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2-12-23 20:21      字数:4825
  受到正式拒绝后,玛丽娜知道此路不通,再在这儿绞尽脑汁已毫无意义。一般来说,前景可观的案子,也就是能产生重大影响、引起轰动效应的案子,谁也不会拱手还给安全局。
  剩下了最后一线希望,玛丽娜正式要求登记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谢尔盖·瓦列里耶维奇·乌拉里斯基将军。她的行为自然很符合逻辑,但不符合安全局科级首脑的行为准则,哪有死气白赖,自己去攀高门坎的人哪!
  两天后确定了接见的时间。这是个星期一,一周的开始,上午整10点钟,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推开了高大、沉重的将军办公室大门。
  寒冷的11月份的太阳射进了巨大的窗户,但屋子很暖和。看不见的空调轻轻地低吟着,显然,厚重的地毯不仅吸收了人的脚步声,也减轻了空调声。
  “请!”将军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桌子后面,穿着便服,“请坐,我听您认。”将军的声音不大,好像在谈家常似的。他不带表情的脸上,睡眼惺松,半睁半闭,“应当说,您比我快了一步,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其实,我正要邀请您,不过,我们还是谈正题吧。”他话讲得很慢,但玛丽娜休想插进嘴去,“我知道,您想申请对‘光谱’公司的案子作补充调查。目前它已经由中央地区的检察院接手了。”他浑浊的眼睛略略睁大了些,“我要先说一句,如果您有足够分量的论据,我们就把它拿回来。现在,我听您讲。”
  玛丽娜心平气和、十分镇静,为了改变一下对方那迟钝而毫无热情的声音,才满怀激情地陈述起来。她说,此案本来是由区霍采夫负责的,假如他不死,什么检察院也不可能接管。本部门对侦破此案的前景很乐观,可以说早已成竹在胸,现在被迫放弃,简直令人感到委屈,而且该案有关情报全是本部门派遣专门的谍报人员打人公司内部才弄到手的,当然有绝对的权利加以充分利用。
  “此外,”她稍稍加重语气说,“可惜的是,他们接管后不会有任何成就。马到成功纯粹是一种错觉。一旦我们的特工撤离‘光谱’公司,就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他们也就没什么机会了。”
  “就是说,他们没有什么名利双收的机会喽?”坐在大橡木桌后面的人问话的声调很平淡,但是他那坚定的灰色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打量着玛丽娜,“其实,大批量的毒品运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总而言之,我们与检察院有同样的权利去侦破这个案子。为什么露脸的事非得让他们干,好处让他们得呢!?这样吧,投挑报李嘛,”他用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手,毫无声息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没有标号的灰色公文夹说,“在‘光谱’公司的案子上,我助您一臂之力,而您呢,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代表我和这个人保持联系,”他把公文夹递给玛丽娜,又说,“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正好选中了您,老实讲,这不是我的主意。”
  玛丽娜接过公文夹,将它打开。
  “国际刑警组织?”她诧异地问,“他们找我们干什么?”
  “有一个关于共同协作的国际条约!”将军叹了一口气,刹那间浑浊的睡眼变得锐利而冷酷了,“整个材料都在这个夹子里,别的我什么也没有了。正式函询直接提到了您的名字。措词的表达不太明确。老实说,假如您不来,我也要派人去找您。”
  “到底是什么样的措词呢?”
  “派来的人是要和您联系,让我们共同整治大批量的贩毒问题。这要求倒是与您一致的。我看,这很合乎逻辑。”
  玛丽娜站起身来,采用军人的姿态,鞋跟一碰,立正致意。将军严肃地说:
  “我希望您及时向我汇报事情的进展情况。”
  “要书面的吗?”玛丽娜问。
  “不,由您直接向我汇报,严格保密。”
  3
  玛丽娜拿回来的灰色公文夹里只有一张正式邀请书,吸收安全局的工作人员一同工作。用俄语和英语两种文字打好的履历表上,在“安全局联系人员”一栏里写着她的名字。
  首先得与比利时大使馆联系。玛丽娜在电话旁边等了好久,直到女电话员通知她说:“我给您接上了。”紧接着话筒里响起了一个柔和的男中音,带着很强的口音。
  “您好,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男中音很吃力地说,“我叫格尔木特·什都姆普,是大使馆的三秘。”
  “您好,您可以用英语或者法语讲话。”玛丽娜建议说。
  “谢谢。”男中音很乐意改用法语对话,不料他的法语所带的口音更为可怕,“我这儿有给您的机密任务,我应当现在就告诉您联系电话。我已经打开了保密装置。”
  “请等一等。”玛丽娜挂上话筒,拿起另一部电话,说:“请讲,我已接上保密装置。”
  “太好了……您应当记下电话号码。就在这里,莫斯科,特工人员叫作彼得·彼得洛维奇。”
  “这人姓什么?”玛丽娜显然很激动,她用极纯正的法语问。
  “您不需要他的姓,只有名字。彼得·彼得洛维奇。我已经给您交待完了。请您拿笔记下电话号码,您必须在本周的任何一大从13点到14点与他联系。”
  挂上电话,玛丽娜看了看表,时间指到下午1点20分,她不加思索,立刻拨通了电话。
  “请讲话。”传来毫无口音的俄语。
  “是彼得·彼得洛维奇吗?”玛丽娜问。
  “对,我就是。”电话里愉快地回答,“我有幸在和谁说话呀?”
  “我叫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您的电话是我们共同的熟人给我的……”
  “哦,明白了,明白了!”快活的声音打断了她,“我们需要见见面。”
  “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今天,您怎么样,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
  “4点整,行吗?”
  “完全可以!”
  “我们在哪儿见?找个办事处?”
  “天哪,不用。就在城里找个地方。”
  “我要去医院,假如现在动身,15分钟后就能到彼罗高夫克医院。”玛丽娜仔细考虑着,“应当约好在附近的什么地方见。”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对他说些什么呢?老天爷,我是多么想看见他!”
  “再早一点吧,”她对着话筒说,“3点半,我们就在‘体育场’地铁入口处见面,您看行吗?”
  4
  区霍采夫的葬礼时,天气还相当暖和,仅仅过了一个星期,11月份的冬天就来临了。干燥、无雪、狂风呼啸,煤烟。尘土在莫斯科的大街小巷上空飞扬、盘旋,把所有喜欢逛街的人都驱回屋子里。夜里一上冻,到处都结了薄冰,道路上的车祸与日俱增。
  跟所有当官的一样,玛丽娜的职务一提升,她的交通工具也随之上了一个台阶。表面看来,这是一辆普通的旧“达拉”车,白色的车漆已经有一点脱落,左翼有凹陷,车座也不太好了,黄色的皮座上有些斑点。总之,这车并不豪华。但是车身主要部位的钢板、特制的车架,以及大马力的发动机却保证了它的坚固、快捷。在必要时,这辆车可以赶上一流的“梅塞德斯”警车。
  与彼得·彼得洛维奇讲好会面地点后,玛丽娜马上离开了卢布雅卡大楼的办公室,从停车处取了车,驶往医院。将军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从检察院要回了“光谱”公司的案卷,发还安全局作补充侦查。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妨碍她去看她的强盗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玛丽娜沉思着,故意提高了速度。11月的寒风迎面扑来,钻进车窗,刺痛了她的双颊。“我跟他说什么呢?他知道我在搞什么工作,他知道是我给了他一枪。即使他记不住,也能猜得出来。我想正式吸收他做情报员!可是,万一他不同意呢?他会直接向我脸上吐一口唾沫吗?”
  玛丽娜在医院大楼旁的停车场停好车,穿过后门,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迅速登上电梯,直奔四层。这儿一边是复苏病房,另一边是去年才设置的隔离室,是为特别危险的犯人准备的。
  她在入口处向岗哨出示了证件,便置身于将监狱和医院联结在一起的地方。这儿很暖和,经过一路奔波,玛丽娜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静悄悄的水族馆。周围充满了低声细语和轻柔的脚步声,四周一片洁白,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擦拭得闪光发亮的玻璃,辉映着昏暗的毛玻璃灯泡。那寂静,好像是用棉花堵住了耳朵。突然间响起了钥匙的叮当声和拉开铁栅栏门的咯吱声。
  值班警察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制帽,勉强忍住一个呵欠。他那刚刮过的脸显得苍白、傻气。可能这孩子头天晚上熬了夜,没有睡觉。
  “请出示证件!”他伸过手来拿了玛丽娜的通行证,“找茹德涅夫?”
  玛丽娜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他转身向过道深处一扇敞开的毛玻璃门走去,同时喊了一声:“达姬雅娜·米哈依罗芙娜,完全局的人找茹德涅夫。”
  四个保安人员身着迷彩防护服,毫不掩饰地在玩一种纸牌。他们的武器——一种短枪管的自动枪就放在桌子上,纸牌的旁边。
  “您呆的时间长吗?”一个穿着白长衫的妇女问,长衫里面不太自然地显露出警服。她没有得到回答,就又唠叨起来:
  “他已经准备转走了。这人的心脏棒极了,伤口恢复得很快,就像狗身上的伤一样。肺被打穿了一个洞,可他要求抽烟已经一个星期啦。”
  玛丽娜怎么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激动情绪,默默无言地盯视着这位妇女。与门卫不同的是,达姬雅娜·米哈依罗芙娜看起来并不困倦。她个子不高,胖胖的,圆圆的玫瑰色脸蛋,一绺深棕色头发从护士帽下钻了出来,嘴唇涂得红红的,眼睛是咖啡色,带着笑意。
  “怎么样,您让他抽烟了吗?”玛丽娜突然不由自主地转身问她。
  “这样的人你能不给他吗?!”对方笑了笑,“非常可爱的小伙子,告诉你,即便是强盗也如此!不碍事。”
  “对,我明白!”她坐到桌旁,一边在递过来的表格上签字,一边说,“非常可爱的人!像这样的人你们这儿多吗?”
  “躺在这儿的就这么一个!不过昨天白天又送来一个。”对方一面回答,一面做手势让玛丽娜跟着她走,“听说,大概叫哈里弗吧,这是外号。伤在头部。”
  “袭击中央营业所的?”
  “是。我们的安静日子结束喽。”
  “对不起……”玛丽娜想弄清对方的含意,甚至皱起了眉头,“我没有听明白,‘结束喽’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们生活在双重压力之下。”达姬雅娜·米哈依罗芙娜随手拉开另一扇吱吱作响的铁栅栏门。
  “怎么呢?”
  “从内部讲,我们是警察,负责保卫工作。从外部讲,我们是这个哈里弗的侍卫,昼夜24小时值班守卫。”她推了推一扇病房的门,那门毫无声息地被打开了,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如果需要什么,可以按铃叫护士,”她那咖啡色的眼睛闪着怀疑的光,接着问,“您需要多少时间?”
  “半个小时!”玛丽娜冷冷地回答着,伫立在病房门口,要跨进屋去,还得做一番努力,控制自己、聚集勇气,“我知道,有事按铃叫护士!”
  除了用粗铁栅栏紧紧围住的窗户外,这病房与杰出病人的特护病房毫无区别。玛丽娜一年前曾因受伤住过这样的房间。屋内安装着一台不大的彩电,另外有一张大床和为探视者预备的安乐椅,电话机虽然拿走了,但墙上的插座依然存在。
  她带上身后的门,发现屋内的电视正无声地放映着。科沙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按动着遥控开关。
  他赤裸着上半身,左手按着开关,放在被褥上的右手插着吊针。药水正源源地从床上方的吊瓶里通过导管滴到他的血管里去。
  “嗨,总算来了!”科沙说着,立即按了一下按钮,关了电视。“枪,你就尽管打吧,可是总得上医院来看看心爱的人吧!栅栅来迟,怎么盼也盼不到。”
  “对不起,被事情拖住了……”玛丽娜说着,小心地跨了一步,坐到安乐椅上,环视一下四周,“你在这里怎么样?”
  “瞧,很好!”科沙拿遥控器敲了一下床头柜,“我们谈点什么呀,首长?”他那玩世不恭的腔调又回来了,一边问,一边在床上挪动了一下。
  “我本没打算这么办!”玛丽娜终于说出了口,“结果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怎么,以后你不再向我开枪了?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