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2-12-23 20:21      字数:4799
  “可不嘛,好像是,打死了!”
  “不,真的,姑娘们,我杀了人!”她无力地靠着墙,自动枪也随之落到地上。然后,她跪坐在白瓷砖墙旁,歇斯底里地笑得喘不过气来,嘴里还说着:“我不能,我杀了人……”
  楼上的女浴室里响起枪声的时候,底层围着桌子的匪徒们刚刚擦干嘴唇。
  “祝你们好运气!”窄额头的家伙叫了一声,立刻一挥手,用力将酒杯摔到地上。反射出太阳光辉的酒杯碎片溅了一地,阳光已经通过窗子射进了屋内。
  从普通马铃薯花中提取出来的一种制剂,掺和到伏特加酒里,喝下去只要半分钟就会起作用。所有七个人都像破布娃娃似地倒在闪耀着酒杯碎片的地面上。
  “也许,得把他们捆起来吧?”有人问。
  “不,已经用不着了。”
  “等一等,我们不也喝了那个瓶里的酒吗?”
  “应当吃点东西呀!”新郎指着手心里的一粒玫瑰色药片说。
  “哟,你不是说,这药片是解除醉酒综合症的吗?”
  “对,对,当然喽。不过我忘了让他们吃啦。”
  最后一个匪徒此时正一脚踹开阿列克谢的门,门上细细的链条和门锁都经不住这一脚。自动枪的枪口抬了起来,丽达听见枪机干巴巴的喀嚓声,接着又是一下。
  “子弹卡壳了。”这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匪徒走进屋子,阿列克谢始终没有离开电脑,迅速敲打着键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操作中,甚至没有觉察到危险的临近。丽达偷眼瞧了一下四周,可惜,既没有找到刀子,也没有看见青铜的半身雕像,什么合适的家伙也没有。匪徒抓住自动枪的枪管,短促地一挥,铁制枪柄就从后面打在阿列克谢的后脑勺上。阿列克谢哼了一声,脸向键盘摔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恢复了知觉,勉强克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微微抬身,转过头来。眼前出现了一张肿胀发育的脸,从那抽搐的大张着的嘴唇里挤出喘息着的呻吟声,匪徒的脖颈被女人的辫子紧紧地缠绕住了。从匪徒半边肩膀的后面,看得见丽达苍白的脸,她正使劲拉紧辫子的末端。小小的蓝色蝴蝶结在匪徒的鼻子上急剧地跳动着。
  “放开!”阿列克谢说。
  但是丽达竭尽全力,更加了一把劲。嘶哑的喘息声停止了,大而无神的眼球从眼眶里凸了出来。被松开的匪徒尸体重重地倒在阿列克谢脚下。
  10
  区霍采夫办公室的电脑屏幕上突然闪现出一句警告性的语言。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敲了一下键盘,改换了电脑的程序。玛丽娜站起身来,神经质地按着打火机,开始抽烟。她咳嗽了几下,一声没吭,已然打算离开办公室,但是区霍采夫拦住了她。
  “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我们还没有结束呢!”他说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连人带椅子摇晃起来。
  “还有什么?”玛丽娜问。
  “细节!”区霍采夫说,“就剩下细节了,都是鸡毛蒜皮的问题!但是俗话说,细节才最有味道,最引人入胜嘛!”
  玛丽娜感到自己对这个人的仇恨越来越强烈。她站到桌旁,将刚点着的烟在烟灰缸里熄灭掉,心里恨不得向那皮笑肉不笑的狗脸猛击一拳,甚至给他一枪。最好是把他扔到地板上,用鞋后跟跺他的嘴、他的眼睛和他那高高在上、傲气十足的鼻梁,打得他满脸是血,方解心头之恨。
  区霍采夫问声不响,他喜欢看到别人愤怒的样子。大概,每当别人满腔怒火而无权发泄,只能忍气吞声时,他就会产生一种满足感,体验到一种极大的乐趣,这才是人上人的味道。
  “也许,细节我们可以放到以后再讨论?”玛丽娜终于挤出了不同意见。
  “当然啰……”区霍采夫说,“当然,晚一点也行。对不起,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我忘了您的心清啦,感情这玩意儿可是严肃的事,”他做出一副愁眉苦脸、十分同情的样子,注视着对方的脸说,“您非常爱这个土匪!是吧?!”
  玛丽娜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向枪袋,但是枪袋根本没有带在身边,指甲滑过丝质的衣料。区霍采夫的眼睛笑了,玛丽娜感到自己的双颊在发烧。
  “您要气炸了。”他马上表示和解地说,“您走吧!”
  “假使我现在用电话机砸到他的前额上呢?”玛丽娜暗自惦量,“他是来不及避开的。他早就不锻炼了,反应也就迟钝得多……可是我能逃走吗?”
  她瞟了一眼门上始终亮着的小灯,慢慢向桌上的一部电话机挪去。区霍采夫迅速回过头来,不是为了监视玛丽娜的举动,而是盯着突然活跃起来的电脑屏幕。信号令人不安地鸣叫起来,玛丽娜的手还停留在电话机上方,她也在看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跳出以下的信息:
  “注意!该电脑是犯罪分子的工具!这儿曾发出伪造的呼叫黑帮的信号!注意!这次挑衅行为的结局是死了三百人!烧掉一幢大学生宿舍楼。注意!所有参加这次犯罪行为的混蛋们,将被良心法庭判处死刑!”
  “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突然间完全镇静下来的玛丽娜问道。
  “这是大学生在给我们设圈套哪!神经病。”
  区霍采夫想转换一下线路,但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信息。先前的信息为黑色字体,这一次则为火红的颜色:
  “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信息消失后,屏幕上开始闪现出所有储存在电脑内的资料名称,同时还交替显示出一块标准的布告牌,上面是一个英文词“删除”。
  “我们的行动汇报被公开了,混蛋!”区霍采夫一面咒骂,一面又打算去调整机器。
  玛丽娜首先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她的手去够电脑插销,手指已经碰到了固定插座板。但是仍然没有来得及切断电源。
  屏幕突然冒出火焰,电脑随即爆炸了。正如她所感觉到的,爆炸几乎没有发出特别的响声。玛丽娜被震晕了,声波将她整个罩住,向后甩去,她坐到地板上,划破的脸上流着血。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感到一种欣慰。
  几分钟后,她在能站起身之前,先环顾了一下四周。头还晕乎乎的,办公室里充满了焦糊味儿,地上到处是碎片,文件和几部电话机都被爆炸的气浪冲到了桌下,电脑还在冒着烟。由于一瞬间的高温,键盘上的塑料字母熔化了,像是慢慢冻住了的黑色湖泊。
  区霍采夫歪七扭八地坐在自己的圈椅里,一只手塞在脑后,另一只手抓住圈椅的扶手。他的头向后仰着,两眼之间插着一块很大的玻璃碎片。
  玛丽娜用力把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的手从扶手上拉下来,摸了一下他的脉膊——早已停止了跳动。
  当玛丽娜悄悄地走出办公室时,门上的小灯依然亮着。防护装置运转得很好,没有任何人听见过任何响动。这就使她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第三章 爱的力量
  1
  11月初举行了区霍采夫的葬礼,几天之后由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接替了科长职务。作为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的遗产,玛丽娜得到了两处办公室,一处在卢布雅卡大街,是间宽敞、明亮,带有闪光的镶木地板和空调的大办公室,用于正式接待的场合;另一处就是小砖胡同这边的办公室,可以舒舒服服地工作。不知为什么,这儿经过爆炸之后并没有进行修理,以致她不得不自己把一些玻璃碎片从墙上抠下来。
  她同时也继承了区霍采夫私下的仇敌,而实际上却没有掌握他私下的任何关系。这也可算是一件憾事吧。安全局各科室之间一向存有芥蒂,区霍采夫死后,彼此的恶意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变得更加公开化了。
  有关区霍采夫死亡的一些异常情况,玛丽娜写了一份书面报告,这份报告不知以什么方式竟然一下子就被越级转到某个上层部门去了。于是她在荣获晋升的同时,也受到了第一次警告。
  她在书面报告里冒着被审查的危险,叙述了种种事实真相。诸如:未经检察院批准的侦查行动,对安全局指挥所的盗窃以及擅自处决匪徒……等等。然而她的一片赤诚换来的却是冷漠的非议。这比那个警告更为使她震惊。
  据说,各科室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敌对情绪,既没有任何杀人事件,也没有不经检察院批准的行动。在对该问题的摘录中还附有技术鉴定,确认“伏加”超级电脑不可能因程序的错误而爆炸。只有工厂制造方面的毛病才能导致爆炸。由于该电脑的配套组装是在韩国进行的,技术方面避开了有效的监督,未取得许可证明,因而事故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这样意想不到的结果使得玛丽娜火冒三丈。她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侦查员,习惯于对事情一抓到底,弄个水落石出,而今却处处受制,无法施展身手。一方面,朱可夫当众扮演着老同志的角色,而暗中对她严密监视,尽力抑制她的行动。凭他的关系,自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另一方面,区霍采夫原来掌握的情报她却无法利用。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一贯把自己的工作储存在电脑之中,机器爆炸后,所有的资料都化为灰烬,什么也没能弄出来。虽说区霍采夫还有一台私人电脑,但由于被密码锁住,破译需要时间,而时间,一如既往,永远不够用。
  在给区霍采夫举行葬礼的那天,太阳特别好,天气晴朗。干燥,完全不像深秋季节。当时她戴上了墨镜,从此似乎就没有摘下来。对生活的爱好和对工作的热情曾经是她精神的支柱,而今都已不知去向,心中剩下的只是一片怨恨。她不想挖掘自己,但情绪消沉的原因却一清二楚,何况这原因已突破潜意识的控制,反映到自己的言行举止上,对自己是无法欺骗的。
  玛丽娜无法忍受生性快活的科沙业已远离人世这一事实。作为职业杀手,她对完成自己的任务毫无内疚之感,更谈不上良心的谴责。只不过偶尔觉得自己总想倾听那熟悉的声音,那蹩脚的法语笑话。工作之余,回到家中,能看一眼那强盗淘气、闪亮的大眼睛该有多好!
  她向有关部门查询了有关茹德涅夫(即科沙)的事。想不到其答复会使她如此激动,完全打乱了她的日常工作。回信是通过传真送到卢布雅卡大街办公室的。玛丽娜撕下传真纸,先粗略看了一眼,顿觉浑身发软,勉强走了一步,就坐到困椅之中。
  “就是说,还活着!”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还活着,这强盗!”
  “我怎么会没有打中要害呢?”她强忍住眼泪,又自己问自己,“还是职业杀手呢!这样的射击是会被取消资格的!”
  实际上,对于这次射击她记忆犹新。在最后一刹那,她已拿起了枕头,但却没有扔向科沙的头部,而是盖住了他的背。她不想毁了他的脸,不料子弹居然没有触及心脏。
  玛丽娜闭住双眼,就这样坐了足有半个小时。后来她伸手拿过那页传真纸,细细读了一遍:
  “对于您的查询,回答如下:康斯坦丁·阿索托维奇·茹德涅夫涉及‘光谱’公司一案,在拘留时,被内务部工作人员击伤。现安置在彼罗高夫克医院治疗……子弹从近距离射击,所幸未触及心脏,无生命危险。”
  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一下子振作起来,她好像大梦初醒。这梦从葬礼时开始,直到此刻。
  “就是说,我没有打死他……”她的思想又回到这一焦点,“所幸,没有打死他。”
  2
  玛丽娜深知,谁也不会允许她这么随随便便地到医院专设的隔离室里探视一个刑事犯。即使为了获取情报,没有特殊的客观原因,也是非常冒险的。为了急于见到科沙,她不得不重新插手“光谱”公司的案子。早在区霍采夫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弄到了该公司大批量运输海洛因的全部情报,但一直没有采取行动。现在正好加以利用。她明确地告诫自己,这不是为了事业,而是为了能看见那桀骜不驯而又善解人意的强盗。她想念他,想看着他的眼睛,亲吻他的嘴——这就是她的欲望。
  起初她觉得一切很简单,但一小时后,通过与检察院办案人员的联系,她明白了:这世界上就没有简单易办的事。自打区霍采夫死后,所有的材料都转交给中央区检察院了。过去常有这样的情况:检察院一旦掌握了足够的材料,就根本不愿别人去过问他们的工作。
  受到正式拒绝后,玛丽娜知道此路不通,再在这儿绞尽脑汁已毫无意义。一般来说,前景可观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