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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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 更新:2022-12-23 20:30 字数:4848
也!嘻笑而去。
生睨良久,神志飞扬。迨人声既寂,出诣秋千下,徘徊凝想。见篱下有红巾,知为群美
所遗,喜纳袖中。登其亭,见案上设有文具,遂题巾曰:“雅戏何人拟半仙?分明琼女散金
莲。广寒队里恐相妒,莫信凌波上九天。”题已,吟诵而出。复寻故径,则重门扃锢矣。踟
蹰无计,返而楼阁亭台,涉历几尽。一女掩入,惊问:“何得来此?”生揖之曰:“失路之
人,幸能垂救。”女问:“拾得红巾否?”生曰:“有之。然已玷染,如何?”因出之。女
大惊曰:“汝死无所矣!此公主所常御,涂鸦若此,何能为地?”生失色,哀求脱免。女
曰:“窃窥宫仪,罪已不赦。念汝儒冠,欲以私意相全,今孽乃自作,将何为计!”遂皇皇
持巾去。生心悸肌栗,恨无翅翎,惟延颈俟死。迂久,女复来,潜贺曰:“子有生望矣!公
主看巾三四遍,冁然无怒容,或当放君去。宜姑耐守,勿得攀树钻垣,发觉不宥矣。”日已
投暮,凶祥不能自必,而饿焰中烧,忧煎欲死。无何,女子挑灯至,一婢提壶槪鼍剖斥?br />
生。生急问消息,女云:“适我乘间言:‘园中秀才,可恕则放之;不然,饿且死。’公主
沉思云:‘深夜教渠何之?’遂命馈君食。此非恶耗也。”生徊徨终夜,危不自安。辰刻向
尽,女子又饷之。生哀求缓颊,女曰:“公主不言杀,亦不言放,我辈下人,何敢屑屑渎
告?”
既而斜日西转,眺望方殷,女子坌息急奔而入,曰:“殆矣!多言者泄其事于王妃,妃
展巾抵地,大骂狂伧,祸不远矣!”生大惊,面如灰土,长跽请教。忽闻人语纷拿,女摇手
避去。数人持索,汹汹入户,内一婢熟视曰:“将谓何人,陈郎耶?”遂止持索者,曰:
“且勿且勿,待白王妃来。”返身急去。少间来,曰:“王妃请陈郎入。”生战惕从之。经
数十门户,至一宫殿,碧箔银钩。即有美姬揭帘,唱:“陈生至。”上一丽者,袍服炫冶。
生伏地稽首曰:“万里孤臣,幸恕生命。”妃急起拽之,曰:“我非君子,无以有今日。婢
辈无知,致迕佳客,罪何可赎!”即设筵,酌以镂杯。生茫然不解其故,妃曰:“再造之
恩,恨无所报。息女蒙题巾之爱,当是无缘,今夕即遣奉侍。”生意出非望,神惝恍而无着。
日方暮,一婢前曰:“公主已严妆讫。”遂引生就帐。忽而笙管嗷嘈,阶上悉践花罽,
门堂藩溷,处处皆笼烛。数十妖姬,扶公主交拜。麝兰之气,充溢殿庭。既而相将入帏,两
相倾爱。生曰:“羁旅之臣,生平不省拜侍。点污芳巾,得免斧鑕,幸矣,反赐姻好,实非
所望。”公主曰:“妾母,湖君妃子,乃扬江王女。旧岁归宁,偶游湖上,为流矢所中。蒙
君脱免,又赐刀圭之药,一门戴佩,常不去心。郎勿以非类见疑。妾从龙君得长生诀,愿与
郎共之。”生乃悟为神人,因问:“婢子何以相识?”曰:“尔日洞庭舟上,曾有小鱼衔
尾,即此碑也。”又问:“既不见诛,何迟迟不赐纵脱?”笑曰:“实怜君才,但不得自
主。颠倒终夜,他人不及知也。”生叹曰:“卿,我鲍叔也。馈食者谁?”曰:“阿念,亦
妾腹心。”生曰:“何以报德?”笑曰:“侍君有日,徐图塞责未晚耳。”问:“大王何
在?”曰:“从关圣征蚩尤未归。”
居数日,生虑家中无耗,悬念綦切,乃先以平安书遣仆归。家中闻洞庭舟覆,妻子缞绖
已年余矣。仆归,始知不死,而音闻梗塞,终恐漂泊难返。又半载,生忽至,裘马甚都,囊
中宝玉充盈。由此富有巨万,声色豪奢,世家所不能及。七八年间,生子五人。日日宴集宾
客,宫室饮馔之奉,穷极丰盛。或问所遇,言之无少讳。
有童稚之交梁子俊者,宦游南服十余年。归过洞庭,见一画舫:雕槛朱窗,笙歌幽细,
缓荡烟波。时有美人推窗凭跳。梁目注舫中,见一少年丈夫,科头叠股其上,旁有二八姝
丽,挼莎交摩。念必楚襄贵官,而驺从殊少。凝眸审谛,则陈明允也。不觉凭栏酣呼,生闻
罢棹,出临鷁首,邀梁过舟。见残肴满案,酒雾犹浓。生立命撤去。顷之,美婢三五,进酒
烹茗,山海珍错,目所未睹。梁惊曰:“十年不见,何富贵一至于此!”笑曰:“君小觑穷
措大不能发迹耶?”问:“适共饮何人?”曰:“山荆耳。”梁又异之。问:“携家何
往?”答:“将西渡。”梁欲再诘,生遽命歌以侑酒。一言甫毕,旱雷聒耳,肉竹嘈杂,不
复可闻言笑。梁见佳丽满前,乘醉大言曰:“明允公,能令我真个销魂否?”生笑云:“足
下醉矣!然有一美妾之资,可赠故人。”遂命侍儿进明珠一颗,曰:“绿珠不难购,明我非
吝惜。”乃趣别曰:“小事忙迫,不及与故人久聚。”送梁归舟,开缆径去。
梁归,探诸其家,则生方与客饮,益疑。因问:“昨在洞庭,何归之速?”答曰:“无
之。”梁乃追述所见,一座尽骇。生笑曰:“君误矣,仆岂有分身术耶?”众异之,而究莫
解其故。后八十一岁而终。迨殡,讶其棺轻,开视,则空棺耳。异史氏曰:“竹簏不沉,红
巾题句,此其中具有鬼神,要之皆恻隐之一念所通也。迨宫室妻妾,一身而两享其奉,则又
不可解矣。昔有愿娇妻美妾、贵子贤孙,而兼长生不老者,仅得其半耳。岂仙人中亦有汾
阳、季伦耶?”
孝子
青州东香山之前,有周顺亭者,事母至孝。母股生巨疽,痛不可忍,昼夜嚬呻。周抚肌
进药,至忘寝食。数月不痊,周忧煎无以为计。梦父告曰:“母疾赖汝孝。然此疮非人膏涂
之不能愈,徒劳焦恻也。”醒而异之。乃起,以利刃割胁肉,肉脱落,觉不甚苦。急以布缠
腰际,血亦不注。于是烹肉持膏,敷母患处,痛截然顿止。母喜问:“何药而灵效如此?”
周诡对之。母疮寻愈。周每掩护割处,即妻子亦不知也。既痊,有巨疤如掌,妻诘之,始得
其详。
异史氏曰:“封股伤生,君子不贵。然愚夫妇何知伤生为不孝哉?亦行其心之所不自己
者而已。有斯人而知孝子之真,犹在天壤耳。”
狮子
暹逻国贡狮,每止处,观者如堵。其形状与世所传绣画者迥异,毛黑黄色,长数寸。或
投以鸡,先以爪抟而吹之。一吹,则毛尽落如扫,亦理之奇也。
阎王
李常久,临朐人。壶槪谝埃缗钆疃矗歹熘:笠怨仕剩放杂泄愕冢?br />
殿阁弘丽。一青衣人自内出,邀李,李固辞。青衣人要遮甚殷,李曰:“素不相识,得无误
耶?”青衣云:“不误。”便言李姓字。问:“此谁家第?”云:“入自知之。”入,进一
层门,见一女子手足钉扉上,近视之其嫂也,大骇。李有嫂,臂生恶疽,不起者年余矣。因
自念何得至此。转疑招致意恶,畏沮却步,青衣促之,乃入。至殿下,上一人,冠带如王
者,气象威猛。李跪伏,莫敢仰视。王者命曳起之,慰之曰:“勿惧。我以曩昔扰子杯酌,
欲一见相谢,无他故也。”李心始安,然终不知故。王者又曰:“汝不忆田野酹奠时乎?”
李顿悟,知其为神,顿首曰:“适见嫂氏,受此严刑,骨肉之情,实怆于怀。乞王怜宥!”
王者曰:“此甚悍妒,宜得是罚。三年前,汝兄妾盘肠而产,彼阴以针刺肠上,俾至今脏腑
常痛。此岂有人理者!”李固哀之,乃曰:“便以子故宥之。归当劝悍妇改行。”李谢而
出,则扉上无人矣。归视嫂,嫂卧榻上,创血殷席。时以妾拂意故,方致诟骂。李遽劝曰:
“嫂勿复尔!今日恶苦,皆平日忌嫉所致。”嫂怒曰:“小郎若个好男儿,又房中娘子贤似
孟姑姑,任郎君东家眠,西家宿,不敢一作声。自当是小郎大乾纲,到不得代哥子降伏老
媪!”李微晒曰:“嫂勿怒,若言其情,恐欲哭不暇矣。”嫂曰:“便曾不盗得王母箩中
线,又未与玉皇案前吏一眨眼,中怀坦坦,何处可用哭者!”李小语曰:“针刺人肠,宜何
罪?”嫂勃然色变,问此言之因,李告之故。嫂战惕不已,涕泗流离而哀鸣曰:“吾不敢
矣!”啼泪未干,觉疼顿止,旬日而瘥。由是立改前辙,遂称贤淑。后妾再产,肠复堕,针
宛然在焉。拔去之,肠痛乃瘳。
异史氏曰:“或谓天下悍妒如某者,正复不少,恨阴网之漏多也。余曰不然。冥司之
罚,未必无甚于钉扉者,但无回信耳。”
土偶
沂水马姓,娶妻王氏,琴瑟甚敦。马早逝,王父母欲夺其志,王矢不他。姑怜其少,亦
劝之,王不听。母曰:“汝志良佳,然齿太幼,儿又无出。每见有勉强于初,而贻羞于后
者,固不如早嫁,犹恒情也。”王正容,以死自誓,母乃任之。女命塑工肖夫像,每日酹献
如生时。
一夕将寝,忽见土偶人欠伸而下。骇心愕顾,即已暴长如人,真其夫也。女惧呼母,鬼
止之曰:“勿尔。感卿情好,幽壤酸辛。一门有忠贞,数世祖宗皆有光荣。吾父生有损德,
应无嗣,遂至促我茂龄。冥司念尔苦节,故令我归,与汝生一子承祧绪。”女亦沾襟,遂燕
好如平生。鸡鸣,即下榻去。如此月余,觉腹微动。鬼乃泣曰:“限期已满,从此永诀
矣!”遂绝。
女初不言,即而腹渐大不能隐,阴告其母。母疑涉妄,然窥女无他,大惑不解。十月,
果举一男。向人言之,闻者无不匿笑,女亦无以自伸,有里正故与马有隙,告诸邑令。今拘
讯邻人,并无异言。今曰:“闻鬼子无影,有影者伪也。”抱儿日中,影淡淡如轻烟然。又
刺儿指血付土偶上,立入无痕,取他偶涂之,一拭便去。以此信之。长数岁,口鼻言动,无
一不肖马者。群疑始解。
长治女子
陈欢乐,潞之长治人,有女慧美。一道士行乞,睨之而去。由是日持钵近廛间。适一瞽
人自陈家出,道士追与同行,问何来。瞽云:“适从陈家推造命。”道士曰:“闻其家有女
郎,我中表亲欲求姻好,但未知其甲子。”瞽为述之,道士乃别而去。居数日,女绣于房,
忽觉足麻痹,渐至股,又渐至腰腹,俄而晕然倾仆。定逾刻,始恍惚能立,将寻告母。及出
门,则见茫茫黑波中,一路如线,骇而却退,门舍居庐,已被黑水淹没。又视路上,行人绝
少,惟道士缓步于前。遂遥尾之,翼见同乡以相告语。走数里,忽睹里舍,视之,则己家
门。大骇曰:“奔驰如许,固犹在村中。何向来迷惘若此!”欣然入门,父母尚未归。复至
己房,所绣业履,犹在榻上。自觉奔波殆极,就榻憩坐。道士忽入,女大惊欲遁。道士捉而
捺之,女欲号,则喑不能声。道士急以利刃剖女心,女觉魂飘飘离壳而立,四顾家舍全非,
惟有崩崖若覆。视道士以己心血点木人上,又复叠指诅咒,女觉木人遂与己合。道士嘱曰:
“自兹当听差遣,勿得违误!”遂佩戴之。
陈氏失女,举家惶惑。寻至牛头山,始闻村人传言,岭下一女子剖心而死。陈奔验,果
其女也。泣以诉宰。宰拘岭下居人,拷掠几遍,讫无端绪。姑收群犯,以待覆勘。道士去数
里外,坐路旁柳树下,忽谓女曰:“今遣汝第一差,往侦邑中审狱状,去当隐身暖阁上。倘
见官宰用印,即当趋避,切记勿忘!限汝辰去巳来。迟一刻,则以一针刺汝心中,令作急
痛;二刻,刺二针;至三针,则使汝魂魄销灭矣。”女闻之,四体惊悚,飘然遂去。瞬息至
官廨,如言伏阁上。一时岭下人罗跪堂下,尚未讯诘。适将钤印公牒,女未及避,而印已出
匣。女觉身躯重软,纸格似不能胜,嚗然作响,满堂愕顾。宰命再举,响如前;三举,翻坠
地下,众悉闻之。宰起祝曰:“如是冤鬼,当便直陈,为汝昭雪。”女哽咽而前,历言道士
杀己、遣己状。宰差役驰去,至柳树下,道士果在。捉还,一鞫而服。人犯乃释。宰问女:
“冤雪何归?”女曰:“将从大人。”宰曰:“我署中无处可容,不如暂归汝家。”女良久
曰:“官署即吾家,我将入矣。”宰又问,音响已寂。退入宅中,则夫人生女矣。
义犬
潞安某甲,父陷狱将死,搜括囊蓄,得百金,将诣郡关说。跨骡出,则所养黑犬从之。
呵逐使退。既走,则又从之,鞭逐不返,从行数十里。某下骑,趋路侧私焉。既,乃以石投
犬,犬始奔去;某既行,则犬欻然复来,啮骡尾。某怒鞭之,犬鸡吠不已。忽跃在前,愤龁
骡首,似欲阻其去路。某以为不祥,益怒,回骑驰逐之。视犬已远,乃返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