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知恩报恩 更新:2022-12-23 20:32 字数:4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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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蜷缩成一只小球。
她想要消失掉。
她想要死。
她凄凉地躺在那里,回忆过去,回忆理查德如何改变了她的生活……
黛安娜·韦斯特生长在纽约的桑兹角,一个幽静富裕的地区。父亲是外科医生,母亲是画家,黛安娜三岁就开始画画。她就读于圣保罗寄宿学校,大学一年级时,与魅力四射的数学老师有过短暂的交往。他对她说,他要娶她,因为她是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他的女人。当得知他有妻子和三个孩子时,黛安娜毅然判定,无论是他的数学还是对他的记忆都绝对经不起推敲,她当即转学到韦尔斯利学院。
她对美术情有独钟,把每一分闲暇的时刻都用在绘画上。一毕业她就开始出售自己的画作,并且被广泛地看好,声名鹊起。
那年秋天,第五大道上的一间有名的画廊为黛安娜举办个人画展,画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画廊老板,保罗·迪肯,是位富有而博学的非洲裔美国人,他对黛安娜的事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开幕的那天晚上,沙龙里人头攒动。迪肯急急忙忙地来到黛安娜面前,脸上笑容可掬。“恭喜!我们已经售出大部分的展品!几个月后我打算再办一次,只等你准备好。”
黛安娜大喜过望。“太好了,保罗。”
“你当之无愧。”他拍拍她的肩膀,匆匆离去。
黛安娜正在给客人签名,突然有人走到她身后说:“我喜欢你的曲线。”
黛安娜僵住了。她怒不可遏,猛然转身,张开嘴巴,正要反唇相讥,只听他继续说道:
“它们有着跟罗塞蒂或马奈的曲线相同的精致。”他正仔细观赏着墙上的一幅作品。
黛安娜及时忍住了。“哦。”她仔细看了一眼那名男子。三十五六岁的光景。身高六英尺,体操运动员的体型,金黄头发,明亮的蓝眼睛。穿着一套柔软的浅棕色西服,白衬衫,打着褐色的领带。
“我——谢谢你。”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童年。我母亲是画家。”
他微微一笑。“我母亲是厨师,但我不会烹饪。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理查德·史蒂文斯。”
就在那一刻,保罗·迪肯拿着三只包裹走过来。“你的画,史蒂文斯先生。慢慢欣赏吧。”他把包裹递给理查德·史蒂文斯,转身走开了。
黛安娜惊讶地看着他。“你买了我三幅画?”
“在我的公寓里还有两幅。”
“我——我感到十分荣幸。”
“我欣赏才华。”
“谢谢你。”
他欲言又止。“嗯,你一定很忙,那我就——”
黛安娜听见自己说:“不忙。我没事。”
他笑逐颜开。“好。你能帮我个大忙。韦斯特小姐。”
黛安娜看着他的左手。没戴婚戒。“什么事?”
“我碰巧有两张明天晚上诺厄尔·考沃德《快乐精灵》重新上演的首场票,没有人跟我一起去。不知你有没有空——?”
黛安娜端详他片刻。他看上去是个好人,而且非常英俊,但,毕竟,完全是个陌生人。太危险。太危险。但她听见自己说:“我很乐意。”
第二天晚上的约会果真很愉快。理查德·史蒂文斯妙趣横生,两人之间立即产生相互投缘的感觉。除了分享对艺术和音乐的爱好,他们还有着其他更为广泛的共同兴趣。她感到被他所吸引,但不能肯定他对她的想法。
夜晚即将结束时,理查德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黛安娜的回答是个不假思索的“有”。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休南区一家幽静的餐馆进餐。
“说说你自己,理查德。”
“没有多少好说的。我出生在芝加哥。父亲是建筑师,在世界各地盖房子,母亲和我跟着他到处走。我上过大约有十多所不同的外国学校,为了自卫学会说好几国的语言。”
“你干什么工作?”
“我在KIG——金斯利国际集团工作。它是个大型智库。”
“听起来很刺激。”
“非常迷人。我们进行最尖端的科研。如果我们有座右铭的话,一定是‘倘若此刻我们没有答案,明天就会有’”。
晚餐后,理查德送黛安娜回家。在她的家门口,他拉着她的手,“我今天晚上很开心。谢谢你。”
随即他便离开了。
黛安娜站在那儿,眼睁睁地望着他走掉。我很高兴他是绅士,不是色狼。我真的很高兴。该死!
那以后他们天天晚上见面,黛安娜每次看到理查德都感到同样的温馨,同样的喜悦。
一个星期五的晚上,理查德说:“我星期六辅导一支少年棒球协会队。你想看吗?”
黛安娜点点头。“想,教练。”
第二天早晨,黛安娜观察着理查德训练那些生龙活虎的小棒球手。他温和,体贴,又耐心,在十岁的蒂姆·霍尔姆接到一个飞球时,他高兴地放声大叫,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喜欢他。
黛安娜想,我恋爱了。我恋爱了。
几天以后,黛安娜和几个女友一起吃便饭,离开饭店时,路过一间吉普赛算命馆。
出于冲动,黛安娜说:“我们进去算算命吧。”
“我不行,黛安娜。我还得回去上班。”
“我也不行。”
“我要去接乔尼。”
“你干吗不去呢?告诉我们她说了什么。”
“好吧。我去。”
五分钟后,黛安娜发现自己单独跟一个面容干瘪的老妪坐在一起,老妪满嘴金牙,头上扎着一块肮脏的大围巾。
荒唐,黛安娜想。我干吗要这么做?但她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想了解自己和理查德有没有共度的未来。只是好玩罢了,她对自己说。
黛安娜看着,只见老妪拿起一副纸牌,开始洗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想知道是否——”
“嘘。”老妪翻开一张牌。是小丑的画像,穿着色彩斑斓的衣服,背着一只书包。老妪打量片刻。“你有许多秘密要探测。”她翻开另一张。“这是月亮。你有拿不准的欲望。”
黛安娜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跟一个男人有关吗?”
“是。”
老妪翻开下一张。“是张恋人牌。”
黛安娜微笑了。“吉兆吗?”
“我们会明白的。下三张牌会告诉我们。”她又翻开一张。“吊死的人。”她皱起眉头,停顿,翻开下一张。“魔鬼,”她唧咕。
“是凶兆吗?”黛安娜轻轻地问。
吉普赛算命人没有回答。
黛安娜看着老妪又翻开一张。老妪摇头。声音古怪而空洞。“死亡牌。”
黛安娜起身。“我根本不信,”她气呼呼地说。
老妪抬起眼皮,开口讲话时,声音里满是阴森的鬼气。“你信不信无关紧要。死亡包围着你。”
第3章
德国,柏林警长奥托·席费尔、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官和公寓物业管理员卡尔·格茨先生,注视着躺在往外溢水的浴缸底部的干枯了的赤裸尸体。一道模糊的伤痕环绕着她的颈项。
警长伸出一根手指放到滴着水的龙头下。“冷的。”他嗅了嗅浴缸边的空酒瓶,转过身面对物业管理员。“她的名字?”
“索尼娅·韦布吕热。她丈夫叫弗朗兹·韦布吕热。科技人员。”
“她和丈夫住在这公寓里?”
“七年了。很好的住户。总是按时交房租。从不惹是生非。每个人都喜欢……”他意识到他所要说出的东西,打住了。
“弗朗兹·韦布吕热有工作吗?”
“有,在赛博林网吧,那种人家付钱用电脑来——”
“是什么使得你发现尸体的?”
“是因为浴缸的冷水龙头。我想办法修过好几次,但老是关不紧。”
“所以?”
“所以今天早晨楼下的住户才会投诉说他家天花板渗水。我上来,敲门,没人回应,就用自己的万能钥匙开了门。走进浴室,发现……”他的喉咙哽塞了。
一名探员走进浴室。“柜子里没有白酒,只有葡萄酒。”
警长点点头。“对了。”他指指浴缸边的酒瓶。“拿去检验一下指纹。”
“是,长官。”
警长转向卡尔·格茨。“你知道韦布吕热先生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我一般在早晨看见他,他去上班的时候,但——”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你今天早晨没有看见他?”
“没有。”
“你知道韦布吕热先生计划到哪儿去旅行吗?”
“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
警长转向探员。“跟其他的住户谈谈。问问看,韦布吕热太太最近是不是情绪低落,或者是不是跟她丈夫发生过争吵,或者她是不是酗酒。尽一切可能了解情况。”他看着卡尔·格茨。“我们将调查她的丈夫。如果你想起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
卡尔·格茨试探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用,但一位住户告诉我,昨天夜里大楼前停了一辆救护车,他问是不是有人病了。我走到外面去看个究竟时,救护车已经无影无踪了。这有用吗?”
警长说:“我们将进行调查。”
“怎么——怎么处理她——她的尸体?”卡尔·格茨紧张地问。
“法医正往这儿来。把水放掉,在她身上盖条毛巾。”
第4章
恐怕有坏消息……昨天夜里遇害……我们在东河的一座桥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对黛安娜·史蒂文斯来说,时间已经停止了。她在宽大的,充满回忆和思绪的寓所里无目的地晃来晃去:它的舒适不复存在……它的温暖不复存在……没有了理查德,只是一堆冰冷的砖头。再也不会恢复生机了。
黛安娜瘫倒在长沙发上,闭上眼睛。理查德,亲爱的,我们结婚那天你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但现在我想要了。回到我身边。即使我看不见你也没有关系。把我紧紧地抱住吧。我会知道你在。我需要再次感受你的爱抚。我想要感受你抚摩我的乳房……我要想象我能听见你的声音说,我做了世界上最好的西班牙海鲜饭……我要听见你的声音叫我不要拉下你身上盖着的被子……我要听见你对我说你爱我。她企图制止突然涌出的泪水,但做不到。
从她意识到理查德死了的那一刻起,黛安娜就接连几天把自己锁在昏暗的寓所里,拒绝接电话,也不应答门铃。宛若一头受伤的野兽,躲藏着。只想与她的伤痛独处。理查德,有那么多次我想对你说“我爱你”,以至你就会说“我也爱你”。但我不想显得饥渴难耐。我是个傻瓜。现在我一无所有了。
最后,当接二连三的电话铃声和不断响起的门铃声不肯停止时,黛安娜打开大门。
门口站着卡罗琳·特尔,黛安娜最亲近的朋友之一。她看着黛安娜,“你看上去糟糕透了。”随即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大家都拼命想跟你联系,宝贝。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很抱歉,卡罗琳,但我真的不能——”
卡罗琳把黛安娜搂进怀里。“我知道。但有许多朋友想见你。”
黛安娜摇头。“不。不可——”
“黛安娜,理查德去世了,可你没有。别把爱你的朋友拒之于门外。我会经常来看你。”
黛安娜和理查德的朋友开始打电话到寓所来,黛安娜发现自己倾听着无休无止的枯燥乏味的关于死亡的陈词滥调:
“这样想,黛安娜。理查德安息了……”
“上帝召唤他去了,亲爱的……”
“我知道理查德在天堂里,照耀着你……”
“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他加入天使的队伍了……”
黛安娜直想叫喊。
来访的人似乎川流不息。保罗·迪肯,展出黛安娜作品的画廊老板来了。他伸出胳膊,搂住黛安娜,“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可是——”
“我知道。”
“我对于理查德深表哀悼。他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但是,黛安娜,你不能像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大伙正期盼着看到你更多的好作品。”
“我做不到。不再重要了,保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完了。”
没有人能说服她。
第二天,门铃响起时,黛安娜很不情愿地走到门边。她从窥视孔看出去,外面似乎有一小群人。她感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