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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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债赌博 更新:2022-12-12 20:29 字数:4774
“不给你看。”绫子把信原封不动地放进了信筒里。
鸽子飞离了她的膝盖,在运动场那没有任何足迹踩过的积雪上投落下了翅膀的影子……
“真是个怪人。”北海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他注视着雪地上鸽子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大,最终消失得了无痕迹了。
“难道不能叫姐姐出来吗?”
“那倒不是,不过……”
“今晚你也打算让她哭着回家吗?”
“绫子真是个怪人哪。”
“那天晚上你到底对姐姐说了些什么呢?”
“回家以后她什么也没说吗?”
“嗯,没说。”
“我只是说,能不能将婚期再延后两三年。”
“为什么?”
“因为才二十五六岁,未免太早了一点。”
“你一会儿逃到烟壶,一会儿躲进大学的图书馆,难道就是为了拖延结婚吗?“
“怎么会有那种事呢?”
“要不,你就是在撒谎!”
“才不是撒谎哪,绫子不觉得太早了点吗?”
“我不觉得。对于爱情来说不存在什么年纪大小之类的问题。”
“是吗?那么请问,假如绫子17岁就交上了男朋友,也不嫌早吗?”
“不早。”绫子就像是奋力扑向什么东西似的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恋爱与结婚是两码事哪。”
“有什么不同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对你的那些谎言。”
“你一开始就认定我是在撒谎,真叫找不知如何是好。说实话,我小学还没有毕业就开始接受了你们家的照顾。从那时起就下了我和美惠子的婚事吧。即使如此,也不算太早。当我申请读文科时,你们的母亲是反对。但美惠子却坚持说,让我按自己的意志去做,那时她还是个可爱的少女哪。所以,我才得以考进进了文科。不过,在此之前也一直是这样的,总是美惠子站出来庇护我。上了大学以后,我说想搬到宿舍里住,结果让我那么做的人也是美惠子。但是,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我想搬到宿舍里住的原因,如果说那也算是我不想和美惠子结婚的一种努力,又何尝不可呢?”
“原来你并不爱我姐姐。”
“也不能那么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成了利用美惠子来完成自己学业的一个令人唾弃的恶人了。”
“那么,是因为你更爱别的什么人?”绫子想问却没敢问。
为了消磨掉到傍晚为止的这段时间,他们一会儿去看电影,一会儿绕道到银座去购买鲜花。渐渐地绫子变得寡言少语了,甚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一种莫名的懊恼。
“干吗要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呢?”
她提前去了饭店的演出厅,独自站在门口等着美惠子的到来。一看见美惠子的身影,她竟然差一点哭了起来,一边向姐姐走去,一边说道:“我等了好久。陪我一起去后台吧。一个人觉得怪难为情的。”
只见照子穿着白色的罗纱衣服,像座雕像似地闭着眼睛,听凭安德烈给她精心地化妆。仿佛早已忘却了不久前的那封绝交情似的,她向安德烈介绍道:“就是这位小姐送来的鲜花。”
安德烈把眼前的两姐妹张冠李戴,糊里糊涂地伸出他那浅红色的手,紧紧地握住美惠子的手说道:“谢谢,谢谢,谢谢。”
五
在热海车站前面停着一辆去箱根的公共汽车。只见白色的车身上扎着红色的彩带,显得好不风流调搅。
绫子站在食堂的土间①里,用一只手拿着山茶花,另一只手拿着杯子喝着牛奶,忙乎得甚至来不及等方糖溶化。
①没有铺地板的土地房间。
“还不快点的话,就只好把你撂在这儿了。”美惠子怒气冲冲地从汽车上催促着绫子。
绫子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喝过牛奶后的湿润,便纵身跳上了汽车。汽车沿着她们刚才来时走过的道路朝大海的方向疾驶而去。
从伊东温泉出发之后,摇摇晃晃的汽车行驶了5里路光景,终于抵达了热海车站。
幸好那儿停着一辆去箱根的公共汽车,所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撵着似的,来不及在那儿的食堂里慢慢啜饮一杯牛奶,便又马不停蹄地坐了上去。
于是又开始了在山上长达一个小时左右的颠簸路程。
是啊,真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追赶着似的。
“肚子都饿了。坐汽车真是能帮助消化哪。”绫子一边揩拭着嘴唇上残留的牛奶,一边回过头去看了看姐姐和北海。他们俩谁也没有笑。
“刚好在正午时分抵达热海,所以,就在热海饭店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只要在今天到达箱根就行了。“——今天早晨在伊东的温泉旅馆里说过的话,早被他们俩忘在了九霄云外。
昨天天黑以后才抵达的伊东,可今天一大早就不得不离开了那儿。就凭这件事来看,绫子也委实感到大惑不解。要知道母亲给他们三个人送行时还叮嘱道:“你们就慢慢玩个四五天吧。”
这是一次纪念北海大学毕业的旅行。如果说这就标志着他与美惠子婚期的迫近,那么,不妨让姐姐和北海俩去单独旅行好啦。可是,因为毕竟没有成婚,所以,才让妹妹也一同前往的吧。在绫子看来,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角色,即使被视为累赘和包袱,自己也没理由提出异议。
对于扮演这样一个角色,绫子恰恰处在进退两难的半大年龄。倘若是年幼的小孩也好办,或者刚好相反,是美惠子的姐姐也行。因为绫子不但不可能挖空心思去撮合将要结婚的两个人,相反,还不得不让他们来照顾她。
如果美惠子和北海因过分的幸福而忘记了绫子的存在,只把她看成是与随行的鸽子类似的角色,进而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地亲热和接吻,那么,绫子倒可以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天真样子,迎来一种轻松自若的心境。可是……
昨天夜里从海上刮来了好一阵子大风。偌大一家旅馆的几十扇玻璃窗户全都一齐发出了“喀嚓喀嚓”的响声。而房间里是微暖的风儿在枕头边轻轻吹拂。当绫子终于睁眼醒来时,一群前来打高尔夫球的客人已经在远处的房间里嚷嚷开了。或许整个旅馆里的客人都无一例外地醒了过来吧。
然而,北海和美惠子却一声不响地躺着,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房间的角落里信鸽已经在拍打着翅膀了。绫子不胜惊讶,真想大喊一声:“你们为什么一声不吭?”
“你们就像是两个不通言语的家伙。”
今天又是如此。尽管昨夜的狂风搅得大家没有睡好,可一大早就起了床往热海赶路。
谁知一到热海,又立刻风尘仆仆地奔赴箱根。那神情就像是只要坐上了公共汽车,就可以免开尊口落得轻松了一样。
左面已经可以看到热海街上的温泉往外喷出的烟雾,汽车从一座梅园的旁边疾驰而过,开上了一条之字形的山路。海滨是一片南国的风景,只见梅花、樱花、桃花、山茶花都一并绽放开来,但山上却依旧是冬日那种草木枯萎的凄凉景象。
从十国岭附近可以远远地看见骏河湾的水滨,而秀丽的富士山已近在眼前。随后汽车来到了芦之湖的岸边。奇怪的是,即使汽车抵达了箱根古关卡的遗迹处,北海也没有要下去看看的意思,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凭汽车把他继续带向箱根的终点。
最后他就像是一件行李似的木然地走下了汽车,说了句:“怎么办?”
两三个为旅店拉客的人走上前来缠住他们不放。为了避开那些人,他们便和五六个乘客一起走进了一栋建筑物里面。原来这儿就是下山去小田原的公共汽车的候车室。
“莫非他们打算又让汽车摇晃着继续走吗?”由于饥饿和疲乏,绫子的眼睑开始打起了架来。再看看北海,只见他被那些拉客的人包围着,紧锁着眉头,把手搭在候车室的火炉上取暖。
“这一带我熟悉着哪。去你们的吧,该怎么办随我好啦。”
由于那些拉客的人所带来的烦躁,他像是忘记了美惠子的存在一样断然说道:“就坐下班车回去算了。”
那些拉客的家伙有些诧异地盯着他们三个人看。绫子索性站起身走到了外面去。那儿是湖上游览船的停靠码头,或许是因为昨夜的狂风还在天空中大施余威吧,码头上的跳板被涌来的波涛冲打得摇摇晃晃的,让人感到冰冷的湖水就要飞溅到自己的脸上。绫子就像是如梦初醒了似的,感到一股怒火正冲上心头。
“为什么姐姐必须和北海结婚呢?”
这心中出人意料的声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绫子就没有想到呢?那个下着大雪的日子,在学校的校园里,自己不是听北海明确地说过吗?
“如果说那也算是我不想和美惠子结婚的一种努力,又何尝不可呢?”
因为北海和美惠子的婚事是早已定下的,所以连绫子也是那么认定的。
难道这不既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又是一件极不自然的事情吗?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禁思忖到:“这真是一次为了结婚的旅行吗?”
一想到昨天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不由得让人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这或许是一次为了不结婚的旅行吧。”
绫子陷入了自己生自己的气这样一种奇怪的心态之中。正在这时,他们又在叫绫子了。于是又在公共汽车的颠簸中开始了下面的行程。
“在下面的温泉休息一下,吃了午饭再走吧。”尽管北海这么说道,但就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在芦之湖温泉稍事停留时,汽车又开动了。转眼之间把小涌谷也抛在了后面。
“请乘客们下车,换乘前面的那一辆。”
他们在宫下被迫下了车。终于北海把她们带进了不二屋饭店。
或许可以称之为西方人所偏爱的那种东洋趣味的吧,饭店的外观采纳了神社和寺庙的风格,多少让人感到有些廉价和粗俗,但推开旋转门走进大厅一看,会发现这儿不愧为一流的饭店。因为还不到吃茶点的时间,所以,周围寥无人影,但那种寂静却带着镜子一般的洁净和清爽。北海让她们俩原地站着,自己去找侍应生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绫子用手套拍打着桌子说道,“没准会在这儿住一宿吧?”
“不知道。”
“我都想回去了。”
“是啊。”
“姐姐也想回去了吗?”
“可是,不是本来就要回去了吗?”
“真是无聊透了。”
“是啊。”
“刚才我就一直在琢磨着:这真是一次为了结婚的旅行吗?”
“这些事绫子还不懂哪。”
“你说我不懂?!”
“倒像是一次为了不结婚的旅行,对吧?”
绫子惊讶地看着姐姐:“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吗?”无意中她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但马上又压低嗓音说道,“不过……”
“你是想说,‘不过,既然姐姐明白,干吗还出来旅行呢?’对吧?”
“刚才当我望着芦之湖的湖水时,就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姐姐和北海就像是得到了神灵的启示一样必须得结婚呢?”
“其实并不存在着必须得结婚这码事。我这次出来旅行,倒像是为了向绫子展示一种证据哪。”
“你说向我展示?”
“是的。”美惠子瞅了瞅绫子一眼,随即使劲地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北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真是让人惊讶,居然连收银台那儿也没有人。”
他把帽子和外套递给了侍应生,说道:“请把茶和三明治送来。”
就在这时,从二楼的客房里下来了四五个客人。其中便有安德烈和照子。绫子就像是目睹了某种邪恶的东西一样,想把头赶紧扭向一边。但照子却爽快地跑了过来,寒暄道:“哇,你也来了。前不久你送给我的花儿让我太高兴了。”
安德烈也离开了同行的那几个人,走到了绫子她们的桌子旁边。也不知是对绫子还是美惠子,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与那次舞蹈表演时一模一样的话:“谢谢,谢谢。”
安德烈的随行人员包括了一个不太漂亮、打扮素雅的法国姑娘和一个寡妇模样,大约30岁光景的日本女人,还有照子。所以在绫子看来,他们就像是在进行一次龌龊的旅行一样。她甚至想问道:“照子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照子和在秋天的油壶时已经判若两人,显得那么熟不拘礼,大方随便,让人难以想像她曾经还给绫子寄过一封绝交信。
“安德烈先生想买一些浮世绘①的复制品作为礼物,让我们帮他看看,但我们也是一窍不通哪。你能不能到那边的陈列室去帮他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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