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
浪剑飞舟 更新:2022-12-23 20:29 字数:4745
“怎么会呢?”老齐问道;“我前几天和你们的住持见面时,他还神情爠烁谈笑风生呢?”
然而水清却什么都顾不上说了,只是大步如风地向寺院奔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仁安寺”的山门前,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寺院。矗立在陡峭险峻的崖壁前,一曲红墙隐没在苍翠的丛林之间。就其建筑规模而言虽说算不上宏伟,可也自有一番凛然正气。花刚石砌就的台座基石上面,朱红色的山门已大开。隐隐约约地传来金钟玉磐之声。山门上一方匾额敕书“仁安寺”三个斗大的金字。
跨进山门便是“三清大殿”,殿内香烟缭绕烛光高照。唯一与佛门正殿不同的是,此处供奉的神像较少。殿内正中神橱里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太上老君的巨大塑像。大殿两侧分坐二十八星宿,三十三天帝子、四功曹、六丁六甲、天罡地煞。
由大殿东侧门进入“四圣堂”,堂内供奉着“真武大帝”、太乙真君、南极老人、紫微大帝的神像。点着许多盏“法灯”,奇香扑鼻烛光高照。在浓郁的香烛烟雾笼罩之中,使人有一种诡异神秘的压抑感。
他们一行三人从正殿折入通往偏殿的回廊,最后才进入殿后的石室。(也称丹房)石室中靠里侧筑起一座九星法坛,上面停放着一具棺木。老住持长髯垂胸,头戴巍峨道冠,身穿八卦风火道袍,脚登朱舄,手持一柄拂尘,双目微合,平躺在棺木之中,只是神态似有痛苦恐怖之状。
“道长的伤口在哪里?”范天华轻声问道。
“在咽喉处。”水清答道。
范天华这才发现在道长的颈部,有一条极其微细却又很长的刀口,就如同是一条红丝线那样纤细精致。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知道这是一位技艺高超的杀手,而这杀手必然是出自“忍者”世家。
“玄空长老是如何遇害的?”
“今天下午,长老去六角塔看望春山君。在回来的路上遭到日本宪兵小池少佐的截杀,长老不幸遇难。时间约在黄昏时分,具体愿因就不得而知了。”
“长老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他老人家是颈部中剑当即身亡。”
“道长去六角塔作什么?”
“半年前,日本人强行征用了六角塔。其后在塔内便住进一位年约五旬的日本人,大家都叫他春山君。此人并没有人身自由,其实是被宪兵软禁在塔内。据说生活待遇相当好,只是每天都要由宪兵监管着。他信奉道教,对儒家学说及围棋都颇有研究。所以每星期都要到我寺院来上一次,与道长参禅论道。而道长也每星期必去六角塔一次,与他品茶对弈。”
“那个小池少佐是什么人?”
“他是满洲同文书院驻松江分院的柔道与剑道教官,还是负责六角塔警卫工作的指挥官。他手下有十几名宪兵,基本是寸步不离春山君。他还有个绰号,叫什么“108刀”呢。”
“108刀?什么意思?”
“据说他曾斩杀了108个会武功的中国人。”
“你们的住持是不是也会武功啊?”
“是的,而且武功的根基相当扎实。他的少年与青年时代,基本是在武当山寺院里度过的。”
“道长随身带有兵刃吗?”
“不带,况且进六角塔日本人是要搜身的。”
“你们见过那个叫小池的鬼子吗?他使用的是哪种招式?”
“听那两个前去接道长的师弟说,因距离较远前边的招式看不清。但鬼子杀道长的那一招倒是基本看清了。”
“哪一招?”
“那个鬼子原本已落下风,可忽然间整个人就像陀螺似的飞快旋转起来。瞬间就变换了三个方位,速度之快是惊人的。只见他那把刀在道长的身前身后上下翻飞,当他稳住身子时道长已倒下了。”
范天华没有再问什么,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这是什么。他略加思索便问;“那个六角塔在什么位置?”
可水清究竟说了些什么,范天华并没注意听。他的思绪似乎已飘出了很远。
夜色如墨。清寒的山风已失去黄昏时的温情,咆哮着扑向广袤的松嫩平原。裹挟着枯枝败叶,将天地之间搅拌成混浊一片。
范天华悄然伏在六角塔下西侧的阴影里,仔细地观察着。他发现日本人在塔的周围铺设了一层路障和铁丝网,并设有哨兵一名。在距塔五十米处的东南角,有三顶长方形帐篷,估计是宪兵们的临时住处。塔高15。42M、由塔基、塔身、塔檐组成,塔基高2。5M,宽8。6M,圆形空心。为砖砌成棱形(取莲花之意)须弥座,塔身四方开门。七层悬山式塔檐,向上渐次缩小,顶部莲花瓣状的座上为贴金喇叭状。每层塔檐的脊上装有小金塔,禽兽和火焰状琉璃。塔身、塔基、抹浅红色泥皮,镶有彩色玻璃。每层塔檐均悬挂有风灯,或许是因风大的缘故吧,几乎都熄灭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已是午夜时分了。该行动了,可如何才能进去呢?他正在思量间,恰好刮过来一阵风沙,他头顶及西侧塔檐上的风灯霎时便熄灭了。他闪身而出双臂一张,身子陡然拔地而起,一个八步登空,身子便轻飘飘地便落到第一层塔檐上。又双手在塔檐上用力一按,身子凭空弹起金钩倒挂,人就伏在第二层塔檐上。他警惕地向四外观察着,并仔细谛听周围的动静。夜阑人寂、月暗星稀、哨兵已转到南面去了,他这才悄然闪身摸进塔内。
塔内每一层都还算宽敞,颇类似一个多边形的房间。贴塔壁处有一架木质楼梯,盘旋直至顶部。墙壁上开有圆形窗户,每层都有一扇狭小的木门。室内摆有一张八仙桌,两把靠背椅,桌上置有一套蓝花青瓷茶具。墙上悬挂几幅水墨丹青图。
突然间楼梯上传来“笃笃”的脚步声,他忙闪身在楼梯后的阴影里。脚步声渐近,一个鬼子宪兵顺楼梯下到二层塔内。范天华闪电般贴身直进,伸手点了他的哑穴。又用擒拿手法将他掀翻在地,用刀横在他的咽喉处,这才解开他的哑穴。用日语冷冷地问道;“老实说,这塔里关押的是什么人?”
那个鬼子看了一眼雪亮的锋刃,才哆哆嗦嗦地说;“是春山君。”
“他是做什么的?”
“原是满铁株式会社情报课的负责人。后因反对战争扩大化,并主张和重庆政府和谈才被军部关在这里。”
“那个小池少佐呢?”
“在帐篷里睡觉呢。”他眸子中闪动着一丝狡诈的光圈。
“那个春山君关押在第几层?”
“最底下那一层。”
“还有谁和他在一起。”
“特务机关长衫田将军。”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负责伺候他们的。”
范天华左手顶住这个鬼子的后脑勺,右手从下面绕过他的脖子,握住自己左上臂的二头肌,用力向后扭了一下他的脖子。颈椎骨折断时发出的声响,就如同是拧嫩白菜帮,很清脆但声音并不大。他将鬼子的尸体拖到塔檐处,藏到灯光照不着的阴影里。将两把驳壳枪的大小机头张开插在腰间,又抽出那柄日本武士刀拎在手里。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沿着楼梯向底层摸去。塔内静极了,灯火全无。只有塔底层,隐隐约约地有灯火闪烁,并不时有轻微的说话声,透过门的缝隙传了出来。
所谓的塔底层,其实是塔基的中心空间。约有可铺三张“榻榻米”的面积,四周的墙壁饰有山水图画。宽敞、明亮、只是隔绝了光亮与声音的小天地。透过门的缝隙,范天华发现室内有两位身穿和服的中年男人,正围着一副棋盘在品茗说话。面对门这一侧的人,正是衫田将军。另一位背对门的男人,想必就是那个春山了。
范天华心动了,他很想把衫田友彦这个老牌特务头子干掉。可他不知道室内是否有埋伏及机关设置,自是不敢轻易冒险。
“衫田君,你我对弈胜负已分。你是不是也该说心里话了?”
“啊呀,春山君你我已有多时不见了。你仍是风采依旧,棋艺却非往日可比了。我自认技不如人,输得是心服口服啊。”
“其实这几盘棋,你输在求胜心切杀心太重,自然就要反失先手。”
“春山君,你我老友重逢何必咄咄逼人呢?岂不闻棋道渊深似海,又岂在方寸口舌之间。”
“你又错了!我只是借棋势而论人事评国事,又怎会拘泥于方寸口舌之间。”
“那我倒愿闻其详。”
“棋道合于人道,人道合于天道,黑白云子无非三百六十,却合周天之数;黑白各半,却合阴阳之变;岂不闻‘棋静’有如地安,‘棋动’有如天变吗!尤其是当你手掌乾坤口含生杀大权时,更不能擅动杀机。得一国尚属不易,失一国却只在‘覆水’之间。须得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之谨慎,尽人事听天命而循大道才得有胜算。”
春山君缓慢而又平静地说着,可在衫田友彦听来,却是如骨在喉如刺在背。他心头火起,却也只能淡淡一笑说;“先生言重了,充其量是某些机会没把握好,否则何至于如此呢?”
春山满腹惆怅地说;“老兄,你我都是老牌特务了。又何必巧言令色呢?就围棋而论,棋分九品:入神、具体、通幽、坐凿、用智、小巧、斗力、若愚、守拙。我们的大本营及内阁的棋品充其量是七品,也只能局限在斗力的层次上。而蒋委员长呢?他的棋品已达‘若愚’阶段,他以‘空间换时间’,‘以失地换主动’的国策,就将我们的军事、经济实力、战争资源的再生能力拖垮了。而我们真正地对手——共产党的八路军、新四军,则已是九品中的顶尖高手。他们只巧妙地提出了统一战线联合抗日,就赢得了人心壮大了自己。又极明智地实施了让开大路占领两厢,开展敌后游击的战略方针。就将我们彻底置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困境之中,他们已随时都可以‘收官’了。”
“何至于如此悲观呢?我们毕竟还握有战场上的主动权吗。还有近八十万关东军做战略储备吗。”
“那八十万关东军,我们还敢动一兵一卒了吗?”他长叹一声。“算了吧,当你跨进我的牢房时,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周年忌日!”
“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棋盘上,你输给了我。在个人生活与婚姻上,我输给了你。可你我之间还会有胜利者吗?军部、内阁及我们共同输掉了这场战争。我们输掉了整个大和民族啊!”他的身体在微微抖动着,眼中溢满了泪水。
“哎,你又何出此言?”
“衫田君,难道你面对一个既将死去的人,都没有说真话的勇气吗?你今天不就是来给我送终的吗!你不是已经在茶水里下了毒吗!
他话还未说完,坐在他对面的衫田友彦已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作为老牌特工出身的春山君绝非善类。
然而春山只是缓缓站了起来,平静地说;“我不恨你,因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的!两年前我和你及梅津司令官打赌,约在今年底见分晓。现在败势已露,我还能活吗?理由呢?只是因为我赌赢了。而你及梅津司令官却输了。可输掉的难道仅仅是你个人吗?输掉的难道不是我们整个大和民族吗!”说到这里,他的身子猛然一阵摇晃,一股撕裂肺腑的刺痛迅即向周身扩展。他知道毒素已进入整个血液循环系统了,他的神经意识已开始模糊了。他的眼前弥漫着一团红色的云雾,一缕黑红色的血流了出来,他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妈的,这老小子用毒了!他是如何用的毒?可还没等范天华想明白,就觉得有一股杀气陡然直逼过来。招式之快刃锋之凌厉,使他根本就没有招架的余地。匆忙之际他一个大弯腰,斜插柳、躬身换步,堪堪躲过这一刀。又顺前倾之势迅即“翻刀倒绞”,在招式尚未用老之时,手腕一抖使了个“回风戏柳”,“噹啷”一声才将刺来的长刀荡开。
他这才展眼观瞧。然而塔内灯光昏暗,双方又都在快速依动身位,面部五官根本就看不清。所能看清的也只是对方那并不高大,却异常灵活的身姿。然而他那身宪兵少佐军官制服,却是异常鲜明。范天华心中大喜,妈的、我终于把你“钓”出来了。可他知道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必须将他引到远离六角塔的地方。想到此,他脚踏七星方位一招“极目沧波”,连人带刀扑了上来。小池少佐竟然将刀向斜上方翻搅,瞬间换成“白鹤啄鱼”的招式,化解了范天华的招式。
范天华研习的是无极刀法,揉进了太极武当派的刀法之长。迅猛刚烈之中却又不失轻灵狠辣,尤其注重以内力驱动刀法。急切之间他将刀一撤,前胸及腹部门户大开。小池惊喜之中,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