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2-12-12 20:28      字数:4813
  “妈……”
  “别一犯愁就叫妈。你以前心里装着的是哪个男人,我就不问了,也不想问。从今往后,得好生忘了。孩子的事虚惊一场,这是老天长眼没让我们家把脸丢光啊!天比你妈大,你要心里还嘀嘀咕咕的,自个儿买个喇叭跟天说去。”
  郑家铭知道陆走走回长沙后,周末都过得担惊受怕,担心陆走走找他。星期一上班,他上楼的时候就给戴余打了电话。
  “臭丫头,走了没有?”
  “什么走了没有?”
  “你该不会以为我问你例假走了没有吧?!我是说陆走走回深圳去没有。”
  “回了!”戴余略显气愤地答道。
  郑家铭进到办公室,里面竟然闹哄哄的,一群人正饶有兴致地围在饶敏旁边议论着什么。
  “饶主任,生个小公主吧,多可爱啊。”是周慧的声音。
  “国家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一个男同事说。
  “我喜欢女孩。”蒋小洛面带微笑。
  郑家铭把包搁桌上,直至听懂了大家正在讨论的主题,走了过去,站在大家身后,把两只手伸起来,拍着空气,用领导开大会的语气说:“静一静,大家静一静,静一 静……”
  今天你要嫁给谁 53(2)
  大家歇住嘴,转头看着郑家铭。
  郑家铭阴谋得逞般地往饶敏位置的桌壁上一趴,上上下下把饶敏打量了一番,表情夸张地说:“主任您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您正在办公室生孩子呢。还这么多人为您加油助威。”
  大家一哄而笑。
  饶敏没生气,笑容满面地说:“工作工作,都去工作。”
  郑家铭坐了没半分钟,屁股一挪,又把椅子转到了周慧边上。
  “主任怀孩子了?”
  “是的。一早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跟大家宣布了这个喜讯。”
  周慧说完后,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家铭,眼神怪怪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孩子肯定不是我的。”
  周慧窃笑不已,指着郑家铭的下巴说:“你下巴底下贴个创可贴搞什么           名堂?”
  蒋小洛听见周慧的话,以为郑家铭又怎么了,条件反射似的直了直身子,望了过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被伤害至深了,还是这么不自觉地担心着郑 家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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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小洛和母亲周艺文正在家里搞卫生。母亲抹电视机,蒋小洛很卖力地拖地板。拖得累了,就撑着拖把站起了,用手指抚了抚微微冒汗的额际。
  “洛洛,妈来拖吧。”
  “不用!你不是说拖地可以健身么,今天轮到我锻炼了。”
  “最近有没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
  “妈你又打着主意想赶我出家门了是不是?”
  “这女孩子嘛,总得有自己的家。”
  “啊,我知道了妈,你的意思是这个家我没份,是你一个人的。”
  “什么时候也和妈贫嘴了?”母亲笑了笑,很无意地说,“跟小郑学的吧?”
  “少在我面前提他。”蒋小洛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生气道。
  “就那么恨别人?”
  “对!”
  “我说你啊,以前喜欢,爱到骨头里,现在不喜欢了,恨也恨到骨头里,这折腾来折腾去的,身子骨迟早会轰隆一声散了架。”
  蒋小洛继续弯身拖地,一声不吭,也不看母亲。
  “这爱啊恨啊的,说到底是一码事,怎么着都是感情,都不能动不动就咬着牙根使蛮劲。对任何别的人也是这个理,爱得太狠对方喘不过气来,恨得太狠自己受了累还没人同情。妈跟你说啊,这结婚过日子……”
  “你去开个培训班吧,面向社会招生,一肚子的理论只往我一个人耳朵里灌多         浪费。”
  母亲既好笑又好气……
  听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蒋小洛要去接电话,放开手,拖把啪的一声倒在      地上。
  电话是饶敏从办公室打过来的。
  “喂,饶主任,您怎么还在办公室?”
  “蒋小洛,你现在马上到丽港城那边去做个采访。”
  “晚上做采访?”
  “刚才有位读者打我们的热线,说是要割腕自杀,死之前想找个人聊聊天。我已经报警,你也马上过去。对方说她是个公司的副总,三十五岁了还没结婚,大概就是心灰意冷了吧,这里面应该有很多故事可挖……”
  “我,我……”蒋小洛犹豫着。
  “现在没办法了,部里另外两个记者出差,郑家铭和周慧的手机又打不通……”
  “那好,饶主任,我马上过去。”
  “到现场后,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记住,是丽港城,我费了不少口舌才问到的,三幢十一楼,1101门。”
  自杀的人是四季豆,她在下定决心和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拨通了《星城周刊》开设的情感热线。其实这个号码,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她的收藏,却总犹豫着没打。她不知道接听热线的会是什么人,她甚至质疑过自己,一个情感世界一片空白的女人,有什么需要向人倾诉的呢?
  这天晚上,终于还是拨了,她没想好要说什么,或许什么都已经没了说的必要,只是她一点也不甘心站在生的尽头,依然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她给自己设定了绝境,却没想过再让人帮助留住呼吸。
  警察比蒋小洛先一步到,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几十年的生命积累,要结束,需要的,只不过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瞬间。她穿着新买的长裙和衬衫,躺在床上,沿左手手腕延伸开来的,是耀眼的血红。脸色苍白,眼睛却是睁开的,像在等待有人出现,不是期待救赎,而是仅仅是期待有人闯入。也许这样,她能真实一些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救护车的声音刺破夜空里混浊的空气,然而这场匆忙的转移,已经更改不了一个生命从生到死的迁徙。
  第二天,饶敏召集郑家铭、蒋小洛和周慧在会议室开了个短会,商议关于四季豆自杀一事的采访。
  “周慧你去公安局了解情况;郑家铭去死者公司,采访几个她以前的同事;蒋小洛你就把昨天晚上现场的情况先写好,一会我把她在电话里说的话再仔细跟你讲讲。”
  郑家铭抓头挠耳着道:“主任,你说这个张秀英怎么就那么想不通呢?不就缺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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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敏白了郑家铭一眼:“女人的心理你不了解。”
  “怎么不了解?我明白得很,这也让你们女人意识到了男人的重要性。”郑家铭有板有眼地说,“我看这个报道的标题就这样取:男人是空气,金领女性缺‘氧’而死。”
  “好了,别唆,郑家铭和周慧赶紧去,今天得把稿子写出来,争取明天见报。”饶敏先站了起来。
  饶敏和蒋小洛留在了会议室里。饶敏滔滔不绝,蒋小洛则埋着头,用笔记录。
  “你当时是听出她有自杀倾向,还是她直接跟你说的?”蒋小洛习惯性地用采访的语气发问。
  “她直接说的。她说她之所以打这个电话,只是想在死之前找人说几句话,让人知道她死了。我当时想她可能只是情绪有些不对,应该不会真下了决心自杀,所以还好心劝了她很久。她说她经常在晚上一个人躲在家里大喊大叫,希望自己是个疯子……”
  “她没跟你透露一点自己的感情经历?”
  “她说了,她没有过任何的感情经历,只告诉我年轻的时候也有男人追求,不过那时一心扑在工作上,我猜可能也还有点心高气傲吧,反正她说是对谁都拒绝,没给过任何人机会,当然也就没给过自己任何机会。后来终于觉得应该要结婚了,也想要结婚了,却发现怎么都碰不到爱她或者自己爱的男人,就像被人扔到了荒岛,恨嫁之心比求生本能更为剧烈。最后她冷笑了两声,问我……”饶敏说着说着就有些投入,可能也联想到了自己,就停下来,长长地叹着气。
  “她问你什么了?”蒋小洛抬起头来。
  “她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我摸不准,就没敢乱猜。过了会,她就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跑到大街上去,随便抓一个男人告诉他我的存在,告诉他在工作之外,在这城市荒茫的夜色里还有一个叫张秀英的女人存在。紧接着她便号啕大哭起来,挂了电话,我也就报了警。”
  从会议室出来,饶敏和蒋小洛往办公室走去。
  “现在城市里的大龄未婚女性群体很庞大,这个报道做出深度来反响肯定好。”
  “嗯。是的。很多女人白天衣着光鲜,夜里却寂寞穿心。”
  “她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句话,刚才给忘了,我觉得她说得也有些道理。”
  “什么?”
  饶敏停住脚步,想了想,说:“她说,寂寞的极致,是爱和死亡!”
  这天中午,戴余和李婷又被公司老板叫去陪客户了。完了后一起打车回公司。
  “对了李婷,我刚才脑子一晃,想起件事来。”戴余歪头问。
  “什么?”李婷拿着一面小镜子照着自己因喝了酒而微红的脸蛋。
  “陈一一在网上找的那个女朋友,那天叫你看了的,我们都说眼熟。”
  “是啊。”
  “我刚才终于记起来了……以前给我们邓总做过情人,有几次唱歌邓总都带她去了。”
  李婷脸上顿时浮起惊讶而又认同的表情。她的记忆被拉回,想起了去年的时候,公司有客户过来,李婷和戴余作陪,去唱歌,邓总就带周可欣去了。那时候的周可欣跟戴余一样,夏天里喜欢穿牛仔裤搭配T恤,喜欢把头发束成一把。那天晚上,邓总一直揽着周可欣喝酒,甜甜蜜蜜,特别宠爱的样子。
  “好像真的是呢!”李婷从回忆里出来,惊讶道。
  “邓总对情人都大方,个个买房买车,周可欣估计也得了一大笔。”戴余说。
  “陈一一应该不知道真相的吧?”
  “肯定不知道啊,哪个女人会把自己不光彩的过去到处炫耀?你以为卖白菜啊。”
  “那要不要告诉他?”
  戴余装模作样地叹着气,说:“现在竞争真是太激烈了。像周可欣这种女人,做几年情人,把青春耗得差不多了,年纪也大了,于是洗手上岸,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了,加入我们这个庞大的大龄未婚女性的队伍中来,跟我们争夺有限的市场,搅乱市场秩序。唉,激烈,真他爹爹的激烈。明年再嫁不掉,我真打算回我娘肚子里去躲起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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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慧去公安局采访还算顺利,郑家铭到四季豆以前的公司却碰了壁。按照一般的程序,他先找了公司老总罗炳兴。罗炳兴已经知道四季豆自杀的消息,听郑家铭说明来意之后,马上下了逐客令。郑家铭几乎是被两个保安架着带出了办公室。他倒没觉得难堪,还觉得有趣,始终乐呵呵地笑着,但是采访受阻,报道怎么做,转瞬又让他头痛不已。
  车在公司门口停住,戴余刚下来就接到了郑家铭的电话。郑家铭这个时候还没敢回办公室,一个人坐在快餐厅里,面前是吃剩的饭菜。
  “臭丫头,能不能帮忙打个电话给陆走走?”
  “你找她干吗?”
  “他们公司以前的一位副总昨晚自杀,我们报纸要做这个报道,想了解一些情况。我去了长沙总部,被赶出来了。”
  “哦,原来是有求于人家才要打电话给别人的啊?那天说要去见她,我看你跑得比狗还快。”
  “一定帮我啊,不然我没法交差,现在都不敢回报社。”
  “不帮,要打你自己打!我要回办公室打瞌睡。”戴余凶道。
  陆走走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总经理室。傅绍成正在接电话,看见陆走走进来,客气地笑了笑,示意她等等。陆走走也不坐,就那么傻愣愣地站着,目光无处安放似的。
  “什么事情?”傅绍成挂掉电话,笑问。
  “这是陈若非的简历和个人资料。”陆走走把文件递过去。
  “陈若非?就是你说以前分公司成立前辞职走的那女孩?”
  “嗯。”
  “她愿意回来上班?”
  “我也还不确定,只是……”
  “这样吧,你看她这星期有没有时间,过公司来,我跟她聊聊。不过必须按规定来,重新试用三个月。”
  “那我告诉她。”
  陆走走刚从总经理室出来,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看号码,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激动和无措。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郑家铭的号码隐藏在她手机的通讯录里,如同消失了一般。
  陆走走接通电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柔地叫:“家铭……”
  郑家铭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在街边席地而坐,听见陆走走那般温柔亲昵地叫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词一下就落进肚子里不见了。他支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