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蝎子王      更新:2022-12-12 20:29      字数:4749
  小谢说:没有啊,工作上的事,我好像从来没听他在家里说过,哎呀,你管这些干吗……
  说着,小谢把嘴唇凑过来,开始跟俺合作经营一个长长的吻。
  小谢走后,俺久久不能入睡,压抑的情欲如同压抑的生活,总是突如其来地反戈一击,让人促不及防。黑暗中大睁着双眼,小谢凌乱的裙子、撑拒的手臂、含泪的亲吻,走马灯一样快速闪回着。脑子又一次燥热起来,朦胧中似乎是老A站在眼前,一时横眉冷对,一时语笑嫣然,俺迟疑着,不敢有所举动。终于,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进退缠绕,正得意间,只听小谢严厉地叫声:在哪里?在哪里?……
  惊惧中,倏然醒转,却是断断续续一夜惊梦,浑身大汗淋漓,闹钟在床头嘶叫着。继续躺了几分钟,心还是咚咚乱跳。冲进卫生间,希里哗啦冲了个冷水澡,收拾得人五人六,作出精神抖擞的样子上班去。
  刚刚坐定,冲了一壶铁观音,老A就熟门熟路进来,自己坐了会客椅上。想起昨晚梦中情景,不由生出几分尴尬,急忙笑着自己掩饰:A小姐,来得正好,刚泡好的极品铁观音。
  老A笑道:不会是昨晚的残茶,又泡了一道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难道老A昨晚也跟俺做了一样的梦?怎么听,她的话味道都不对。
  俺把茶捧给她,自己端起杯子先品了一口,说:只听说隔锅饭香,没听说隔夜茶好的,你要有这爱好,以后俺每天的剩茶都不倒,留给你第二天喝。
  老A大笑起来:你呀,什么时候不这么嘴上不饶人了,看起来才象个经理。
  俺啜着热茶问:俺看起来不像经理么?那象什么?
  老A认真打量了俺一阵,说:看你眼圈黑,颧骨红,像是昨晚劳累过度了。
  俺几乎要说劳累过度还不是你害的,话到嘴边忍住了,想这样闹下去不成体统,改口说:昨晚没睡好,——太热了。
  老A一撇嘴:都什么天气了,还热?只怕是你心里热。
  说着,老A轻轻哼了两句《白毛女》:数九那个寒天下大雪,天气那个虽冷心里热。哼完哈哈大笑起来。
  开怀大笑的老A,明眸皓齿,微微后仰的上半身,勾勒出起伏而饱满的线条,这一刹那,她哪里是俺眼里邪恶乖张的老A,简直是大师手下新成的美女雕像,俺一时竟看的痴了。
  老A收住笑,奇怪地看着俺问:怎么这样看人?
  俺低头看茶杯口的烟岚,说:打望一下美女,有什么不对吗?
  老A却不吭声了,房间里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俺故意不说话,点上一支烟慢慢抽,看老A如何应付。
  老A却站起来,不咸不淡地说:走了,来跟你说正事的,让你搅的说不成。
  俺心想怪了,俺怎么了搅了,嘴上说:留步啊,有什么正事说啊。
  老A也不坐下,就站着说:没什么,听说公司领导班子要调整了,跟你通个消息。
  俺也不咸不淡地说:俺也听说了一点,不过好像跟俺没太大关系,谁当领导,俺还不是一样干活。
  老A笑了一下,说: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谢书记反正是要退了,你做做他的工作,让他跟上边提个条件,你的条件,当个副书记完全可以啊,要不去总公司哪个部门也可以啊,老谢一退,别人看是你的损失,我倒看是你的机会。
  俺暗自心惊,深深抽一口烟,说:老谢退不退,是他的事,他为什么会帮俺提条件?
  老A诡秘地一笑,说:那就看你怎么做工作了。——走了。
  望着老A丰润的腰身转出门口,消失在视野里,俺不禁低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
  中国古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李鸿章曾经说过,当官是最容易的事。可是俺觉得,从另一个角度说,当官也是最难的事。有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官当得一路青云。有些人,七彩八象九流十等的本事都会,就是当不好一个官。所以,诗有别才,官亦有别才。
  张总、庄贲应该算是当官的天才,粗看,啥也不会,细看,还是啥也不会,可是官运亨通。
  老A,难道就是前仆后继的下一个天才?
  正在俺犹豫着要不要找老谢谈谈时,老谢给俺打电话了,说了声到我办公室来就挂断。正瞌睡时,有人递来枕头,俺乐呵呵地去了。
  老谢看上去非常精神,黧黑的脸泛着红光,保养得不错的样子,怎么看都不象要下台的倒霉样子。
  俺止住要泡茶的老谢,说:自己来,自己来。
  老谢的茶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般,俺捧茶端坐,静等老谢开腔。
  老谢口气很随和,话却是一板一眼公事公办: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干部的表现情况,你们部门管理层改组以后,主要干部表现如何,直接关系到公司全年经营任务完成情况,公司十分关注。
  原来是为这个,对自己不用多说了,自己说自己说了也不算,其他两位副经理都是老人了,表现一直比较稳定,也不消多说,看来关键是说老A。理了一下思路,说:部门管理层重组以后,迅速进行了分工,团结协作较好,两位老副经理仍然分管市场和项目,表现稳定,A副经理分管行政后勤,上任以来表现积极,完善了部门内部管理制度,作风泼辣,管理大胆严格,整体情况还是不错的。——这是面上的情况,看您还有什么更具体的问题。
  老谢用平和空洞的声调说:你刚才说到,A副经理管理大胆严格,那么在具体的管理方式上,你感觉把握得如何?
  俺最怕这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声调,虽然说话人脸上是笑的,但你听不出他的话音里有一丝笑的意思,一听到这种声调,俺就知道面对的是很严肃的问题了。
  装作想了很久,俺摇摇头说:从管理效果上来看,还是很显著的,上次公司办公秩序检查整顿,不是还通报表扬了俺们部门吗?至于具体的管理方式,说实话,俺不太了解,俺对A副经理的要求是出效果,没有就管理方式提什么要求,也没有特意留心过。
  听完,老谢笑了:行了,这个事就说到这里,不瞒你说,最近上上下下对A副经理有些反映,主要是管理方式简单粗暴,找机会你可以委婉一点说说她。
  俺说:俺觉得A副经理管得很对,有个别不太服气的,俺还拎出来进行了教育。
  老谢说:我没说管得不对,但是你要知道,你手下那几十号人,有几个是省油的灯?起码一半以上不是公司子弟,就是这个那个的亲戚,剩下的又大部分是业务骨干,关系盘根错节,管得太,太严厉了,对老A、对你都不是好事,这个大局你要把握住。
  老谢这说得很实在了,俺点点头,说:是的,俺记下了。你话问完了,俺倒还有两句话要问。
  老谢一笑:你倒不吃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就要问两个,问吧。
  俺递给老谢一支红梅,老谢皱着眉头看了一下,没拒绝,俺给他点上烟,说:最近公司流言很盛啊,都说班子要调整了。
  老谢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说:你都听到什么流言了?
  俺把听到的版本一一说了,然后看着老谢,他长出了一口气,说:说法很多啊,也不都是空穴来风,站在咱们公司这个小天地里,看不明白什么,坐井观天嘛,公司领导班子是总公司管的,班子动不动,要看总公司的意思,你明白这一点就行。
  俺觉得没明白,追问一句:那总公司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谢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总公司的态度也很摇摆,不过有些人对我早就看不惯了,碍了人家手脚啊,要不是郭书记顶着,只怕我早就下来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两条路线,这个咱们且不去管他,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还要撞得响撞得清脆。
  老谢看俺一脸惶惑,接着说:你也不用担心,这个天下不是谁的家天下,我是快退休的人了,我下来没什么,但我下来以前,一是要把班子配备的意见充分反映上去,二是要把邹大稳安排好,他们这是借题发挥,大稳受委屈了。
  想了想,说:自己一身毛病,还要瞪大眼睛寻别人的不是,俺看他们折腾不出什么明堂。
  老谢摇摇头:也不完全这样,他们的势力不能小看呐,我以前只想平安退下来,不让这潭水搅浑,现在我也想开了,是脏水总有搅浑的时候,我还是要打起老精神,跟他们周旋一下,要不然退下去我不安心呐。
  停了一歇,琢磨着老谢的话,看来这老家伙衰退的斗志又回来了,张总他们想一手遮天,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正沉思着,老谢说:小子,我了解了这么久,小谢转正的事,只怕是你做的手脚。
  俺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家活,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他怎么发觉的?嘴上支吾着说:谢书记,这事跟俺有什么关系啊?你可别听信谣言。
  老谢回敬俺一支中华,说:没有什么谣言,我明查暗访这么久,没点把握不能问你,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老张本来处处跟我对着干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关照小谢的事,我还以为背后藏着什么阴谋呢,原来是你搞的名堂。
  俺苦笑一下:谢书记,俺哪有那本事?要真这样,俺就先把自己搞成公司领导了。
  老谢一摆手:那也是早晚的事,好你个小砖,不声不响把我卖了,把老张骗了,把庄贲耍了,这公司还有你不敢蒙的人吗?
  俺看抵赖不下去了,说到底也不算什么劣迹,干脆认帐:嘿嘿,俺也是激于义愤,打抱不平,严格说得算见义勇为呀。
  老谢喟叹一声,说:这事就不追究你了,也怪我过于爱面子,当初老张提那个方案,根本就是冲我来的,因为事关小谢,我就不好意思顶住,差点害了小谢啊。
  俺心想,你爱面子,不等于所有人都爱你的面子,人家该扫你面子时,还不是照扫不误。
  老谢接着说:从私人角度,我得感谢你,做了我想做又不好做的事情,不过你阿姨已经请你吃过面条了,就算奖励过了吧。
  俺气得一咧嘴,说:谢书记,别提吃面条的事好不好?俺现在见到面条就怕,那哪是吃饭啊,简直是填鸭!搁旧社会,也就地主老财招长工才这样,给二斤面饼,吃完留下扛活,吃不完立马走人,——俺好歹是吃完了。
  老谢却不说话,抽烟沉思起来,不知道盘算什么。俺看他引而不发,索性单刀直入:俺和小谢谈恋爱也好久了,想必你也发现了?
  老谢神情古怪,说: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不过我提醒你,最好不要谈。
  俺马上追问:为什么?
  老谢扫了俺一眼,眼光没有了平日的凌厉和倔强,呆着说不出的倦怠和落寞,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沧桑吧。停了一下,老谢说:
  我十七岁当兵,算起来工作整整四十年了,这四十年打过交道的人成千上万,形形色色,可以说没有一个重样的,老天爷造人真是精细啊。成人靠天,活人靠自己,老话说的苍天有眼心到神知,我信,按现在话来说,就是做人要讲原则。以前我觉得最要紧的不是自己,不是家人朋友,也不是领导同事,是为人出世的原则。我三十多岁当团长,要不是死抱住这个原则不放,也不会提前转业,现在怎么也该是个师级干部了吧。吃了一次大亏,我还是改不了,转业到公司二十多年,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当书记时,总公司郭书记才是另外一家分公司的党办干事。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原则,我得罪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好点的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恼一阵怪一阵过去了,有些就算结下了冤仇,张总就是一个。
  结下冤仇我不怕,我怕的是现在潮流变了,你坚持原则,别人不说你做得对,做得应该,十有八九不以为然,甚至看你是怪物,那些胡作非为不三不四的人,反倒成了正常人,反倒有人理解有人支持,你说怪不怪?我怕的是这个啊,有时想想自己也笑,社会变了,人心变了,我没有变,那还不就是怪物了?
  说到这里,老谢自失地一笑,端起杯子喝茶。俺不明白老谢的用意,不敢插话,只静静等待下文。老谢接着说:
  我说话就退下来了,也实在不想再惹人厌,像庄贲这样的货色,哪里用老A举报,我早就收拾得他毛秃牙掉了。我现在只对自己讲原则,对别人能睁一眼闭一眼就糊涂过去。你知道我现在最关心什么吗?
  俺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
  老谢看着俺,说: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小谢。我老了,无所谓了,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也不图什么了,早晚退下来,打打门球搓搓麻将混吃等死就是。可是,我不想让小谢重复我的生活,她应该有全新的生活,你明白吗?我让她到公司上班,只是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