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蝎子王      更新:2022-12-12 20:29      字数:4753
  俺递给邹大稳一根红梅,帮他点上,说:俺没什么别的意思,俺是说,晚收拾也比不收拾强,行侠仗义啊,俺们一起支持你。
  邹大稳无所谓地笑笑:爽了一把,接下来就该埋单了,我都准备好了,爱怎么着怎么着。
  说得俺心里一激灵,赶紧说:邹经理,你放心吧,庄贲就是一点皮外伤,他老嚷嚷着报警,就是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司内部的事,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邹大稳说:你这是宽慰我,这事不会这么到底的,我都想好了,收拾他以前就有准备,男人嘛,做了就要担当。
  俺看看邹大稳茶几上摊开的,全是足彩资料,俺知道他一直在研究足彩,就转了话题:这期该中了吧?到时候大奖到手,可别忘了请大家吃顿好的。
  邹大稳这下来了兴致:你还别说,这期真有希望,昨晚出来的都对了,今晚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热刺对布莱克本这一场,我心里有点虚,你怎么看?
  俺说:俺平时只看意甲,对英超没什么感觉,凭直觉吧,这一点打平的可能性大点。
  邹大稳怯怯地说:我买的3、0,真打平就完蛋了。
  俺赶紧摆手:当俺没说啊,俺跟贝利差不多,都是反向预测的。
  说得邹大稳也笑起来:不管他,咱们聊会,中午在我这儿吃饭。
  有老婆真好,邹大稳说留俺吃饭,午时一到,四菜一汤就摆上了餐桌。入座以后,俺才发现邹大稳小孩没在家,多年不来,连他是男孩女孩都忘记了。问了一下,邹大稳说去姥姥家过周末了。于是开席。
  邹太太手艺不错,居然会做酿豆腐。心想要是小谢来一起吃就好了,马上又想起,小谢其实不爱吃客家菜,唉,小谢呀小谢。
  邹大稳给俺的接待规格很高,四菜一汤之外,又开了一瓶洋酒,是他出国公干带回来的。俺盛赞了邹太太的厨艺和家庭管理水平。宴会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宾主双方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就共同关心的问题充分交换了意见。俺再次对邹经理长期以来在工作上的关心和支持表示感谢,重申邹大稳是本部门唯一合法领导,俺是他领导下的部门的一分子。
  不过说实话,俺对洋酒实在不感兴趣,那股曲里拐弯的怪味道,总让俺仿佛置身于化学实验室。但是客随主便是俺在吃饭喝酒上的一贯立场,所以俺还是酒到杯干。
  邹太太在场,俺知道不能多提庄贲,提到庄贲就等于提到邝小兰,提到邝小兰,邹太太就可能不高兴,所以话题最后集中到足彩上来。邹大稳对国米和曼联最近一段的表现提出了严厉批评,他说:只要一拿它们做胆,它们就敢爆冷,等你不信任它们了,它们又见谁灭谁,真是邪门了。
  俺问:邹经理,你看不看赌波公司的盘口?象澳门的、欧洲的?
  邹大稳摇摇头:我从来不看这些东西。
  俺说:买足彩一定要看的,盘口里有玄机啊,特别是各家盘口分歧较大,或者盘口看不懂的时候,一定要留意爆冷。
  邹大稳是极聪明的人,略想了片刻,点点头说:明白了,回头上网找找看。
  正哆嗦着夹一块爽滑的鱼肉,手机突然响了,俺手一抖,鱼肉掉回盘子,汤汁四溅。靠!
  是曲胖子,他说托的人回话了,已经打好招呼,叫俺放心。俺突然想起来,曲胖子怎么不年不节的突然跑出去玩了?以前他从来不这样的。一问,曲胖子有点腼腆地说:哥哥,还没好意思告诉你,我提主任科员了。
  好小子,怪不得高兴到带于大波出去玩。俺口头表示了祝贺,曲胖子说:详细情况回去再说,我要出去爬山了,下午还得赶回去。
  挂了电话,跟主人夫妇说声不好意思。邹大稳倒满一杯过来碰了,很郑重地说:谢了,干一杯。
  想必是曲胖子高门大嗓的,通话内容给邹大稳听到了。
  一瓶酒见底,两人都已脸红脖子粗。邹大稳把俺拉到书房,得意地说起自己制作了一个足彩行情分析软件,要演示给俺看。
  这时,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是小谢的电话,俺觉得不方便接,断掉,飞速发了个短信:老地方见。所谓的老地方,是公司家属区外面一家甜品店,为了避开公司老少爷们的耳目,俺和小谢接头一直在那里。
  装作兴致盎然的参观了邹大稳的足彩软件,还别说,这老小子有两手,软件做得相当不错。怪不得他中过几次火锅奖,原来有法宝啊。
  告辞时,邹大稳死活要我把烟带走,退让再三,俺都快急了,他这才收下。
  小谢花枝招展站在甜品店门口,打扮得让俺眼前一亮,俺盯住她看了半天,问:三围多少?
  小谢咯咯笑了,说:什么事啊?搞这么神秘。
  俺把庄贲被打的事一长一短说了,小谢说:我说呢,我爸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说公司有急事,要开党委会,肯定跟这个有关。
  俺把任务给小谢分配了一下,到医院以后,她负责把邝小兰引出去,让俺跟庄贲单独谈谈。
  小谢担心地问:你不是也要打庄贲吧?可不能乱来啊。
  俺向小谢保证,绝对不会,俺是代邹大稳来调停的,小谢这才放心。
  两个女人一见面,都高兴得嘻天哈地的,邝小兰也不管庄贲还躺在病床上,拉住小谢就说啊笑啊,看来夫妻俩敢情上已经山穷水尽了。
  两个女人出去以后,俺在庄贲床头坐下,说:庄经理,咱是穷人,空手来了,别见怪啊。
  庄贲冷冷地看着俺,说:来看热闹的吧?
  俺递给庄贲一支烟,庄贲不接,说:病房不能抽烟。
  俺哈哈一笑:庄经理,你这叫有病?不就缝了三针嘛,还真把自己当病人了。
  庄贲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你怎么跟小谢一起来的?
  俺说:俺今天来要谈的事,跟你有关系,跟小谢也有关系,小谢就是介绍信,免得你信不过俺。
  庄贲自己点上烟,说:什么事,直说吧。
  俺也点上,烟都不眨地看着庄贲说:庄经理,你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窝在这里,跟邹大稳怄闲气?
  庄贲问:我怎么就火烧眉毛了?
  俺说: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给人举报了知道吗?经济问题,证据确凿。
  庄贲眉毛在纱布下跳了几跳,强作镇静地说:我没什么经济问题,谁爱举报就去举报,我无所谓。
  俺站起来,悠闲地踱了几步:你无所谓,有人可有所谓,你不就是觉得上边有人会保你吗?一次两次保得住,三次四次还保得住吗?昨天保得住,今天还保得住吗?你这样给放在炉子上烤,味道很好吗?丢车保帅这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吧?别等到事情无可挽回了,大家一起后悔。
  庄贲一言不发。俺也不吭声,只管一口一口抽烟。
  好久,庄贲开口了:你说吧,想怎么着?
  俺说:你的事可大可小,可拿可放,全在上边一句话。这次你过关了,起码有个善后的时间,以后怎么样,看你的运气。
  庄贲又思谋一阵,说:什么条件?
  俺坐回庄贲跟前,说:没什么条件,你这事过去就过去了,算你自己祖上积德。
  庄贲疑惑地打量俺几下:没什么条件,你来干什么?
  俺说:俺来是跟你说个人情,做人不能太过分,小谢职工子弟,大专毕业,安排个临时工,你觉得合适吗?
  庄贲说:小谢的事,又不怪我,跟我说不着。
  俺说:是不怪你,不过你手眼通天呐,你那儿动动嘴,小谢的事就有希望,多的话不用俺说了。
  庄贲点点头:明白了。
  俺说:明白就好。邹大稳的事希望你也别揪住不放了,死磕下去谁都没好处,赶紧出院,等你忙的事多着呢。
  庄贲眼里带出了怒气:过分了你啊,这个事不声不响放过去了,我以后在公司还混不混?
  俺说:俺不白求你,给你提个醒,以后跟老A该干吗干吗,不该说的别乱说,俺是真心的,听不听在你。
  庄贲楞了,嗫嚅着说:你是说……?
  俺摆摆手说:俺啥都没说,不耽误你养伤了,走了。
  下楼满世界找了半天,才看到小谢和邝小兰在花园的长椅上坐着,都哭的泪人似的。
  在公司里,俺对自己的定位是泼皮,对上恭敬而不从命,对下低调而不糊弄,不拉帮不结派,不怕事不惹事,虽然大的好处咱沾不上边,倒也安然自在。公司上下一千多号人,俺敬重的就是老谢、邹大稳、郑君三个,俺不敢得罪的也有三个,张总是一哥,跺跺脚就让你混不下去,惹不起,邹大稳是顶头上司,张张嘴就能给你穿小鞋,不想惹,郑君是实诚君子,不忍惹。
  要说郑君这人,跟俺比还是小字辈,俺都在公司混得百无聊赖了,他也毕业分进来。论才,此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书文章拿得起放得下。光是有才还不足以让俺敬重,难得一个厚道君子。郑君老家是穷得没裤子的大别山区,无比艰难地读完了大学,下边有个妹妹接茬考上,郑君靠着不算丰厚的工资,按月供妹妹读书。为这他女朋友不乐意了,吵得不可开交,郑君说了:供妹子读书,是我的义务,这事没的商量,你觉得行,咱们继续处,不再提这个事,你觉得不行,咱们现在就分,不耽误你。
  不用想,肯定是分了。郑君从此不再另找,说要等到妹子大学毕业再说,免得再悲剧重演。就冲这一条,俺双挑大拇哥赞他一个好,打心眼里把他这个人字加一笔,写成大字。
  后来郑君被调到公司党办,别人都眼红,他自己闷闷不乐。有回喝酒到半酣,郑君说了实话:我在下边,隔三岔五出差跑工地,差旅费、补助加起来就够妹子上学了,到机关虽然面上好看,钱可是少了。嘿嘿,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俺除了劝他多喝两杯,没别的话说。
  星期天晚上,俺给郑君打了电话,问下午是不是开党委会了,有什么动静。郑君说,主要是讨论了对邹大稳的处理意见,定了:邹大稳免职,行政警告处分,部门工作由俺暂时代管。郑君这点好,严谨而不拘泥,只要不是特别保密的东西,他不会端起保守机密的架子,该通不该通的消息能把握得当。
  俺关心的是对庄贲被举报这事的处理,看来庄贲受点皮肉之苦也有好处,暂时不会怎么样他了。处分邹大稳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真没想到会决定得这么快,处理得这么重,如果没有大的意外,邹大稳在公司的政治声明算是到此结束了。让俺代理工作更是当头棒喝,俺罐子里有几粒米自己清楚,给邹大稳打打下手绰绰有余,真要顶门立户,还差得远呐。这下有苦受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冷汗一身身,鸡皮疙瘩一层层。
  一晚上没睡好,一时想到下午跟小谢逛街时的旖旎情景,一时想到明天就要给人架到炉子上烤,一时想到跟庄贲的交易前景不明,昏昏沉沉中熬过了一夜,早上起来居然有点头痛。
  一到公司,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料想老谢很快就会找俺谈话。上网看了会八卦,一个叫月黑砖飞高的人,居然把俺们公司的事写成帖子,在网上披露,好在他用的都是化名,让俺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找了瓶风油精,狠狠往太阳穴、人中抹了一通,觉得头痛轻了一些。
  李秃子鬼鬼祟祟摸了进来,扑通坐下,俺惊呼:老李,轻点,那沙发平时是给人坐的!
  李秃子大怒,上来就拿俺的烟抽,哼哼唧唧地说:我不是人吗?什么话!
  俺冲他一呲牙,说:人有你那样坐的吗?弄坏了你得给俺换新的,还得照价赔偿。
  李秃子摇摇头:从来就没见你说过人话,真是的……
  俺也毫不留情:老李,不是俺不说人话,说人话你听不懂啊。
  李秃子无奈地说:打住,打住,来跟你说正事的。
  俺架起二郎腿:有事说吧,掖着藏着的干什么。
  李秃子把头凑过来,神秘地说:知道吗?庄贲出院了,嘿,出院了。
  俺往后靠靠,躲开李秃子那一嘴生葱臭蒜味:庄贲出院了啊?出院就出院呗,鸡巴大点事,至于报到俺这一级?
  李秃子还是啧啧不已:你说怪不怪啊,庄贲上午还哼啊哈的,又是脑震荡又是内伤的,下午就心急火燎地出院了。
  俺嗤之以鼻:他啥事都没有,就是脑子进水了。
  电话响了,是老谢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俺死皮赖脸地说:谢书记,正忙着呢,手上这个设计方案急等要用啊。
  老谢居然不动声色:放一放,天塌不了,叫你过来就过来,罗索。
  俺只好过去,一进门,老谢正在背着手踱步,见俺进来,指指小沙发:坐,你还挺难请的,我正准备三顾茅庐呢,你这诸葛亮自己就过来了?
  俺说:谢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