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2-12-23 20:24      字数:4763
  伪装的声音去感动它,那么人也可以被虚假的恩惠所感动。人可以被虚假的恩惠所感动,那么上天也可以用巧妙的欺诈手段去感动。感动招致天气变化,应当用精诚之心,而人却使用阳燧从天上取到火,用来熔炼五石,在盛夏的五月,浇铸成阳燧,就能取得火。现在又只要把刃、剑和普通的曲刃铜兵器这类东西拿来,向着太阳磨擦,也能从天上取到火。这些刀、剑、钩能从太阳那里取火,那么普通的人,即使不是圣贤,也能够感动天上的气象变化了。就像董仲舒相信用土龙能招来云雨一样,大约也是有他的理由的。如果是这样,应和上天的统治,尚且不能说是贤人,何况仅仅是获得民心,就说他是贤人,怎么样呢?
  【原文】
  80·8以居职有成功见效为贤乎?夫居职何以为功效?以人民附之,则人民可以伪恩说也。阴阳和,百姓安者,时也。时和,不肖遭其安;不和,虽圣逢其危。如以阴阳和而效贤不肖,则尧以洪水得黜,汤以大旱为殿下矣。如功效谓事也,身为之者,功著可见;以道为计者,效没不章。鼓无当于五音,五音非鼓不和。师无当于五服,五服非师不亲。水无当于五采,五采非水不章,道为功本,功为道效,据功谓之贤,是则道人之不肖也。高祖得天下,赏群臣之功,萧何为赏首(11)。何则?高祖论功,比猎者之纵狗也(12)。狗身获禽,功归于人。群臣手战(13),其犹狗也;萧何持重(14),其犹人也。必据成功谓之贤,是则萧何无功。功赏不可以效贤(15),一也。
  【注释】
  说:通“悦”。取悦,讨好。
  阴阳和:阴阳之气调和,指风调雨顺等。王充认为国家的治乱是由自然条件决定的。时:时势,时运。参见53·4注。
  不肖:这里指不成材的统治者。
  殿:古代对官吏进行考核,不称职的称为“殿”。《后汉书·百官志》注:“课第长吏不称职者为殿。”殿下:最下等的。
  道:这里指“先王之道”。关于道和事的关系,王充有专门的论述。参见本书《非韩篇》、《程材篇》。
  章:同“彰”。明显,众所周知。
  五服:指五种不同名称的丧服,这里泛指各种亲属关系。《礼记·学记》郑注:“五服,斩衰至缌麻之亲。”
  五采: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
  以上六句参见《礼记·学记》。
  (11)萧何:参见36·12注。
  (12)比猎者之纵狗:参见37·12注。
  (13)手:据递修本当作“力”。
  (14)持重:《效力篇》37·12作“安坐”。
  (15)“赏”字疑为衍文,“功”字上脱一“是”字。本作“是功不可以效贤,一也。”与下文“此功不可以效贤,二也”,“是功不可以效贤,三也”,文法一致。
  【译文】
  把任职做官有成就成效显著的人称为贤人吗?用什么来检验任职做官的功绩和成效呢?如果是根据老百姓归附他来检验,然而老百姓是可以用虚假的恩惠来讨好的啊。阴阳之气调和,老百姓安居乐业,是决定于时运。风调雨顺,老百姓安定,即使是不成材的统治者也会碰上太平治世;时运不和,即使是圣王也会遇上乱世。如果根据阴阳之气是否调和来检验贤与不贤,那么尧就会由于洪水成灾而被贬斥,汤就会由于当时的旱灾而被认为统治才能是最下等的了。如果功效指的是具体的事情,那么亲身干这些事的人,功效就会显著可见;运用先王之道来出谋画策的人,功绩就会被埋没而不为人所知。鼓声不合于宫、商、角、徵、羽五音,然而五音没有鼓声配合就不和谐。老师不属于“五服”之亲,然而“五服”之亲没有老师的教导就不懂得互相亲爱。水不属于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然而五种颜色没有水来调和就不鲜明。“道”是具体攻效的根本,具体功效是“道”的表现,根据有具体功效的人称为贤人这条原则,这就是说掌握“道”的人反而被当作不成材的人了。汉高祖得到天下,赏赐群臣的功劳,萧何是受赏赐的群臣中的第一名。为什么呢?汉高祖论功劳的大小,用猎人驱使猎狗来作比喻。猎狗本身捕获了禽兽,功劳却归于猎人。群臣奋力战斗,他们好比是猎狗;萧何沉着稳重,他好比是猎人。一定要根据成绩来称之为贤人,这就是说萧何毫无功绩了。这是根据功效不可以检验贤人的第一点。
  【原文】
  80·9夫圣贤之治世也有术,得其术则功成,失其术则事废。譬犹医之治病也,有方,笃剧犹治;无方,才微不愈。夫方犹术,病犹乱,医犹吏,药犹教也。方施而药行,术设而教从,教从而乱止,药行而病愈。治病之医,未必惠于不为医者。然而治国之吏,未必贤于不能治国者,偶得其方,遭晓其术也。治国须术以立功,亦有时当自乱,虽用术,功终不立者;亦有时当自安,虽无术,功犹成者。故夫治国之人,或得时而功成,或失时而无效。术人能因时以立功,不能逆时以致安。良医能治未当死之人命,如命穷寿尽,方用无验矣。故时当乱也,尧、舜用术不能立功;命当死矣,扁鹊行方不能愈病。
  【注释】
  笃(dǔ堵)剧:病情严重。
  惠:通“慧”。高明。
  【译文】
  圣贤治理国家也有一定的方法,掌握了统治术就功业成就,治理国家不得法事业就要失败。譬如医生治病,有了良方,病情再严重也能治好;没有良方,仅仅是一点轻微的病也治不好。良方就像治理国家的方法,疾病好比国家的祸乱,医生如同官吏,用药好比教化。采用良方药力就发生作用,制定了有效的治国方略教化就会得到推行,教化推行祸乱就会停止,药力发生作用病就会治好。能把病治好的医生不一定比没有把病治好的医生高明。这样说来能把国家治理好的官吏,不一定比不能治理好国家的官吏贤明,只是偶然得到某种方子,碰巧懂得了这种治理的方法而已。治国必须要靠方法来建立功业,也有时运该当国家自身处于混乱之期,即使运用了治国之术,功业始终不能建立的;也有时运该当国家自身处于安定之期,即使没有治国之术,功业仍就能建立的。所以那些治理国家的人,有的正当时运而功业成就,有的背离时运而毫无成就。有治理之术的人能顺应时运而建立功业,但不能够违背时运而使天下安定。良医能医治命不该死的人的命,如果命数已完,寿限已尽,尽管用了良方也不会生效了。所以时运当乱的时候,即使是尧、舜施用任何方法,也不能建立功业;生命该当死亡的时候,即使是扁鹊施用任何药方,也不能治好病。
  【原文】
  80·10射御巧技,百工之人,皆以法术,然后功成事立,效验可见。观治国,百工之类也;功立,犹事成也。谓有功者贤,是谓百工皆贤人也。赵人吾丘寿王,武帝时待诏,上使从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于事,后为东郡都尉。上以寿王之贤,不置太守。时军发,民骚动,岁恶,盗贼不息。上赐寿王书曰:“子在朕前时,辐凑并至,以为天下少双,海内寡二,至连十余城之势,任四千石之重,而盗贼浮船行攻取于库兵(11),甚不称在前时,何也?”寿王谢言难禁。复召为光禄大夫(12),常居左右,论事说议,无不是者(13)。才高智深,通明多见,然其为东郡都尉,岁恶,盗贼不息,人民骚动,不能禁止。不知寿王不得治东郡之术邪?亡将东郡适当复乱(14),而寿王之治偶逢其时也?
  【注释】
  巧:递修本作“之”。
  百工:泛指各种手工业。
  观:递修本作“夫”。
  吾(yú于)丘寿王:姓吾丘(即“虞邱”),名寿王,汉武帝时人。
  待诏:皇帝的近侍官。
  上:皇上,指汉武帝。董仲舒:参见13·7注。受:从师受业,学习。东郡:郡名,在今河南东北部及山东西南部。都尉:汉代负责郡中军事的长官。辐(fú伏):车轮上的辐条。凑:通“辏”。车轮的辐条聚集到轮子的中心。辐凑并至:这里形容吾丘寿王富于谋略。《汉书·吾丘寿王传》作“知略辐凑。”
  少:递修本作“无”。
  四千石:太守、都尉的年俸都是二千石,因为吾丘寿王身兼二职,所以称他为四千石。
  (11)库兵:库中的兵器。
  (12)光禄大夫:参见12·6注。
  (13)以上事参见《汉书·吾丘寿王传》。
  (14)亡:通“无”。选择连词。亡将:或是,还是。
  【译文】
  射箭驾车的技艺,从事各种手工业的人,都运用自身的办法,然后事业取得成功,成效可以明显地见到。治理国家,就像从事各种手工业的人运用办法一样;功业建立,就是事情办成功,如果说做事有功效的人是贤人,这就是说从事各种手工业的人都是贤人了。赵人吾丘寿王,是汉武帝时的待诏,汉武帝派他向董仲舒学习《春秋》,他才干高,通晓事理,后来做了东郡都尉。汉武帝根据寿王很贤明,没有另外向东郡派遣太守。当时由于不断兴兵打仗,老百姓骚动不安,年成也不好,盗贼不断出现。汉武帝赐诏书给寿王说:“你在我跟前的时候,很有谋略,我认为你是天下无双,海内独一无二的人,以至于拥有统辖十几座城的权力,一身担负都尉、太守的重任,而现在盗贼却乘船流动攻占夺取库中的兵器,这和从前你在我身边时的作为很不一样,是什么原因呢?”寿王向武帝谢罪,说骚乱很难禁止。汉武帝又召他为光禄大夫,经常在皇帝的身边,议论任何事理,没有不对的地方。他才能高智谋深,通晓事理而很有见识,然而他做东郡都尉时,年成不好,盗贼不断出现,老百姓骚动不安,他没有办法去禁止。不知是寿王没有掌握治理东郡的方法呢?还是东郡碰巧该当又有祸乱,而寿王去治理恰好又遇上这种时运呢?
  【原文】
  80·11夫以寿王之贤,治东郡不能立功,必以功观贤,则寿王弃而不选也。恐必世多如寿王之类,而论者以无功不察其贤。燕有谷,气寒,不生五谷。邹衍吹律致气,既寒更为温,燕以种黍,黍生丰熟,到今名之曰:“黍谷”。夫和阴阳,当以道德至诚。然而邹衍吹律,寒谷更温,黍谷育生。推此以况诸有成功之类,有若邹衍吹律之法。故得其术也,不肖无不能;失其数也,贤圣有不治。此功不可以效贤,二也。
  【注释】
  邹衍:参见2·5注(24)。
  以上事参见《寒温篇》41·11、《艺文类聚》卷五引刘向《别录》。
  数:度数,气数,定数。王充认为,世事的变迁,个人的遭遇,与天象的运行,岁时节候的变化相应,都有一定的度数,是由一种神秘的自然力量注定的,人力是改变不了的。
  【译文】
  凭寿王的贤明,治理东郡却不能建立功绩,一定要以功绩来看是不是贤人,那么寿王就该被贬斥而不该被提拔。恐怕世间必然有很多如寿王这样的人,而评论者却因为他没有功绩就看不出他的贤能。燕国有一个山谷,谷中气候寒冷,庄稼不能生长。邹衍吹奏律管招来暖气,不久之后寒谷变成温谷,燕国用它来种黍,黍长得很好获得了丰收,到今天还称它叫“黍谷”。使阴阳之气调和,应当靠道德至诚之心。然而邹衍吹奏律管之后,寒谷变成温谷,庄稼能够生长成熟。据这种情况来推论各种办得成功的事情,犹如采取邹衍吹奏律管的办法一样。所以掌握了那种方法,即使是不贤的人也没有做不到的事;失去了度数,即使是贤圣,也有治理不好国家的时候。这是根据功效不可以检验贤人的第二点。
  【原文】
  80·12人之举事,或意至而功不成,事不立而势贯山。荆轲、医夏无且是矣。荆柯入秦之计,本欲劫秦王生致于燕,邂逅不偶,为秦所擒。当荆轲之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医夏无且以药囊提荆轲。既而天下名轲为烈士,秦王赐无且金二百镒。夫为秦所擒,生致之功不立,药囊提刺客,益于救主,然犹称赏者,意至势盛也。天下之士不以荆轲功不成,不称其义,秦王不以无且无见效,不赏其志。志善不效成功,义至不谋就事。义有余,效不足,志巨大而功细小,智者赏之,愚者罚之。必谋功不察志,论阳效不存阴计,是则豫让拔剑斩襄子之衣,不足识也;伍子胥鞭笞平王尸,不足载也;张良椎始皇误中副车,不足记也。三者道地不便,计画不得,有其势而无其功,怀其计而不得为其事。是功不可以效贤,三也。
  【注释】
  贯:贯穿,这里指震撼。
  荆轲: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