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2-12-12 20:28      字数:4781
  郑家铭和蒋小洛都笑了,只有谢冰玲仍旧板着她那张日渐衰老的脸,像受了莫大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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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家铭比戴余先到家。他把买的菜搁在厨房里,也不着急做,出到客厅,坐在一把单椅上,跷着二郎腿,点燃一支烟,正经严肃的样子,脑子里忽转着想了很多东西。
  他在心里对对自己说:生活果然是难以捉摸,如今陆走走要离婚,蒋小洛却要结婚了,所有的变化似乎都在不经意间发生,若不是身边的朋友,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的悲喜。
  别人和自己生活的一些变化,对这个曾经整天都吊儿啷当长不大的男人,也有许多的触动。
  他紧着眉头,苦大仇深地把一支烟抽完,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把烟蒂在窗台边沿摩擦着摁灭,扔下楼去,然后站着没完没了地发呆。
  “干吗呢,干吗呢?想跳楼啊?”戴余开门进来。
  “是有那么点冲动。”
  “要跳也别现在跳,今天日子不好。”戴余在房间门口把包往里扔到床上。
  两个人一起进厨房忙晚餐。戴余抢着切菜练刀功,郑家铭只好打下手,拣拣洗洗的。
  “我买了水豆腐回来,就是白白嫩嫩皮肤很好的那种,计划做个豆腐鸡蛋煲。等会这道菜就我来烧吧。”
  “我切菜的时候别打岔,万一切到了手你得负主要责任。”
  “主要责任就算了吧,负终身责任我倒乐意。”
  戴余架好锅,开火空烧了会,再往里面倒油。郑家铭把洗后的青菜装在一个小篓子里,接下来就没事了。
  他站在旁边,看着她等油烧红,突然恶作剧地把还沾着水的手伸到锅上方,再轻轻一弹,有水粒子掉到油里,嗤嗤两声,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她足足往后退了两大步。
  “郑家铭你要死啊?!”戴余惊魂未定地吼道。
  “我不要死,我想要个老婆。”
  戴余不再理会他,把切好放碗里的胶瓜丝倒进锅里,马上手忙脚乱起来。
  “对了,我今天受了点小刺激。”
  “吃饭啃自个儿舌头啦?”
  “不是。蒋小洛,就是你叫她小不点的那个,我同事,知道么?”
  “加那么多定语干吗?直接说以前很多女朋友当中的一个不就成了?”
  郑家铭不好意思地歪了歪身子,说:“她竟然突然就说要结婚了。”戴余继续炒菜,头也不回地说:“哦……难过了吧?伤心了吧?现在终于想找后悔药吃了吧?”
  “后悔倒不是,我跟她本来就不适合。只是想想一个以前差点就成了自己老婆的女人现在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老婆了,心里有点小波折小别扭,不太习惯。”
  “我希望被你伤害过的女人个个幸福,刺激死你。”戴余把炒好的菜盛到碟子里,然后往锅里放了半勺清水,停下来唉声叹气又说,“可惜陆走走没争上这口气。”
  郑家铭难堪地笑着,不再说话,低头低脑地走出厨房。
  吃饭的时候,郑家铭先不着急吃饭,而是对每个菜动筷子,一一品尝。戴余的手艺的确进展很快,让自信满满而且对口味十分挑剔的郑家铭也赞不绝口。
  “哇,臭丫头,你手艺快赶上我了呢。”
  “这还用说,勤学苦练出成果嘛。”戴余做得意状。
  “快达到我找老婆的标准了。”
  “去死,我最恨那种以找保姆的标题来找老婆的男人。有些男人啊,从小让老妈惯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到他们找了老婆结婚了,就等于是换了一个厨子一样,过不了几个月,他们的老婆就会变成他们的新妈妈。我看你就是这种男人。”
  “你这叫诋毁,毫无根据的诋毁!”
  “诋毁是为了帮助你成长,免得你心理年龄怎么长都超不过三岁。”
  郑家铭埋头吃了会饭,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戴余,问:“对了,你跟陆走走见上面了没?不是说一块儿吃饭的吗?”
  “怎么?怕别人找你啊?”
  “这哪跟哪呢?我就随口问问。”
  “可能这几天正忙着跟段挺谈判吧,她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等把离婚手续办了再找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她离了婚也不会缠你的。”
  “我们一说到她就总是误会很深。”
  “我是替她打抱不平。她怎么就摊上了你和段挺这种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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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挺失魂落魄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把桌面上的一从材料拿起来瞟了一眼,重重地摔了回去,然后在位置上坐下来,拨了一个电话。
  “喂,是舒瞳吗?”
  “是我是我,姐夫啊,你怎么这么久不跟我联系了啊,忙着赚大钱去了吧?”
  “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就那样,交了个男朋友,可有钱了,答应给我开家公司,我想等公司运作起来了,就把他甩了。”电话那端传来贺舒瞳兴奋的声音。
  “呵呵,就你鬼点子多。”
  “姐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也不容易啊,不动点脑筋什么时候能混出头来呢,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今天有空没?”
  “怎么了?要请我吃饭吗?”
  “没问题。”
  “我现在正好在外面逛街,我过你公司找你好不好?”
  “还是我去找你吧。不过现在吃饭还早,你要没事儿,我们找个地方喝咖啡?”
  周伟业开车带着段挺,从公司门口缓缓驶上前面的马路。段挺斜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作沉思状,双眼发神。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许久都不点火。
  周伟业拿出火机来递给段挺。
  “伟业,你先把我送到芙蓉路的米罗咖啡,然后你去忙你的,等我打电话再开车过去接我。”
  “好!到时你打手机就是,人才市场那边要是人多的话,可能得忙到比较晚。”周伟业转头看了段挺一眼,笑着问,“对了,今天约的什么朋友喝咖啡?又是美女吧?”
  段挺连着叹气声,吐了口烟,没有理会。
  周伟业把段挺送到之后,自己马上开车去了人才市场。公司要招聘一批新员工,人力资源部派了两个人过去,段挺不放心,于是让他去看看。不过按以往的经验,现场收回来的简历几乎都是一堆废纸,挑不出合适的人选。
  让周伟业备感意外的是,竟然那么凑巧。他刚走到门口,在人来人往中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前面的苏端,彼此之间只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他愣住了,停着没动,身子被后面跟上的人撞了一下。苏端可能是跟哪个朋友一起来的,刚好回头过来,周伟业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戴着副眼镜,有一种为生活奔忙的仓促和焦虑。好在,苏端并没有注意到他。为了避免尴尬,他转身往外走,在台阶前站定,长长吁了口气,满脸疑惑地说:“她怎么还在长沙?她明明跟我说要回株洲结婚了的……”
  周伟业疑惑,也有些为难,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至少,他不是最大的受伤者,高小南才是。
  晚上,段挺站在书房的那个阳台上,望着对面那幢楼的灯光,沉思片刻,拨通了陆走走的电话。这个时候,陆走走正和弟弟陆伟一起布置房间。陆伟把托朋友弄到的两幅裱好的油画挂在陆走走房间一面空墙上,很有成就感地望着。
  “姐,是不是很漂亮?”
  “嗯,很喜欢,我就喜欢这种比较抽象的风格。”
  母亲廖菊芳在客厅里叫:“走走,你手机响。”
  陆走走急忙走出去,拿起放在电视柜边上的手机,看了号码,是段挺打过来的,马上接了。
  “喂。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们明天去办离婚手续。”
  “谢谢你。”
  “明天离婚,今天咱还是夫妻,这么客气干啥呢?是这样的,我估计你也不想再见到我了,正好我在益阳这边有点事,要明早才回长沙,你今天过去把属于你的东西收拣带走吧。”
  “你不在,会不会不好?”
  “没事的,怎么想得那么多?我在反而不好,亲眼看见你走,说不定还会很难过,到时一不舍得,又不愿意离婚了,那你可就麻烦了。”
  “那好吧。我拿了东西就把钥匙给你放在鞋柜上面。”
  陆走走回到卧室,对依然满脸得意地望着两幅油画出神的陆伟说:“小伟,我过那边拿东西,你陪我去吧。”
  “哪里?”陆伟马上又作恍然大悟状,说,“哦,知道了。现在就去吗?”
  “嗯。”
  出门的时候,母亲廖菊芳跟在门边,千叮万嘱:“过去了,千万别吵架,别吃了眼前亏,可听清楚了?”
  “他不在家。”
  “妈,你就放心吧,有我陪姐去还怕什么。”
  “你自己都管不好,你还管别人?”
  姐俩弟打了个车,很快就到了。拿钥匙开门进去,却发现卧室的灯是亮着的。
  “怎么灯是亮的?”陆走走心头一怔,生出不祥的预感来。
  “可能是他出门的时候忘关了吧。”
  走到卧室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很小声的说话声,姐弟俩心虚起来,停住了脚步。先前在电话里,段挺明明说他人在益阳,要明早才回来。
  开始是段挺的声音:“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就过来,只要我高兴,你想要买什么,都没问题。”
  接着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你太坏了。”
  陆伟听出来了,居然是贺舒瞳的声音。他压着满腔的怒火和不解,猛地一把推门而进,只见段挺和贺舒瞳各自穿着暴露的睡衣缠绕在床上。他怒不可遏,要冲过去,好在被姐姐一把抱住。
  段挺一脸坏笑:“不好意思?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陆伟暴跳如雷:“段挺,你个王八蛋,贺舒瞳,贺舒瞳……你们竟然,你们竟然……”
  贺舒瞳拘谨地躲在段挺身后。
  陆走走脸都青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姓段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样了?啊,我他妈的找女人碍着你了是吧?”
  段挺别下贺舒瞳,直冲冲地冲到姐弟俩跟前,把他们往外推,脸上是有愤怒也有得意。他终于得逞了,他终于看到了陆走走脸上愤怒的表情……
  陆走走硬拉着陆伟迅速离开。陆伟在楼底号啕大哭。
  “姐,为什么为会这样?为什么啊?!”陆伟捶胸顿足。
  “小伟,听话,听姐的话,我们先回去。”
  “姐,我心里痛啊。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个样子?”陆伟身子直往下坠。
  陆走走把陆伟抱在怀里,紧紧抱着。这一刻,他们需要相依为命的力量来支撑彼此。 陆伟哭得惊天动地。
  陆走走的脸却死一般的平静,她没有哭,甚至没有眼泪掉下来。
  段挺在房子里都听得见陆伟和痛哭和喊叫,他走到窗前往下看,视线刚好被二楼的雨棚挡住,没能亲眼目睹姐弟俩的狼狈状,不过对他而言,这样的结局已经心满意足。他折回身,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把现金扔给依然无措地坐在床上的贺舒瞳。
  “这是两万块,你自己点点。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把衣服穿上,赶紧走。”
  贺舒瞳拿着钱看了看,然后开始穿衣服,不时地偷望段挺,目光里充满不解。
  “我开车送你回去。”
  “好的。可是姐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叫我来,并没有说是要演戏给他们看的,你之前跟我不是这样说的。”
  “问那么多干吗?”
  “不是的,我只是有点儿意外。还有,为什么非要找我呢?”
  段挺笑了笑,点了支烟,得意地说:“我也是昨天突然想起你来的。只有你能让我赢,让陆走走输……”
  抛开其他的一切不说,段挺总算是聪明了一回。他知道陆走走和陆伟姐弟俩的感情,他知道直接把刀子插到陆走走身上,永远都是见血不见痛,但插在陆伟身上,陆走走那颗心就算再强硬,也要生生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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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走走断断没有想到自己的婚姻会以这样一种形式收场,涌在胸口的那种污辱让她强硬的内心轰然崩塌。段挺能够猜中,这正是他处心积虑想要达到的目的。他甚至自鸣得意地认为,与贺舒瞳这场佯装的欢爱如同神来之笔。
  陆走走要他第二天就去办离婚,他答应得很爽快。早上出门前,他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巴,然后开始刮刚刚长出点头绪来的胡子。刮到一半,又停下来,盯着镜子里还满脸泡沫的自己,咧嘴做笑的表情。
  他对自己说:我就是卑鄙,就是阴险、无耻怎么啦?
  他的得意其实也不无道理。就像杀一个人,刀竟然是对方给的,或者是自己空有一只枪,而对方给装上了子弹。
  从民政局出来,段挺悠然自得地点了支烟,而陆走走一直低着头。她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