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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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文 更新:2022-12-23 20:32 字数:4762
前刮了一阵风,温度骤然下降。天气阴冷,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尽管这样,一大早,市文化官门前、建设路中段却人头攒动。
上午10点左右,刺耳的警笛划破茫茫雨丝在市区上空回旋。
“来了!来了!”人们驻足探头。
6辆交警摩托车开道,后面一字摆开七八辆警车。红色的警灯在旋转,发出凄厉的声音。后面是一辆大卡车。
人们看清了。大卡车上,两位威风凛凛的全副武装的民警押着一个40来岁,看上去挺敦厚的农民。他,近17米的个头,黑红的脸膛中透出苍白。他神情麻木,目光呆滞,嘴唇微张,似乎在想说什么。
相识的不相识的人都在小声议论。
“这人怎么这么狠哪!”
“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怪,把媳妇给杀了!”
“可怜他们的两个孩子!”
上了年纪的妇女们摇头叹气。有的在悄悄的擦拭眼角。
文化宫内,宣判大会,座无虚席。宣判台上,审判长开始宣判:郭业林,男,汉族,现年40岁,高中文化,捕前系甘肃省张掖市……农民……遵照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执行死刑的命令,现将罪犯郭业林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脑子“嗡”的一声,郭业林感觉天旋地转,脸一下变成死灰。此刻,他想到了他天真可爱的9岁的儿子、7岁的女儿以及白发苍苍的双亲。想起了和他相濡以沫10来年的妻子……
他后悔,他不想死。案发那天,他曾向派出所的民警用浓浓的方言说:“我……我已经做下了,政府怎么办就怎么办。”期间,他对市中级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死刑的决定不服,上诉高级人民法院,被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刑车开动了。人们争先目睹这位在他妻子身上砍了30多刀的杀人凶手,并且狠狠地咒骂他、指责他的凶残。
中午时分,戈壁滩刑场一声枪响,郭业林命归西天,尘埃落定。枪声过后,给金昌留下了一个沉重的故事。
2.也算是楼外楼了
40年前,当甘肃张掖城内大佛寺的钟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位于张掖乡下的一个偏远村庄,伴随着悠远绵长的钟声,小业林来到人世。
村里民风淳朴,每当谁家喜得贵子,乡亲邻居都来祝贺道喜,整个小村充满着欢乐,郭家眉开眼笑。在他身上寄予了老一代人的希望。
父母含辛茹苦把他供到高中,只因家境贫寒,二十七八岁尚未娶妻。父母想早一点儿抱孙子,急得火上房。郭业林也企盼成个家。后经人介绍了比他小8岁的年轻俊美、聪颖勤快的杜小华。杜家看他老实厚道,吃苦能干,虽不爱说话,办事却很诚实。杜小华起初认为年龄有差异不太愿意。庄户人有句俗话:女婿大了知道疼爱。经劝说,杜小华与郭业林喜结良缘。郭家待儿媳如亲生闺女,郭业林更是倍加关心。
金凤凰飞进小村庄,郭家其乐融融。小两口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杜小华孝敬公婆,善于持家,日子虽不宽裕,但家庭和睦,村里人投去羡慕的目光。以后,杜小华先后生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真是天遂人愿,一家人更是皆大欢喜。
光阴似箭,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了些。一天晚饭后,杜小华闩了大门,堵了鸡窝,关了羊圈,照顾二老上炕歇息,哄着孩子睡了觉后和丈夫在炕头说话儿。
窗外月色溶溶,树影婆娑。郭业林看着一双儿女睡得香甜的脸,心里涌上诸多感慨叹口气道:“小华,孩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干脆到外面去挣些钱,这好年头,我不能老守着二亩地过日子。”
“到外面挣钱能行?”杜小华的水灵灵眼睛看着丈夫,心里很感动。
“好男儿志在四方,咱村里好多人不是都出去了吗?我一个男子汉怎能看着你们娘儿几个和老人过紧巴日子,到外面闯荡闯荡,兴许行呢?”郭业林憨憨一笑。
丈夫一席话胜似三冬暖,杜小华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我到金昌去吧,那里可是被称作有名的金娃娃的,孬好我还有点炒菜的手艺。”
一锤定音即付之行动。不久,郭业林果真到几百里以外的金昌打工。他省吃俭用,每月给家里寄些钱,郭家喜不自禁,杜小华的脸整日绽开笑容。
郭业林凭着他的手艺和诚恳在金昌某包工队食堂当上了掌灶师傅,受到民工的拥戴和老板的赏识。
单身在外的他常常对着满天繁星凝思。他思念漂亮贤惠的妻子,更想念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做梦都在想家。每当看到城里人携妻领子在马路上散步时,他多么盼望有一天也把妻子和孩子接到城里来,让她们也过一下城市的生活,享受一下城市的快乐。
梦想成真了。1996年10月,郭业林在市区某二层小楼租了一间房子,把妻子和两个孩子从农村接到城里。
杜小华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媳妇,把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城市的生活给她注入了青春的活力,她整天乐哈哈的,动不动还情不自禁地哼几句流行歌曲。
郭业林原来老爱绷着的脸天天挂满笑容,和同事们的话也渐渐多起来。在农村常年累月风吹日晒聚集在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媳妇一来,他打工单身生活的汗臭气也随之一扫而光。
不久,经熟人介绍,杜小华到一家公司打工,每月二三百元的收入更使他们锦上添花。两口子经济上都有了进项,虽比不上城里的双职工,但比起偏僻农村的生活,也算是楼外楼出人头地了。
下班回来,他们茶余饭后常常带着孩子逛马路逛商店,与妻子、孩子朝夕相处,郭业林比刚成亲那阵子还高兴。
新的生活,新的环境,新的开端,郭业林夫妻俩充满了新的希望。在他们眼里,金昌的天是那样地高;地是那样地阔。天,蓝得让人心花怒放,地,阔得让人直想翻跟斗。
杜小华要强,她不能让城里人看她是个乡巴佬,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加上女人天生爱打扮的特点,她渐渐摆脱了乡里人的土气,卷发头,高跟鞋,长筒袜,连衣裙,加上苗条的身材,算不上亭亭玉立倒也是风姿绰约。在班上,她勤快麻利,很快赢得了同事们的称赞。
郭业林看着妻子漂亮的身影越发喜欢起来,但对杜小华的穿着打扮从心底里不是很赞成。这位土生土长的农民,脑瓜还停留于封闭式的年代。他看不惯城里那些涂脂抹粉、袒胸露臂的女人,尤其傍晚情侣们的勾肩搭背,每每见之,总是嗤之以鼻,狠狠吐几口唾沫。
3.屋内惨不忍睹,她倒在血泊里
1997年7月14日,夜幕下的金昌东区灯火辉煌。镍都的夏夜丰富而多彩,舞厅的歌声此起彼伏,茶园的秦腔高亢激越。人们赶夜市的,散步的,对弈的……情侣们在马路边的树丛里窃窃私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祥。
10点来钟,从通往家属区便道的一座小二楼上传出一阵吵闹,声音断断续续。楼下打台球、摆小摊的人们谁也没有在意。
“好像是郭家!”郭业林的邻居小王刚下夜班正在梳洗。
“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儿打架不记仇。”小王媳妇笑着说。
“牙和腮还咬一口呢?”
“哎……郭家今天是怎么了,他们平时不吵架啊!”小王的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好像是砖头砸在水泥地上,接着是郭业林两个孩子的大哭声。
“噗噗”又是几下子声音传来。
“爸爸……”郭业林的男孩叫着哭着。
“妈妈……”郭业林的女孩哭着叫着。
孩子的哭声中带着恐怖,在夜里叫人发怵。
“不对劲,还真的动起手来了!”小王两口子趿着拖鞋赶紧跑出去拉架。
郭业林家的门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亮着灯。又是一阵“噗噗”的声音。
小王两口子咚咚地敲门,没有郭业林和杜小华的搭话,孩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喊。
从门缝里瞧,瞧不见什么东西;扒着窗缝看,也看不见里面。无奈,小王只好拼命砸门。
“咚咚咚咚”门被拳头擂得山响。10多分钟后,门被郭业林的儿子拉开。
屋内,惨不忍睹。杜小华倒在血泊中,血流满地,郭业林傻呆呆地坐在床沿上。
郭业林的儿子光着小脚丫,脚丫上沾满血。女孩闭着眼哭叫。
“啊——”小王媳妇捂着脸一声尖叫,随即大哭着跑开。
“杀人了!杀人了!”楼上楼下一阵急促而又恐慌的叫声。祥和的夏夜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撕碎了。
“丁零……”广州路派出所值班室的电话震耳欲聋。“市区××楼发生杀人案。”二警区警长刘学文“霍”地站起立即向所长刘建国、教导员孟加贤、副所长陆永文报告。
警车还未停稳,刘学文、张耀强等疾速跳下,百米冲刺般的冲上二楼。
郭业林、杜小华的住房里,郭业林穿着背心和三角裤头傻愣愣地坐着,旁边有一把沾血的卷了刃的菜刀。杜小华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亡。
两个孩子看到警察叔叔来了,“叔叔,叔叔”地叫着给他们磕头。
触目惊心的现场,两个如此懂事的孩子。刘学文落泪了。张耀强落泪了……在场的人都落泪了。
随后,市局政治处主任弭善庆、刑警支队长杨有清、政委郑银生及派出所领导迅速赶到,临场指挥。郭业林被带上警车。
刑警支队技术科科长熊焱率穿白大褂的法医们也很快到达了现场。
摄像机的小红灯和闪光灯亮起来。照相机的快门在“咔嚓!咔嚓!”地响。
现场勘查的结果杜小华的头部、四肢严重多发性砍创,致使颅骨开放性粉碎骨折、脑组织破裂、急性失血、即速死亡。
屋内有清晰杂乱的小孩光脚板带血的脚印。高级法医师尹铎天从桌上捡起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郭业林、杜小华订婚时的半身照。他俩脸上充满着甜蜜的微笑……
广州路派出所,刘学文、张耀强在作审讯笔录。
郭业林身上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眼里布满血丝,精神萎靡。
“你为啥杀你的妻子?”
“她说( 指杜小华) 她有她的自由,她的事不用我管。”
“你知道杀人触犯刑律吗?”
“知道……”郭业林乞求的眼神:“反正我已经做下了……政府看着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头低得下巴挨着胸膛。
“请你谈一下你杀你妻子的过程?”
看上去郭业林已经非常疲劳,他喉咙里像堵了棉花,说着说着在椅子上打开了盹儿。
张耀强连续让他喝了几次水。郭业林还是困得眼皮睁不开,一会儿又打起哈欠。
刘学文头上冒汗,不停地抽烟,用报纸扇风,只好让郭业林先睡一会儿。
凌晨两点,郭业林开始交待杀妻过程。
4.案情竟是那样的简单
七月的金昌,热得人们汗珠子滚。太阳直射下的戈壁好像要把人们的血液都从血管里蒸发干了似的。
下午下班后,杜小华打发两个孩子吃完饭忙不迭地收拾房间,又泡上衣服洗衣。9岁的儿子趴在桌上写作业,7岁的女儿坐在旁边,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哥哥写字。
杜小华心情格外好,孩子懂事,丈夫厚道。一家人从偏远的农村在这繁华的都市里临时安个家,自己还有了工作,她心满意足,白晰的面庞泛着红润,明亮的眸子闪着幸福的光采。她用力在洗衣板上搓洗着衣服,不时用手背擦着脸上滚动的汗珠。
“嚓嚓嚓……”搓衣的声音像动听的音乐流进她的心田。洗衣粉在盆里泛起五颜六色的泡沫,翻腾变幻着然后又渐渐消失了。
郭业林所在的建筑工地的伙房离家100来米远。7点来钟,他炒完大锅菜,热好馒头只等着民工吃饭。他很恋家,趁这空儿,他回家了一趟,见孩子在写字,杜小华还没回家。他拍拍儿子、女儿的头又返回食堂。
晚8点,给民工们开完饭,他解下围裙正要回家,7岁的女儿跑过来:“爸爸,家里来人了,我妈叫你回家。”
“来的谁?”
“我不认识。”
郭业林牵着女儿的手回家。
一进门,见杜小华和她单位的男同事A在屋里坐着说话。“咯噔”一下,郭业林心里像被锥子扎,眼里又像是揉进沙子。
郭业林的脸上一层阴云。在他看来自己心爱年轻漂亮的妻子不能和男人来往,来往就是不规矩,就是不道德,就是有悖人伦。从小在闭塞的农村生活的他,深深打下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烙印。他爱妻子,爱得很深很深。杜小华要是和哪个男人多说上几句话,他心里就不自在。
“是不是妻子和那人……”郭业林疑云顿起。他和杜小华的同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