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2-12-12 20:28 字数:4811
陆走走正和段挺站在酒店门口做迎接工作。旁边的“收银台”站着几位工作人员,忙得热火朝天。远在北京的两个女同学黄红和曾敏儿也特意赶了过来。
“戴余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下罚款单?”黄红递过红包道过贺,拉着戴余问。
“我和敏儿是剩女,开罚款单日子怕是遥遥无期,只好希望人民币升值。”戴余拉拢同为单身的曾敏儿。
“这两年真是喜讯不断呢,又是结婚又是生孩子,可惜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曾敏儿叹着气自嘲道,“别人问我在北京干吗,我就说在北京‘垦荒’!‘北大荒’嘛,自个儿啃自个儿。”
黄红笑得乐不可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个谁不是在长沙吗?怎么还没到?”
戴余问:“谁?”
“联谊班那个男生啊。叫什么来着,还跟走走扮过新郎新娘的。前年他去北京出差找过我,一见面就问我,‘结婚没?我正找对象呢,求求你考虑考虑我成不?’我告诉他我儿子都打酱油了他还不信。”
“哦哦哦,郑家铭那臭小子啊。”
接到黄红的电话,郑家铭已经坐上的士往酒店这边赶了。他不是来参加婚礼的,他是来观摩和“抢新娘”的,因为他压根不记得过来就要递红包送礼金。钱昨天被一个中学同学借走了,这个时候钱包里只剩零钞。
“喂,郑家铭。”
“您好,这里是中国移动小秘书服务中心,你拨叫的用户正在钓鱼,美女请上钩,丑女请自焚。”郑家铭没管是谁,拿腔拿调地说。
“郑家铭你这嘴可是油到家了。我是黄红,你什么时候过来?”
“哦,原来是黄大嫂。你问我什么时候过北京去?最近怕是没时间。怎么?终于还是忍不住相思成灾了?你上回不是说有我照片吗?先看看照片缓解缓解吧。”
“我在长沙呢,陆走走结婚,你怎么还不过来?‘新郎官’这个时候还不到,成何体统?!”
“原来你都过来了?我现在在车上,马上到,马上到!”
挂掉电话,郑家铭把脸往前一凑,风急火燎地对司机说:“师傅,快点,快点,我赶着去抢新娘……”
郑家铭急匆匆地过马路。过了那条街,拐个弯,两分钟就可以到酒店了。原本车是可以直接开到酒店门口的,可他想偷偷潜过去,就早早下了车。一辆摩托车呼地开了过来,把他吓了一大跳,像是被弹开,往后蹦了两步。自己没被撞到,但摩托车为了避让他,差点吻上了街边的树。他还没缓过神,摩托车上的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冲了过来。
今天你要嫁给谁 11(2)
“你他妈的怎么走路的,找死是不是?”高个子一把揪住郑家铭的衣服,气势 汹汹。
“我怎么走路的要告诉你是吧?老子走路白天外八字,晚上内八字,怎么着?拿开,我让你把手拿开!”
“你他妈拽得上天了。”
“我拽的时候不上天,我上你奶奶。”
高个子一拳打过来,郑家铭用胳膊肘子拦住。
“你他妈今天是不想活了。”
“我数三声,麻烦你把手放开。”郑家铭也抓住了对方的衣领,“一,二……”
随便跟上的那个大胖子傻乎乎的见不得郑家铭比自己还还目中无人,在郑家铭刚数到三的时候,恶狠狠地提起腿,朝他踹过去……
接下来没什么特别的,是一场恶战。郑家铭从小没少打过架,但上大学后动口多了动手少了,基本功差不多都给荒废了,再说对方是两个人,打不赢也在情理之中。
周围满满地围了一圈人,大家都以观赏为主。看录像都得花一块钱,这种免费的实打场面谁不想看?郑家铭终于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两个人骑着摩托车逃之夭夭,此时才有人良心发现,报了警,拨了110……
今天你要嫁给谁 12(1)
婚礼现场依然热闹非凡。段挺和陆走走一桌一桌地敬酒。陆走走不能喝,试图用白开水代替,却屡被识破,只好绷着性子吞。对她而言,几十度的白酒,实在是难以下咽。
陈若非跟一帮同事坐一桌,尽听见她在高谈阔论。坐陈若非旁边的,是个模样清纯的女孩,年纪比她小,头发扎作两捆,贴着脖际搭至前胸,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别人笑她跟着笑,别人不笑她还是在笑。小姑娘正是易彩白。
段挺揽着陆走走过来了,举起杯说:“来来,这杯我跟陆走走一起敬大家。”
在大家的祝福和喧哗声中,段挺先行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转头对陆走走小声嘀咕:“不能喝就别喝了。”
陆走走当没听见,一口气把扎扎实实的一杯白酒倒进了肚里。她转头问一个同事:“对了陈若非,刘国栋今天怎么不见来?”
“跟四季豆到深圳去了,说是先去考察考察。”
陆走走点了点头,再向大家道了谢,随段挺走向邻桌。
“新郎还真是长得帅呢。”刚坐下,易彩白就拉了拉陈若非说。
“哼,我们的陈大美女明天就找个更帅的回来,把你们都帅出鼻血来,等着瞧吧。只是可怜了刘国栋……唉……”另一个叫杨兮雯的同事开着玩笑。
“喂,挖苦我是吧?还有,我警告你们,以后谁要再在我面前拿我和刘国栋说事儿,谁就是乌龟王八孙子。”
陈若非生气的时候嗓门就特别大,说起话来跟在嗓门眼装了扩音器似的,在嘈杂的大厅里,骂人乌龟王八孙子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隔壁桌。
陆伟的女朋友贺舒瞳好奇地站了起来,想看个究竟,谁知刚好撞见走过来的陆走走和段挺,马上夸张地笑着嚷嚷:“哇,姐夫你总算来了!”
“舒瞳啊,你跟陆伟什么时候也把酒给办了?!”段挺看着贺舒瞳。
“陆伟说等他买房买车了再娶我过门,我现在踮着脚等呢。”
“向老段学习。”陆伟斜眼看了看贺舒瞳,笑着表态。
婚宴结束,陆伟牵着贺舒瞳的手从酒店走出来。陆伟酒喝得有点过头,走路微微打着晃儿,不过他今天真是挺高兴的。他是个思想简单的大男孩,在他看来,姐姐今儿终于把婚结了,就等于一头扎进了幸福堆里。对于感情和婚姻,他的理解就这么 纯粹。
走出不远,陆伟踩到地上一块香焦皮,差点摔跤,贺舒瞳满脸不情愿地扶住他。
“你别晃啊,刚才还那么厉害现在怎么就要晃了呢?”贺舒瞳嗔怪道。
“我最反感那些吃了香蕉乱扔皮的人。”陆伟愤怒地盯着刚才踩到的那块香蕉皮。
“又不是你结婚,你逞那个能干什么?跟这个喝了跟那个喝,真把自己当英雄了吧!”
“不是我结婚,是我姐结婚啊,我高兴也不行?”
“知道你高兴,那你一边高兴去,我一个人去车站,不要你送我。”
“妞,你这也生气?”
“不是早跟你说了,我今天必须赶回去。我辞职报告已经交了,老总也批了,要我这两天把交接材料整理好。”
“那我哪天过去接你?”
“管你去不去,没空就别去,反正我昨天跟姐夫说好了,他答应开车过去帮我驮东西。”
“你倒是挺会想。”
“我怎么会想了?我只跟他提了一句,是他说要开车过去接我。另外,你跟你爸妈说了没?我过来后先住你家。”
“说……说了,早说了。”
贺舒瞳依然不高兴的样子,嘴撅得老高,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债。
段挺和戴余几乎是把陆走走扛上楼的。新家在一个很大的小区,装修很简洁。在沙发上坐下,戴余把陆走走扶在身上靠着,段挺去热毛巾。陆走走不说话,把头埋进戴余颈际。
“长这么大我还真没见过结婚把新娘子都灌醉的。”戴余嘀咕着,然后转头朝洗手间方向喊话,“段公子,热条毛巾怎么都能磨蹭老半天?”
今天你要嫁给谁 12(2)
段挺给陆走走擦脸,戴余见他粗手粗脚的,腾出手来抢过热毛巾,凶道:“去去,一边去,擦把脸犯得着这么英雄气概么?跟拖地似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过宾馆那边陪陪朋友。”段挺悻悻而笑,“你让她睡会,等醒了给我打电话,我开车过来接你们。”
“再说吧,你先忙你的去。”
段挺出去了,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一直一句话都不说的陆走走像是被关门声给震醒了,打量陌生人似的睁大眼睛看着戴余。
“小余,我笑累了,我想哭。”
这便是陆走走对自己婚礼的总结发言,很准确,并且具有高度的概括性。
今天你要嫁给谁 13
郑家铭躺在病房里,头上手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像刚去疆场准备捐躯结果又没捐成功的战士。看一个白大褂走进来,他吃力地偏了偏头,可怜巴巴的样子。
“医生,我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吧?”
“赶紧通知家属过来缴费。”白大褂白了他一眼。
“医生,您说我受这么重的伤,该不会影响发育吧?”
“你多大了?还发育?”白大褂脸色肃严。
“我今年十四公岁。”
“正经点儿。”
“我真是十四啊。不过是公岁,一公斤等于两斤,一公岁等于两岁,按你们老年人的说法,就是……就是二十八了。”
“别唆。家里电话赶紧告诉我,我得让人通知家属过来。”
“您不是说我没生命危险么?”
“得缴费,得有人照顾你。我说你这人……”医生不耐烦地看向郑家铭。
“哦,知道了。”郑家铭可怜巴巴的样子,想了想再说,“我家里没人在长沙,那让我一个同事过来吧……”
蒋小洛周末常常都是待在家里。这天天气好,她家里的被套、床单都拆下来洗了,此时正站在阳台上伸手触摸,看干了没有。
听到郑家铭受伤住院的消息,蒋小洛脸色骤变,心急如焚地打车到医院门口,跑着进去。她个儿小,跑起来总是习惯展开双手,像是为了平衡身体,远远看上去像是在让大风刮着走。
郑家铭就在蒋小洛母亲上班的医院。蒋小洛以前有时候也会来办公室找母亲,可能是习惯使然,再加上太着急,所以轻车熟路地就跑上了二楼。
“洛洛,你怎么了?”母亲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喘着气息的蒋小洛。
“哦,妈,我……我没事……”
蒋小洛转身就下楼,母亲追了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别急妈啊!”
“有个同事受伤了,在一楼病房,我先去看他。”蒋小洛在转角处站住。
“报社的同事?”
“嗯。”蒋小洛盯着母亲,停顿一会,硬着头皮说,“就是郑家铭。”
“他?”
“没事儿,我先下去了,妈。”
蒋小洛两步并作一步,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得太急,她没注意母亲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
蒋小洛站在病房门口,看见躺在床上的郑家铭,满是心疼。她迟疑了会,快步走到病床前。
郑家铭有些难为情似的,嘿嘿笑着叫了声“小洛”。他要坐起来,蒋小洛阻止他。她把一只手搭在白色的被单上,满是心疼地看着他。她不哭,但眼里噙着泪。
“家铭……”
“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怎么会……”
蒋小洛伸手探了探郑家铭头上的伤口,眼泪就淌了出来。母亲站在门外,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为一个男人流下眼泪。似乎想进去,却还是不敢。
“小洛,吓着了?没想到我打扮一下还是挺帅的吧!”郑家铭笑着坐起。
蒋小洛缄口不语,只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拼命地看着郑家铭,第二件事,拼命地忍住眼泪,不让它们再流出来捣蛋。
“疼吗?”
“不疼,不疼了。医生说我让人给打晕了,我才懒得相信他们。我胆小你是知道的,哪是打晕的,十有八九是吓晕的。”
“家铭……”
“我现在哪都不疼,就胆还疼,就是给吓的。”
母亲周艺文做贼似的站在门外,听他们说话,犹犹豫豫许久硬是没进去。
今天你要嫁给谁 14
新婚之夜,嘈杂隐遁,身周的空气归于平静。陆走走躺在床上,被子拉得很上,只露出半张脸。
段挺穿着睡衣走进房间,看见挂在床头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两个人,脸上都荡漾着幸福,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幸福。只是这种需要用某种形式去定格的幸福,局限而短促。段挺目光在婚纱照上停留了一小会,伸手把灯关掉,一切便在瞬间被淹没掉了,无处寻迹。
他从身后抱过来,亲吻陆走走的耳际。陆走走不曾动弹,依然像刚才那样,眼睛睁得圆大,像一个失去反抗沉默地等着裁决的孩子。
这场才开始的婚姻,对她来说,毫无兴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