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2-12-23 20:32      字数:4840
  我站在梯架子的最后一级上,身体有一半出了洞口,风雨声现在已经淹没了托宾的喊叫声。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周围这些四英尺高的带刺铁丝网。既可以从这翻过去,也可以回到下面,再从地道里走出去。我想到下面有和满地板的内脏待在一起拼命尖叫的托宾。如果他控制住自己并且找到猎枪或手枪怎么办?所以,既然走了这么远路,我决定再走最后的四英尺。
  痛苦多数是精神而不是物质的,因此我努力让大脑什么也不想,一直爬上铁丝网,从顶上跃到下面铺的道路上。
  我躺在地上喘息片刻,摸摸手上和脚上的伤口,很庆幸当初为了防止三颗子弹不干净,医生给我打了破伤风预防针。
  我不顾伤口的疼痛站起来向四周看看。这里是一个直径约三十英尺的环形军事炮台。炮台挖到山的一侧,周围是齐肩高的混凝土墙,以前大炮就放在墙里面。一个钢制的旋转装置被埋在混凝土铺的路上,用来将大炮旋转一百八十度弧形。
  我看到陷下去的炮台另一侧尽头有一条混凝土铺的斜坡,一直上升到看似瞭望塔的地方。根据目前我的判断,自己正在那个猪排骨坡的南面,而军事设施则指向南面,正对大海。实际上我能听到海浪拍击附近的海滩。
  我清楚这些炮台是怎样成为优良的圈养动物的场所,这反过来也提醒我空气里满是瘟疫。虽然这不是你能轻易忘记的东西,但我估猜我正在努力压制着它。关键是如果仔细倾听我能辨认出鸣鸣的警报声,还有托宾尖利的叫声——并非真正的,而是在我脑海之中,我知道这声音会延续一段时间。
  就这样我站在那儿——脑子里想着托宾,耳朵里回想着生物病毒的警报声,风雨拍打着我的面庞,还有寒冷,颤抖,饥渴,浑身伤痛,几乎半棵着身体,但我却感觉自己幸福到了极点。事实上,我几乎呐喊起来,还跳了几下快步舞。我对着狂风大喊:“我还活着!活着!”
  这时,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小声音在说话:“不会太久。”
  我顿时停下胜利的舞步:“什么?”
  “不会太久。”
  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小声音在我的脑海里,而是背后有人讲话。
  我转过身去。
  在五英尺高的墙顶上,有个身形魁梧的家伙正在俯视着我。他穿着黑色雨衣,戴着的帽子使得脸几乎看不见,有几分像站在暴风雨中的死神,或许还在微笑呢。真令人毛骨惊然!我问道,“你究竟是谁?”
  可那个家伙没有答话。
  我猜想当时自己对在雨中跳舞和喊叫时被抓住的情景一定觉得有些愚蠢。但我强烈意识到这并不只是眼下自己面对的最小问题。“你究竟是谁?”
  还是没有回答。但我现在看清那家伙胸前正端着什么东西。死神用的标准的长柄大镰刀?希望如此,我能对付大镰刀。可是并没有那么幸运,那家伙有来福枪,胡扯。
  我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选择。我正在一个五英尺深的环形洞穴的底部,上面有人端着来福枪正站在出口斜坡附近的墙上。我基本上陷入了一个又圆又深的困境中,这回多数是死定了。
  那家伙站在三十英尺开外向下盯着我——对来福枪来说射程很近。他离出口那个斜坡太近以致于我无法考虑出路。现在惟一的出路只有围。才出来的那个洞口,可那意昧着我得向他那边猛跑十五英尺,跃过带刺的铁丝网,然后一头扎进那个梯架出口。这样也需花将近四秒钟的时间,等于那家伙两次将来福枪瞄准和射击。也许他对我并无恶意,也许是个喝白兰地的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对,我问他:“那么,朋友,是哪阵风在这样的晚上把你吹到这儿来的?”
  “你。”
  “我?”
  “对,是你。你和托宾。”
  我终于认出那个声音,便说:“好,保罗,我这就离开。”
  “对,”史蒂文斯先生答道,“你就要走了。”
  我可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我猜想他还在因为我把他打昏在后院草地上的事恼恨我,更不用提我骂他的那一大雄脏话。而现在他带着一枝来福枪,生活有时更好笑。
  他又说,“你不久就要走了。”
  “好。我只是从这儿路过,而且——”
  “托宾在哪?”
  “就在你后面。”
  史蒂文斯真的很快回头瞥了一眼,又面对我说:“灯塔上发现两条船——一只克里斯游艇,另一只是快艇。克里斯游艇在海湾里转回头,而快艇则一直开了过去。”
  “是这样,我在那艘快艇里面,只是出来转转。”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克里斯游艇是托宾的?”
  “我认得他的船,而且一直在等他。”
  “为什么?”
  “你知道原因。”他补充道,“我部署的行动传感器和麦克风显示出在特瑞要塞至少有两个人和一辆车子。我检查之后来到这里。”他又说:“有人杀死了两名消防队员。是你?”
  “不是我。”我说:“嗨,保罗,我的颈子仰视你都快僵了,而且很冷。我想从斜坡上去,我们一道回到实验室喝点咖啡——”
  保罗·史蒂文斯举起来福枪瞄准了我,一边说:“如果你敢移他妈的一寸,我就杀死你。”
  “我懂。”
  他又提醒我:“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还欠着没有还给你。”
  “你必须努力疏导你的愤怒,以一种建设性——”
  “闭上鸟嘴。”
  “那好。”我本能地感到保罗·史蒂文斯比托宾更危险。托宾是个杀人犯,也是个懦夫。如果他意识到危险便会逃跑。我相信史蒂文斯则是个天生的杀手,是那种敢于直接同你面对面的人,一个典型的杀人犯。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托宾在这?”
  史蒂文斯依旧端着来福枪瞄准我,一边对我说:“我当然知道。为了奇德上校的宝藏。”
  我说:“我能帮你找到宝藏。”
  “不,你不能,宝藏在我这里。”
  噢,我的天。我说:“你怎么——?”
  “你以为我笨吗?戈登夫妇就这样想。我想确切知道所有这些愚蠢的考古挖掘是怎么回事。于是暗中跟踪他们的每次行动。我一直不知道谁是他们的合作伙伴,直到八月份托宾作为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名代表来到普拉姆岛。”
  “侦探工作做得不错,我负责给你弄一份政府颁发的嘉奖,以表彰你的办事高效——”
  “闭上鸟嘴。”
  “是,先生。顺便问一下,你不应该戴上一个面具之类的东西吗?”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不是生物病菌的警报声吗?”
  “是警报,可那是个演习而已。我下令飓风来时所有岛上实验室里的值班人员刚才都要穿上防生物病菌的衣服,进行防生物演练。”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会都死?”
  “不会,只有你会死。”
  我就怕他这么说。我便用官方的口吻对他说:“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杀人这么严重。”
  “其实,我什么罪也没犯,杀你将是一种乐趣。”
  “杀死一名警察是——”
  “你是非法人境者,说不定还是个破坏者,一个恐怖分子和谋杀犯。抱歉我没有认出你。”
  我全身紧张起来,打算向洞口猛冲过去,可又知道那是个无用的尝试,但必须试一下。
  史蒂文斯继续说:“你敲掉我两颗牙,又打破嘴唇,而且你知道得他妈的太多。”他又说:“我是富有的,你死定了。再见,小家伙。”
  我对他说:“滚你的,傻瓜。”我跑着向洞口冲去,不是朝带刺的铁丝网看,而是看着他。史蒂文斯端稳来福枪,开了一枪,真的不大可能会落空。
  枪声响过,却看不到他枪口处的火光,我的身体也没有遍体烧灼的感觉。当我到铁丝网旁边打算翻过去一头扎进洞里时,我看到史蒂文斯跳下坑来想结果我,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可事实上,他向前扑倒,脸朝下跌到混凝土上。我赶紧收住脚步,身子撞到了铁丝网上。
  我在那站了一会,浑身僵硬地望着史蒂文斯。他的身体又抽搐了片刻,看上去像脊校被击中,所以基本上死定了。我忽然听到一阵清楚明白的咯咯笑声,这才明白过来。终于,抽搐和笑声都停下来。我抬头看看墙顶。贝思·彭罗斯正朝下盯着保罗·史蒂文斯,手枪正对着尸体。
  我说,“你怎么到这来?”
  “走来的。”
  “我是指——”
  “我来找你,正好看到他,就过来了。”
  “我真幸运。”
  “他可不幸。”贝思答道。
  我说:“快说‘别动,警察!’”
  她答道:“去你的。”
  “我和你一边,”我补充说,“他要杀死我。”
  “我知道。”
  “你可以早点开枪。”
  “我希望你不是在批评我的行为。”
  “不,女士。射得不错。”
  她问我,“你没事吧?”
  “还好,你呢?”
  “不错。托宾在哪?”
  “他……不在这儿。”
  贝思又向下瞥了一眼史蒂文斯,接着问道:“他来干什么?”
  “只是个清道夫。”
  “你找到宝藏了吗?”
  “没有,史蒂文斯找到了。”
  “你知道在哪儿?”
  “我正准备问他。”
  “不,约翰,他正准备给你一颗子弹。”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为此你欠我一个小人情。”
  “好吧。到此结束了——案件告一段落。”我说。
  “还有宝藏,另外托宾他在哪?”
  “噢,他就在附近什么地方。”
  “有枪吗?很危险?”
  “不,”我答道,“他没了内脏。”
  我们在一个混凝土地下掩体里躲避暴风雨。虽然挤在一块取暖,可是我们太冷了,谁也没睡着。我们一直谈到深夜,互相摩挲着手臂和腿部防止体温过低。
  贝思盯着我不断询问托宾的下落,我便把双方在弹药库里的斗争添油加醋一番,告诉她我刺了托宾一刀,他身受重伤。
  她说:“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他医救治疗吗?”
  我答道:“当然,那是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
  她几秒钟没应声,然后简单地说声:“好。”
  拂晓之前,我们动身回海滩。
  风暴已经过去,直升飞机和巡逻艇都还没有出来,我们重新装上剪床栓,将捕鲸船开到克里斯游艇附近。然后我把捕鲸船的自动排水塞子拔掉,让小船自己沉没。接着我们乘坐着托宾的豪华游艇到绿港,给麦克斯打了个电话。他开车去码头接我们,又把我们送到警局总部。我们在那儿冲了淋浴,穿上运动衫和暖和的袜子。一位当地的医生给我们做了体检,开了些抗菌素,建议我们吃些熏肉和鸡蛋,听上去很不错。
  在麦克斯的会议室里用过早餐后,我们向他作了详细汇报。他时而惊讶,时而难以置信,时而恼怒,时而高兴,时而感到嫉妒,时而又感到放松,继而又焦虑起来,如此这般,不一而足。他不断地问我们:“奇德上校的宝藏?你们确信与这有关?”
  我吃第二顿早餐时,麦克斯又询问道,“因此,这么说,只有史蒂文斯知道宝藏的下落?”
  我答道:“我想是这样。”
  他注视着我,又盯着贝思说:“你们不会瞒着我,对吧?”
  我答道:“我当然会。要是我们知道二千万美元的金银珠宝在哪儿的话,麦克斯,你将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事实上,那些东西又不见了。”我补充道,“可是,我们知道的确有宝藏,而且史蒂文斯暂时占有过一段时间。所以,也许警察或者联邦特工能有幸找到它。”
  贝思又补充道:“宝藏造成这么多的人命,我想真应该诅咒它。”
  麦克斯耸肩答道:“不管该不该诅咒,我要找到宝藏。”他又说,“为了历史的缘故。”
  “绝对应该。”
  可是麦克斯似乎对我们所说的一切总不能相信和理解,总是不断地重复他已经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对他说:“如果我们执行任务之后的汇报正在变成一种审讯的话,我要么得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要么就揍扁你。”
  麦克斯强作笑容道:“对不起……这事有点动人心魄……”
  贝思说:“那就谢谢我们工作干得不错吧。”
  “谢谢。”麦克斯对我说,“我很高兴雇了你。”
  “你解雇过我。”
  “是吧?忘记它吧。”他又问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说托宾已死了吗?”
  “嗯……我走时还没有……我是说,我想我本该强调一下说你需要给他叫医救治疗的。”
  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