与己相同,愈加欢喜,因退回宫,三日不临朝,斋戒
  ①
  沐裕,亲告于庙,又将黄金新铸一颗亚卿之印。到了第四日清晨,即至黄金
  台上,命百官具车马、旌旗、执事,往使馆迎请乐毅到台。
  乐毅既至,朝见昭王。昭王因赐坐,说道:“先生大贤,尊之客卿师席
  方为宜也,不宜屈处臣位。但念寡人抱先王之深仇,痛入骨髓,思欲复之,
  ① 心膂 (lǔ,音吕)——膂为脊梁骨。心与膂既是人体最重要的部分,也是人体最主要的部分,通常以心
  膂比喻亲信而且得力之人。此处用心膂二字,有君臣互相信任,共为国家尽力之意。
  ② 绸缪 (móu ,音谋)——事先作好准备。此处指照顾、关心。
  ① 亚卿——官名,商代、西周时设置,常奉命征伐和田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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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败亡之国,不易中兴,说者曰 ‘必求高贤为之生聚教养方可快意’。寡人
  ②
  慨之数年,竟不可遽得。幸天赐先生辱临敝地,又蒙先生哀怜寡人慨然俯就 ,
  故寡人不揣冒昧,愿举国听从,但思举国听从,非以职位临之不可,故特新
  铸此亚卿之印,颁赐贤卿,望贤卿念寡人负此深仇,暂为一屈。倘可借此而
  ③
  少释前愆 ,则先生造燕之功不浅矣。”因亲手取印付之。
  乐毅双手接了印,然后再拜致之道:“毅什魏小臣,今初至燕,大王即
  加臣以卿相之大位,岂臣所敢当?然臣受之而不辞者,知大王英明,定有以
  知臣而思用臣也,又自念臣才虽微,尚可效犬马执鞭之用,而不欲矫情以负
  大王之知。今既已受任,则职分当言者愿大王听之。臣闻: ‘善飞者,必先
  ①
  敛其翅;善走者,必先缩其足。’今国家遭子之之变,又遇匡章之乱,所伤
  实甚。今虽得大王数年节养,然羽毛尚未充,元气尚未复,纵有深仇,只宜
  藏之于心,不宜宣之于口,若或告人,倘邻国闻之,是我未图人而先令人图
  我,非智者所取。何况齐大燕小,彼强我弱,岂一朝一夕所能报?依臣之见,
  欲报此深仇,非二十年蓄精养锐不可也。愿大王隐忍之以待时,容臣教其民
  为礼义之民,治其国为富强之国,训其兵为节制之兵,再观其衅而待其变,
  然后联合诸侯,一举而图,方为万全,此时则未可。若时未可而强为之,不
  独不能报仇,且恐招祸。”昭王闻言,改容道:“寡人疏浅,蹈危亡而不知,
  非贤卿点醒,则寡人尚在梦中。今承贤卿大教,绝口不再言矣。”乐毅道:
  “大王不言,固所愿也。但至异日,或有言于大王者,尤愿大王勿听。”昭
  王道:“寡人家国身命俱听之贤卿,尚有谁言之足听?贤卿勿疑。但幸贤卿
  勿忘今日之言。”乐毅乃欣然受命道:“臣感大王知遇如此,敢不尽心!”
  昭王大喜,因赐宴,召诸臣陪之,而列乐毅之位于郭隗、剧辛、邹衍、屈景
  诸贤之上。君臣痛饮,尽欢而罢。正是:
  君臣遇合虽然有,谁似昭王鱼水欢。
  试上黄金台一看,燕山易水未曾寒。
  乐毅既受了燕昭王亚卿之任以治国事,便下令民间:令百姓尽力生产,
  地不许荒,时不许失,官不许骚扰,民不许游情,男不许无妻,女不许无夫。
  又下令于朝:令在位各安职守,不许纷更;刑法一定,宁从轻而不许贪酷;
  赋敛照常,宁薄取而不许增加;建言之官,不许建无益之言;任事之臣,不
  许生事;匡君以正者有赏,诱君以僻者为罪。又下令于营寨:各营务令兵将
  核实,不许虚报一名;粮饷实给,不许少侵一合;操练必严,不许因循故事;
  挑选必精,不许混容老弱;鼓之则进,金之则退,不许少违毫发;限之以时,
  勒之以刻,不可差失须臾;兵必知将,将必知兵,有如指臂,不许阻挠;步
  归于步,马归于马,各分营队,不许杂乱。
  乐毅令下之后,毫不假借,行之未及一年,而燕国气象勃然改观。昭王
  大喜,因谓乐毅道:“贤卿为寡人如此劳神,而室家悬隔,寡人于心未安,
  必设法迎来,方是久长之计。”乐毅道:“蒙大王垂念,深感洪恩。但臣昔
  在魏,魏不知臣,蓄之不啻犬马,及今臣归大王,位臣卿相,此臣之知遇也。
  今魏王罪臣,以为背主,竟拘禁臣之妻小在魏,不许出城。臣年来因国事在
  身,未及料理,今既蒙大王念及,容臣设计,遣人往迎之。”昭王道:“原
  ② 俯就——降格以从。
  ③ 前愆——以前的过失。
  ① 善飞句——比喻保全国力,等待天时,蓄力绸缪,以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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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如此,一发不可迟了。”乐毅领命,因写了书信封好,差一能事将官叫做
  汪捷,叫他到魏国迎请家眷,临行悄悄吩咐他道必须如此如此,方可迎来。
  汪捷领命,竟至魏国,先来见了夫人和氏,随即寻见堂弟乐乘,将书付
  与。原来乐乘已知乐毅在燕拜为亚卿,执掌燕国之权,久欲至燕相投,以为
  功名之地,却因魏王有旨,拘禁不许出城,故闷闷地住了许久。这两日正打
  帐设法私走归燕,不期乐毅有书来接,满心欢喜。因将汪捷邀入内室,细细
  与他商量道:“乐老爷来接家眷,自然要去,但魏王有禁,不许放乐性一人
  出城,却将奈何?”汪捷道:“乐老爷久知此事,已设一妙计在此。”乐乘
  道:气有何妙计?”汪捷道:“乐老爷说,二月十五日,大梁风俗,各城百
  ①
  姓及官宦,皆出城去南岳庙烧香,就借此为竟日之游。叫小将先通知令族,
  备下车马,打点行囊,到了这日早晨,觑便各各隐藏于北城左右。到了午时,
  请二老爷竟戎装了,扮作燕将,放了个号炮,竟夺开了北门,放家人出去,
  外面听得炮声,自有人马来接应。”乐乘听了,大喜道:“有理,有理!”
  因悄悄打点。汪捷又来通知和氏并乐姓宗族,俱各欢喜收拾。
  到了二月十五这一日,果是大梁风俗,大大小小俱往城南烧香游玩。城
  中十停人倒去了有六七停,地方准来照管?和氏因收拾了车马,领着小公子,
  乘间悄悄从后院转到北城等候。乐氏阖族闻信,俱是如此。乐乘家眷也先打
  发到城下,自家却捱到将近午时,方戴起盔来,芽起甲来,骑了一匹好马,
  手持一杆大刀,带了三四个有力的大汉,拿着号炮,飞跑至北门城下,放将
  起来。乐乘因横刀立马于城门之下,大叫道:“燕王有旨,迎请乐亚卿老爷
  的夫人、公子并乐氏宗族往燕居住。可报知魏王,因行期急迫,不及入朝辞
  谢了。”乐乘一面叫众人快走。隐藏下的车马,听见炮响,早一齐蜂拥而来,
  冲出城去。守城军上出其不意,又见乐乘横刀立马,好不英勇,哪个敢来拦
  挡?乐乘见车马部出城去,方随后赶来。众军士见乐乘去了,再赶到城外来
  看,城外早又有一声炮响,拥出一些人马,扯着两面大旗,旗上写着:“燕
  王迎请乐亚卿家眷”。接着了车马,竟弓刀耀计,鼓乐喧天地去了,谁敢上
  前去问!急急报知魏王,再差得兵来追赶,已去有数十里,哪里赶得上,只
  得罢了。正是:
  日日在前轻似土,一朝失去重如金。
  若非三尺纱蒙眼,定是一团茅塞心。
  不数日,到了燕国,乐毅接着,不胜之喜。因将宗族俱编入燕籍而为燕
  人,又入朝致谢,又领乐乘来见昭王,荐其骁勇,用之为将。昭王见乐毅诚
  心为燕,愈加欢喜,因时时召见、赐宴,谈论国政兵权,真是欢如鱼水。正
  是:
  君爱臣如宝,臣尊君似天。
  如斯谋国事,未有不安然。
  ①
  到了周赧王四年,忽秦国一个大游客叫做张仪 ,欲要连横天下诸侯以事
  秦,故来到燕国说昭王道:“秦之强,天下所知也,今欲加兵各国,以扩疆
  土。臣不忍天下被兵,已劝赵王割河间之地以入朝事秦矣。秦既得赵,岂能
  ① 竟日——终日。
  ① 张仪一 (?一公元前310),战国时魏国贵族后代。秦惠文君十年(公元前328)任秦相。封武信君,执
  政时采用连横策略,迫魏献上郡,辅秦惠文君称王,游说各国服从秦国,瓦解齐楚联盟,夺取楚汉中地。
  秦武王即位,他入魏为相,不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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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燕?大王若不割地事秦,早为之计,恐秦一怒,下甲云中九原,驱赵以攻
  燕,则恐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昭王不能决,因请张仪就馆,而召众臣
  商议。屈景说道:“既立国,当守国,岂可以土地事人为长策?况燕地有限,
  而秦欲无厌,但救目前,又将何继?且张仪游说之士,心甚诡而言不足信。
  若秦果贪燕,即割地而未必便可复无虞,不割地而秦即加兵,然燕简练已久,
  何至畏人?愿大王加察。”众臣听了,皆赞道:“屈君之论甚为有理。”独
  乐毅无语。
  昭王因问道:“乐卿以为如何?”乐毅方对道:“屈君之论,守国之正
  论也。但今日张仪之言,乃一时机变之言,非正论也。非正论而以正论对之,
  是彼以虚而我以实,则受其累矣,莫若仍以机变应之为妙。”昭王惊问道:
  “张仪之言,何谓机变?”乐毅道:“张仪欲连横六国以事秦,是张仪之心,
  非六国心也。张仪说一国而一国许之者,受张仪之恫吓,畏秦强而恐速祸,
  虽皆口许割地,尚彼此观望,未便即与。口许割地,则秦不加兵,地未即割,
  则地原无失,此机中有机,变中有变,臣所谓机变之事也。若地尚未割,而
  口先正言不许,彼借不许之言而先兴师问罪,以威其余,是我惑虚机而先受
  实祸,非美也。若虑既许割地而不便悔言,窃恐六国中之梅言者不止一燕,
  且张仪游士耳,不过仗口舌之利虚张秦势。能使六国割地事秦,则张仪之功;
  设或六国不割地事秦,在秦无甲兵之费,亦必不以为张仪之罪。张仪既不罪,
  则六国有罪亦轻。况张仪在秦,亦非忠信之臣,上下猜疑,恐不及割地而即
  别有机变,今大王莫若许割常山五城以事秦,待诸侯成约而后割之。臣料诸
  侯之约无日而成,而燕之地亦无日而割也。此时何必与之苦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