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作者:
辛苦 更新:2022-12-23 20:29 字数:4857
镜淖芷溃菟担飧鍪澜纾挥星甘裁窗椋∮芯浠敖惺裁础都蚱弈歉霭偈掳А?br />
阳里尖刻地顶了一句:知道你有钱,所以你就很有爱情!我向你求婚好啦!嫁给你嫁给你——我呸!男人都是什么东西!呸!呸!
阳里啪地扔了电话。阿拜莫名其妙。好半天,阿拜回过神,对着嘟嘟嘟的电话说,我总算明白了,神经病真他妈会遗传!
十
陈阳里哥哥和嫂嫂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嫂嫂用高压锅盖,把哥哥敲得头破血流,哥哥把嫂嫂的胳膊拧到后背,到底不敢下手打,加上心虚,所以,只是拧着说,要不要好好讲,要不要好好讲。吵架的起因是,那个像野猫一样的女孩,因为哥哥变心有了新欢,给嫂嫂打了电话,揭了哥哥的丑行,索要堕胎费。所以,哥哥一进门,嫂嫂就像野兽一样爆发了。哥哥原来还想抵赖,没想到野猫一样的女孩,早就提交了一张两人亲热的照片。嫂嫂一手扔照片,一手就把高压锅盖挥起来了。
刚放学的小侄子,正好进门,一看父母在厮打,立刻厉声哭叫。
阳里的母亲,就是这个时候趁虚溜出门,身上藏了糖和水果刀。小区里到处是放学的孩子,胆大的孩子,冲着她拍手:疯子婆!疯子婆!她高兴地向孩子们塞糖,小孩见她扑近前来,立刻逃散,阳里母亲不知怎的,手上的糖就变成了水果刀,披头散发嘴里“锵!锵!锵!锵!锵!”地狂追小孩。其实那把水果刀一点都不快,但样子贼亮亮的,十分吓人。小区草地上,立刻鸡飞狗跳,妇女儿童尖叫连连,几个退休接孙子回来的男人,也有些怕她。很多人报警,保安和警察相继赶到后,把阳里母亲制服捆绑后,直接推进警车。
阳里接到电话赶到后,警察正在对头破血流的哥哥、披头散发的嫂嫂大发脾气,吼斥说精神病患者放任自流,不加管束,分明就是故意放任这种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责任人必须受到法律惩罚!警察一开始以为阳里哥哥嫂嫂狼狈不堪也是母亲所致,阳里也以为是那样,小侄儿看到她,扑过来抽泣,阳里才明白原来是两夫妻先开了战。
受到警察严厉训斥的嫂嫂,忽然就哭天抢地起来。说不活了不活了,说她嫁到陈家从来过的就不是人的日子,说陈家人不是疯子,就是风流下贱种,没有一个好东西。嫂嫂哭着喊着,冲到走廊做出要爬栏杆跳楼的姿势。哥哥一个箭步就扑了过去,一把死死按住她,侄儿再度厉声尖叫,警察愣了愣,骂骂咧咧地跟到阳台。被老公死死按住的嫂嫂,拚命地拱起身子,用头猛烈地撞击老公,陈阳辉几乎人仰马翻,情急之下,他猛然甩了老婆一耳光。老婆像野兽一样,吼的一声扭向陈阳辉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陈阳辉失声怪叫。两人绞杀成一团。
警察看着连连拍窗,欲行又止。
谁也没注意到,小侄儿像猴一样,忽然爬蹿上阳台,转身就要跳;阳里动作更快,嚎叫着扑了过去,连孩子的小肩头带前胸,死死揪住,红领巾勒得孩子脸都胀起来。
披头散发的阳里厉声哭喊,一边把侄儿在胸前剧烈摇晃着,疯了一样地哭喊,放手啦!陈阳辉!要死大家就都死吧,不管小孩又不管妈,你们统统死干净拉倒!都死吧!都死吧,大家都不要活好了,有本事,你们把老爸老妈统统杀了去死去死去死!
嫂嫂立刻猛烈挣扎,似乎要跳起来。不知是寻死还是要搏斗。陈阳辉狠狠按紧她,对警察说,你先把我妈送医院好了,我们会去结账的。
十一
东灵湖钓鱼回来,阳里又去了杨鲁芽家三次。阳里感到杨鲁芽对她和原来一样,毫无变化,嘲笑她落水也非常自然开心,还是那副有点三八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阳里就认定童大柱没有把那天的情况告诉妻子。不告诉说明什么,阳里对这个疑问非常有钻研精神。她老在思考,也老在观察。童大柱单独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有点不自在,比如在厨房,阳里跟他说话,他眼睛就转向别处。阳里觉得这种不自在,就是隐含了微妙的东西。分析到这里,她感到轻微的兴奋,甚至杨鲁芽傻呵呵的简单幸福样子,都开始给她信心,这说明什么,说明童大柱并不是和杨鲁芽一致对外。相反,阳里和他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一个他们两个正在共同把守的秘密。就是说,一个绝对美满的婚姻有了一个暗门。
这个密道,通往哪里呢?
那一天下午,阳里知道杨鲁芽在区里开综治会议。不可遏制地她溜回了家,拨通了杨鲁芽家的电话,是童大柱接的电话。
童大柱说,谁啊?
阳里说,我。陈阳里。
童大柱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鲁芽不在家。手机不通吗?
我不找她。知道她不在,我才找你的。
童大柱又沉默了。
童大柱只有声音是最为动人心弦的。阳里想。
你这是为什么?童大柱终于说。
我不知道。阳里说。
童大柱不说话。
阳里说,你为什么不挂掉电话?
童大柱还是沉默。大约一分钟,不到,电话被挂掉了。
阳里看了看手上的电话,马上又开始按键,的,的,的,的,的,的,的,电话铃响了两声,童大柱接了,喂了一声。阳里说,我不好吗?
童大柱沉默。
你还想挂机吗?
童大柱沉默。
如果你真的非常讨厌我,你就挂吧。你这次挂了,我可能再打,也可能永远都不打了。
童大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个孩子。你这是为什么?
我爱你。
不可能。我老了。
我爱你。
童大柱沉默。
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爱我?
我不知道。
你是心血来潮。我老了,没有钱,其貌不扬,一生平淡。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说真话吧。童大柱说。
你说世上有没有真正的爱情?
我从来不想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想一想,有吧?永不改变的?
童大柱沉默着。
我好吗?
童大柱叹息的声音很重。
陈阳里不说话。
童大柱说,你会后悔的。
不。开口之前,我总是想得多,开口之后,我总是做得多。做了之后,我从不后悔。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唉,你真是糊涂了。你比我儿子女儿都小,你这算什么事啊。你很好,我喜欢你的样子,我是把你当孩子了。
不准把我当孩子!我是女人!年轻,漂亮。杨主怔喜欢照拉长变细的镜子,那样她显得苗条,我不需要,我天生就那么苗条婀娜,我也不需要按摩,我就是充满弹性。我知道最好的做爱方法。我非常温柔也非常粗暴。如果我老了,我就会失去这一切,可是,我现在正年轻。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次就够了。一次。
童大柱沉默着。
杨主任应该告诉过你,我的追求者都比你年轻,比你有钱有势,可我并不在乎他们。所以,你就该明白,我和一般女孩不一样,我只跟着感觉走。我只在乎、我只寻找一种东西——爱!——到底有没有爱?
童大柱咳嗽起来。
我住在嘉元小区52号208室。我的电话 5477397,5—4—7—7—3—9—7,手机你也记一下。
陈阳里不能断定童大柱有没有把电话都记下来。她说,最后说一句,大柱,如果你不是真的,请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我爱你。
十二
一个星期后,正在看一个韩国电视连续剧的阳里,接到了童大柱的电话。她以为童大柱是不可能给她打电话的。胜利感通电般地出现了,但是,失望比通电更快地覆盖了她。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电话。童大柱说,我在你家附近散步,如果你方便就来看看你。
阳里猜那是个公用电话。阳里说,噢。
你方便吗?
阳里的眼睛盯着电视。忽然之间有点烦躁。
没事。童大柱感到了她的迟疑,立刻说,我只是顺路。你保重就好了。再见。
不不,我很方便!仿佛是感到猎物差点脱逃的猎手,阳里急促地说,我一个人呢。电视正精彩呢,有点分神了。来吧,来吧!
童大柱进来了。他的头发不多,但是梳理得很整齐,显然是刚刚洗过。银灰色的衬衫是新的,能隐约看到折痕。他带了雨伞,原来外面正下着雨。
在放下童大柱电话后,阳里想过要收拾自己一下,比如化点妆换上性感点的内衣什么的,可是,念头一转就过去了。甚至头发都是乱的,本来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用手指插梳了两下,懒得起来。当门外响起童大柱轻微的脚步声时,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她期待这个脚步声,又似乎痛恨这个脚步声。她盯着门。门被如期敲响,同样,很轻,有点迟疑。这些,都令阳里的别扭感增强了。
童大柱像新郎一样,站在门口,笑着,有点兴奋,又明显犹疑。童大柱绞着雨伞说,看看你,马上就走。阳里下了沙发,到冰箱拿可乐。童大柱说,别客气,我胃不太好,不能喝那个。
阳里说,我没有茶呀。要不我去烧开水?
阳里的眼睛还在瞟着电视。
童大柱不知是站好还是坐下,阳里也没有招呼他坐下。一个越来越明确的感觉是,阳里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非常热切地欢迎他来。他被这个意外弄得尴尬起来,说,没事走走,鲁芽同学聚会呢。
噢。难怪你清闲。阳里又飞快地瞥了眼电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真的想看电视呢,还是实在想逃避什么。这么想着,她又瞟了电视一眼。噢,坐,你坐,把雨伞放下吧。
不了,小陈,看电视被打扰很不舒服的,我不过是顺便,对你有些不放心,好了,你好好的就好了,我走了。告辞。
童大柱走向门口,伸手开门。
陈阳里突然像野兔一样,扑了过去。童大柱惊得雨伞滑落,阳里已经把自己挂在了他身上,旋即,她已经全身赤裸。童大柱像牛一样喘息着,阳里被顶到门上,随即被扔上床。他有一双灵活而狂野的手,细微之处都能感受到那种几十年美满**历练出的精湛造诣。他爱我吗?阳里在云里雾里想,这是爱吗?爱吗?——不确定,不能确定。但是,他在背叛,他终于背叛了——这是确定的——他非常生猛地、超出他年龄的稳重地背叛了。杨主任错了,错了,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不是你以为的——打死他也不会背叛。不是的。其实很容易,只要给他条件。火山不是死的,不是的,只要给它条件。
背叛了,杨主任,你不可思议的伟大爱情,三十多年忠贞不贰的爱情,你一生引为骄傲和幸福的爱情,终于发生了背叛。他在我怀里,背叛了你,你丈夫终于背叛了你!
童大柱的脚步声消失了之后,阳里还蜷在床上不动。听到楼下防盗铁门响起啪哒一声,有人出去了。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她奔到窗前往下看,童大柱走出了住宅楼。在曾经杨鲁芽扶着那辆花里胡哨轮子的自行车位置,她看到童大柱在雨中,慢慢远去。
他没有骑那辆令阳里窒息的夫妻自行车。他走在雨中,像一个普通六旬老人一样远去。
从床上起来到窗前,姿势的改变,使刚才的肉欲彻底退潮,头脑像被清水洗过。陈阳里裸立在雨夜的窗帘后面,感到一阵阵恶心隐隐翻起。肉欲是多么宽厚的啊,现在,从窗外清晰的雨夜里回放记忆,童大柱老去而兴奋的身体的每一个细部,都是多么多么令人作呕啊。
窗外,夜雨在黑黑地、无声地下,阳里的脑子里都是那四个转动起来条辐像万花筒一样的自行车轮。小区有不多的小汽车进出,车灯前面被照出的雨丝,似乎越来越急了。雨大了。全身赤裸的阳里,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偶尔有陌生人穿越的黑亮雨夜,她久久不动,忽然之间,眼泪就长流直下了。
十三
参加完陈阳里追悼会回来的那个晚上,杨鲁芽跟童大柱汇报了单位里面人们对陈阳里自杀原因的四个分析:
第一,陈阳里是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第一次发病;
第二,陈阻里对男人失望,她厌倦了;
第三,亲情恶化,陈阳里想摆脱糟糕的家庭关系;
第四,陈阳里自视清高又对自己失望;她跟她哥哥陈阳辉的电子邮件说,最后一块活化石毁了。
其时,童大柱正在给杨鲁芽洗澡,手上是泡沫海绵。
大柱,你认为呢?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自杀?
童大柱说,神经病吧。谁管那么多。转过去点。对。
一生世
麦 家
一
我是个孤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