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2-12-23 20:29      字数:4761
  …
  他喜欢齐齐哈尔,在他看来这是一座风格别致景色俱佳的城市。如果说上海的建筑特色是拥挤不堪的“鸽子笼”,北京的建筑特色是小巧的四合院。那么齐齐哈尔市的建筑特色,就是扩展了的四合院。无论你从哪里来,或是要到哪里去。只要你的双脚踏上了这块土地,她就会在你的心间留下长久的记忆。
  天色渐渐暗淡了,灰黑色的天幕上飘浮着厚厚的云团。凄冷的夜风搅起地上的枯枝落叶,使路上的行人顿生倦怠之意。
  交通员“齐凯”勒住了马,伸手向前一指。数道;“咱们已经进入齐齐哈尔市了,这里是郊区。”
  范天华茫然地向四处张望,他发现这里的房屋虽说有点低矮,路面高低不平,却甚是热闹。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到处人头攒动。沿街都是各式店铺,茶楼、酒店比比皆是。远远地就听见叫卖烧鸡卤肉,馄饨、水饺、锅贴、凉粉(儿)的喊叫声,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小摊贩。什么古董玉器、针头线脑、布匹绸缎、泥人、瓷器、名人字画、拆字打卦、走江湖的、卖膏药的应有尽有。用竹竿挑起的各色幌子与灯笼,一直伸到当街。将本来就不宽的街道,显得更是拥挤不堪。
  此时范天华可真的是饥肠辘辘了,这沿街的各种酒店自是对他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盏大红灯笼上。
  那盏大红灯笼缚在一根竹竿上,高高地悬挂在门外。在夜风里不住地摇晃着,摇曳的烛光映出灯笼上的四个金黄色的大字“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老范思忖道这名字是俗了点,可也真能给人带来一种平安到家的感觉。他转头对老齐说道;“咱俩先住下吧,明天上午再进城?”
  “行,按你说的办。”
  他们来到平安客栈门前,却发现店门已关闭了。范天华伸手“嘭、嘭、”拍打着那被漆成黑色的大门。好一阵子里面才传来一个懒洋洋地声音,问道;“是谁呀?”
  “投宿的。”老范没好气地说道;“做生意还有这么早就睡觉的吗?”
  门扇推开了,一个披着夹袄的年轻人探出了身子。问道;“客官,有良民证吗?”
  “有怎样?没有又怎样?”
  “有,你就可以住下。没有你就快点跑。”
  “为什么?”
  “皇军要砍你头的。”说罢他又凑上前来,眯着眼睛端详着老范的脖子。信口说道;“你这脖子可抗不住大刀片呀。”
  老范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又听小伙计这么说话。他的火气腾地窜了起来。他一把揪住小伙计胸前的衣襟,冷冷地说;“你他娘的说什么?”
  那小伙计顿时惊愕地睁大眼睛,哆哆嗦嗦地说;“客官”
  他忙劝住了老范。又对小伙计说;“我们有良民证,可你也别这么说话呀。”
  小伙计仍很惊恐地说;“是!是!”边说边敞开了大门。
  老齐将马车赶进了客栈,又对小伙计吩咐道;“把车卸了,给牲口喂点精料。再给我们安排一间客房。”
  “二位客官,是要通铺还是单间?”
  “你看我俩像是睡通铺的吗?”
  小伙计缩着脖子,还不时吸溜着淌出来的鼻涕。小声嘟囔着;“你又没说。”
  老范笑了。骂道;“妈的,我怎么看你傻乎乎的呢?”
  小伙计也笑了;“你也看出来了?我姓于,他们都叫我傻于子。”
  老范好奇地问道;“傻于子,这掌柜的干嘛要雇你呀?”
  “他不用给工钱哪!”
  “你白给他干活啊?”
  “他是我爹!”
  老齐走了过来,不耐烦地说;“带我们去客房吧。”
  这家客栈的规模并不算大。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各有四间厢房,后院是马厩。临街有两大间和一小间是饭店,主要是为住店的旅客服务。他们住的是上房,足以睡倆人的小火炕。一个八仙桌,两只靠背椅。墙角有一副洗脸架,一架梳妆台。
  门开了,一个年纪约十八九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一手拎着茶具,另一手拎着一桶热水。把东西放好后,边为他们泡茶边问道;“客官,晚饭是给您送进房间,还是去前面饭店吃?”
  范天华;“还是去前面饭店吧。”他发现这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子,椭圆形的脸,又黑又长的睫毛,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浓黑的长发垂到腰际,白皙的皮肤。下身穿一条撒花长裤,上身穿一件月白夹袄,内衬一件乳黄马甲。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几丝女子的羞涩与谨慎。
  “您们都想吃点什么?我好告诉厨房给准备着。”
  “不用多,捡好的来三四样荤菜就可以。但要有好酒,主食给上宽汤馄饨即可。”
  这个女子应声走了出去,“傻于子”抱着一捆劈柴拌子进来了。边往火炕下的灶坑里添柴边骂道;“这狗日的日本人,跟咱们就是不一样。”
  “怎么了?”
  “只要上了酒桌,只认鸡别的都不认了。吃鱼还非得吃生鱼,而且还得是活的。要不他就拿大洋刀,往你脖子上比划。”
  “你这店里还住有日本人吗?”
  “没有,这三个日本人只是在这吃饭。”小伙计不经意地说着。
  “刚才那个姑娘,也是店里的雇工吗?”
  “不是什么雇工,她是我妹子。”说罢他也出去了。
  老齐有点担心地说;“老范,咱们还是在房间里吃吧。”
  “怎么了?”
  “就你那脾气,你能和鬼子在同一个房间里安生吃饭吗?”
  “什么话呢?不就是去吃顿饭吗?”
  他俩抬腿出了客房,眨眼就来到饭店的门前。可还没等他们进去,就听到从饭店里边传出一阵杯盘碗盏被砸碎“稀里哗啦”的声音,及桌椅板凳被撞翻时的“哐噹”声。旋即从饭店里面连滚带爬的冲出一群人,一个个面带惊恐与愤怒之色。
  老齐伸手拽住一位险些被挤倒的老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老者欲言又止住了,慌忙躲到一边去了。
  老齐这才想起应拦住范天华时,他才发现范天华早已冲进了饭店。只见饭店里到处是杯盘狼藉,桌子翻了,椅子倒了。那位年近五旬的于掌柜,满脸是血跌倒在地上。“傻于子”鼻子里留着血,眼里流着泪、缩在墙角里在瑟瑟发抖,并不停地抽自己嘴巴子。他的妹妹正被一个穿军装的鬼子按倒在饭桌上,另两个穿西服的日本人,正在使劲往下拽姑娘的裤子。
  姑娘奋力反抗着,呼喊着、厮打着、挣扎着、并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杀鬼子啊!杀鬼子啊!…”
  范天华什么都明白了。不错,他从不喜欢东北人。在他看来东北人的骨血里,少了一种南方人生来就有的钙和盐。而今天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弱女子,在生死关头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尊严。并以生命的全部熔铸为一个受屈辱的民族理应有的疾呼与抗争。顿时一种男子汉的血性陡然升腾而起,他浑身的骨节已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出手了!他顺腋下闪电般抽出左轮手枪,并迅即扣动了扳机。顿时一颗11。43MM口径的子弹,发出尖利刺耳地啸叫,以每秒近三百米的速度,射入那个穿军装的鬼子粗壮的脖颈。第二颗子弹则准确地在他眼角与耳轮之间钻了进去,又从另一侧钻了出来。第三颗子弹已毫不留情地,在那个穿深灰色西装鬼子的肺里爆裂。鬼子们的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呼呼地喘着气,像被塞进一大团棉絮,吞不进也咽不下。鲜血从他破裂的肺里咳了出来,在他的眼前弥漫着红色的“血雾”。子弹的爆裂、炸出来的鲜血、及颅骨的碎片四处飞溅。
  那个身穿褐色西服的鬼子,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手迅即伸向插在腰间的手枪。然而一柄雪亮的匕首,已从他肋骨之间的缝隙一掠而入,瞬间就撕裂了他的心脏。他就觉得像是给一记铁锤重重的击了一下,全身顿时涌起一种轻飘飘地感觉。眼前开始发黑,随即便飞溅起数不清的金星。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身躯,颓废不堪地倒了下去。
  老齐费了好大劲,才把匕首从鬼子的尸体上拔了出来。这时那个始终躲在墙角哭泣的“傻于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和勇气。他抡起菜刀扑了上来,在那个还剩一口气的鬼子身上发疯似的砍着,痛快淋漓地切割着。
  范天华忙拉了他一把。“喂!你他妈的“剁饺子馅”呢?”
  “剁死他!剁死他!”他圆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愤怒地呼喊着。
  “他已经死了!还不赶紧带着你妹妹和父亲,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说罢,他又从鬼子身上撕下一块布,蘸着鬼子身上流出来的血。在墙上写了几个大字;“杀鬼子者,八路军野狼突击队范天华也!”
  此时街道上早已乱成一团,远处已传来警车的嚎叫声。
  夜色渐浓,丝丝秋风裹挟着白天的燥热,在嫩江水面上掀起层层叠叠地波纹。一轮圆月升上枝头,大地及枝叶上已悄然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秋霜。
  范天华晃晃悠悠地爬下小船,登上了“泗水岛”。朦胧地夜色里,他那轮廓分明地面容上,已不难看出略显疲惫的风尘之色。唯有那对眸子还是那么犀利明亮,在那弯钩状鼻子的衬托下,总能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乍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头从原始大森林里蹿出来的豹子。
  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地道士,头戴方巾、腰系灰色丝縧、足登芒鞋、手持拂尘。从灌木丛里闪身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请问,来者可是齐施主吗?”
  老齐拱手答礼道;“师傅,正是在下。”又伸手指着老范说;“这位就是我给你们送来的客人,姓范、名天华。”
  那位道士很仔细地看了一眼范天华,又略施一礼。“我是仁安寺的第子,法名水清。奉住持之命,来迎接二位施主。”
  “那就麻烦小师傅领路了。”
  范天华没表示什么,他只是在冷眼观察着。他一眼就看出这位小沙弥是练过武功的,而且武功并不弱。
  水清缓步走到范天华面前,轻声问道;“施主,您就是那位名震白山黑水的关东花雁——范天华吗?”
  范天华微微一愣,“小师傅,您知道我?”
  水清微微一笑。“久闻您的大名,却只是无缘得见。但我想找您,也不是一天半天了。”
  “找我?”他不解地看了下老齐,“你找我有事吗?”
  水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右肩微微一动。就见从他那宽大的袖筒里,流星闪电般激射出一点寒光,直扑范天华的左胸。
  范天华一愣,经验告诉他这是一枚江湖上早已失传的金钱透骨“镖”。而这个小沙弥的功夫与内力明显还欠火候,以至于在发“镖”的瞬间身体抖动较大,“镖”在空间飞行时尾音较杂。他在“移形换位”的同时,右手一扬便将这枚金钱透骨“镖”抄在手中了。
  老齐颇为不解地看了看老范,又看了看那小沙弥。而水清却发现那看似极普通的“移形换位”的招式里,分明揉进了“风摆杨柳”与“叶底藏花”的招式。只有将,形、意、眼、手、融为一体的人,才会达到这样的境界。
  水清双膝一软“扑嗵”一声跪下了,给范天华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范天华和老齐惊诧地几乎蹦了起来。
  “义士,请原谅我方才的鲁莽。我只是想试试您是不是真的“关东花雁”。
  范天华不解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若不是,我们仍会以礼相待。因您毕竟是抗日的义士,是我们老住持的朋友。”
  “朋友?”老范有点糊涂了。“什么朋友?可我不认识你们的住持呀。”
  老齐;“你还不知道吧?老住持就是洛处长的舅舅。说你是老住持的朋友,还抬举你了呢。”
  “若您是真的关东花雁,那我师傅的大仇就可以报了!”
  “报仇?报什么仇?”范天华愈发糊涂了。
  蓦地、一阵沉郁悲怆地钟声,在夜色里轰然作响。随后又是持续不断的五十三下钟声,才方始停止。那袅袅余音随着清寒的夜风,渐渐消逝在远方地平线的深处。留下来的只是一股股阴沉悲怆的肃杀之气。
  范天华疑惑地问道;“小师傅,这钟声好像是从寺院里传出来的。”
  老齐也觉得奇怪;“这钟声怎么听起来这么晦气?让人心里直发!?br />
  水清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着,两行泪水顺着面颊簌簌滚落。他长长叹了口气;“玄空长老圆寂了!”
  “什么?”老范与老齐惊愕地张大了嘴,他们知道圆寂意味着死亡。
  “怎么会呢?”老齐问道;“我前几天和你们的住持见面时,他还神情爠烁谈笑风生呢?”
  然而水清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