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2-12-12 20:18      字数:4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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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动人民的智慧还真是无穷的,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居然就捣鼓出一架水力印刷机和一架手摇铸字机。真是聪明呀……难怪宋代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发明。
  再也没什么比这种新式印刷机的发明更让我激动的了,做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我很明白先进的印刷术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特别是以为中国的文明程度,这种印刷术一旦普及,就会使民智大开,只要能够维持一两百年的和平,民智大开的中国将会有完全不一样的基础。
  我立即请来了唐棣和他的朋友,在酒桌上很隆重的把印刷机和铸字机的主要发明者李三朴和赵树福介绍给这些太学生,并且决定成立一个印书坊,李三朴和赵树福就是印书坊的技术总监了。即便是唐棣也不能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激动,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要把两个从事贱业的人介绍给他们,更不懂什么叫“技术总监”,他们或者以为我这是一种名士风流的行为来宽容,或者是以为我吃醉了。而李三朴和赵树福却只会憨厚的笑着,不知所措的和我们坐在一起。当然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感到荣耀,虽然他们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的发明给他们带来的荣耀远远不是和几个士子同桌共饮可以相比的。
  “汴京民智印书馆”在这个春天开张了。我妥善的保存好图纸,并且要求李三朴和赵树福监制更多的机器,我要把这些机器推广到全国,而不是仅仅为了谋求自己的商业利益。这样万一我有不测,这项伟大的发明也不至于因此而失传。
  鉴于当时的历史现状,我首批印刷出版的,是《春秋》诸传和《论语》,我得小心翼翼的出版着,害怕引起儒生们的反感而把我卷进政治的旋涡,让这个刚刚萌牙的力量就这样夭折了。除此之外,我也请太学生的朋友帮我去求一些本朝文人的著作来结集出版,一方面可以因此博得到士大夫阶层的好感,我只要印一本书,就可以让作者和他的门人朋友都对产生好感;另一方面,我不需要支付版税,还可以因此而挣得一笔钱。
  本朝的文士们多有不错的见解和论作,但是他们的许多作品因为流传不广,而导致影响不大。把这些东西结集出版,很得儒生们的好感,而也不至于象出版报纸那样引起麻烦。当然,那些歌颂圣恩的文字,我更要选择性的出版,这样才能左右逢源。
  很快,汴京民智印书馆就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焦点。大量的印书坊几乎破产,因为我们印的书大批量印刷,成本低质量好,价格又相当的低廉,仅仅到了夏天,《春秋》和《论语》就满世界都是了,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想读书,就买得起这两本书。而那些本朝名人的文字,让我获利颇丰,只是印量就不可能有《春秋》和《论语》这么大了。
  之前因为我的清名早已传遍汴京,而我这种明显带有垄断目的的商业行为在这个时候反而给我博到了令名,士大夫们因为书价的下降反而夸奖我并不是那种追求金钱的商人,穷苦的读书人因为买得起想要的书而高兴,很快有人就向皇帝推荐我,想让我去朝中做官。
  在熙宁三年的夏天,在我们那个时空中被谥为神宗的年轻皇帝,给我下了一纸诏书。
  第三节 第一次诏见
  二十三岁的皇帝给我的这份诏书,让我深刻的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做隐士。然而也有一些是我这个现代人无法理解的,那就是我其实并不认识什么官员,他们为什么会举荐我呢?
  赵顼在我们那个年代看来,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我有点近于无礼的观察着这个年轻的皇帝,思忖着他在历史上的作为,这是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那个眼神中有几分傲气老头,一定就是王安石了,“他今年49岁,还有十六年好活”,我在心里飞快的回忆着,不由得有几分好笑。因为越是著名的人物,我就越知道他们的生死。
  有人在呵斥着我的无礼,但是被皇帝制止了。三拜九叩首之礼是满洲的皇帝玩的把戏,在宋朝并不流行,我转过神来简单的参拜了皇帝,递上我奏折。在奏折里我委婉的表示,我并不想做官。
  这种辞让很快被当成一种虚伪,于是皇帝继续要求我为朝廷服务,而我则“坚拒之”,年轻的皇帝有点恼怒,但是历史上我这样的人往往会有较好的名声,他必须答应我的请求,并且绝不能为难我,否则史官们会记上他的暴政。
  然而在最后一次,他看来马上准备答应我的时候,我突然提出一个请求,我希望皇帝以给我专折上奏之权,让我能站在朝局之外,以平民的身份来关注着朝政的得失,并直接向皇帝本人提出建议。
  很快有大臣出来说这与制不合,然而我的说法并非没有吸引力:
  “古谚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今日大宋相公有变法图强之议,臣虽山野贱民,亦知士大夫赞成攘助者有之,不以为然者有之,极力阻挠者有之。大宋朝廷之内,难免两党之争,变法者说变法是,非之者谓变法非,莫衷一是。陛下虽然天纵聪明,亦不免有偏信之失。倘有数人,不在朝廷之中,不在两党之内,以草民之身份观察朝政得失,上达天聪,而朝中诸君既知陛下能直达下情,则两党皆不敢虚妄诽谤,故陛下有兼听之明。又,臣身无官爵,于两党皆无所求,于两党皆无所私,臣亦不敢议论公卿,每月一折,只论市井见闻,为陛下之耳目而已,如此亦不违古制,当尧舜之世,便是山野草民,亦可向天子讲谏,今日之论,盖追三代遗风,而愿皇帝成尧舜也。”
  虽然这些话并无文采,但是却也易懂。大臣们倒也并不认真阻拦,说白我不过是想做个不想要官职的御史罢了,又有什么好阻止的呢?
  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却至关重要。我现在的态势,一方面很想涉及到政治当中,来影响历史的发展;另一方面,却也很知道此时的政局完全是个油锅,我很怕把自己给烫着了。有了这样一个超然的身份,我就既能影响到皇帝的决策,又避开了新旧的党争。而且我不要官职的令名,会让我得到更多的舆论加分,我的清名又反过来让我的进言更有影响力。
  “熙宁三年……赐布衣石越进士及第,翰林学士……”——史官们如此记载着当天发生的事情。(注:北宋简拔人才,并不拘束,由布衣而为重臣近臣,史不绝书。)
  “白衣御史”石越能给想有所作为的年轻皇帝多大的影响,即便我来自未来,也是不能预知的。但是皇帝的恩典却给了我生意上极大的方便。
  汴京民智印书馆的印书坊放在了郊区,有宋文风之盛,使得各种书籍的销量相当之大,而其利润更属可观。仅仅半年时间,我的印书坊就雇用了数千名印书工,几乎垄断了境内所有的印书业。印书馆扩张的速度也是惊人的,我在青州(济南)、京兆府(西安)、江宁(南京)、成都、鄂州(武汉)、杭州开了六个分局,并且首次向尚且活着的文人支付象征性的稿费(精致的物品加少量的钱),进一步博得他们的好感。
  印书馆的业务也开始全面扩张,不仅仅是经史子集、诗词曲赋、蒙学读物,我也特意请人把坊间评书整理成小册子出版,结果果然颇爱欢迎。另一方面,我利用自己的超然身份,并通过太学的学生们,请来了一些在自然科学方面颇有研究的学者,请他们写一些通俗的小册子出版。对于《齐民要术》、《九章算术》这样的古籍,我更加是不遗余力。书籍的价格很便宜,一般十几文钱就可以买到一本,小册子只要几文,一般的印书坊根本无法和我竞争,等待他们的,要么改行,要么被吞并。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被我较文明的吞并,似乎并不反感。
  当然我也很明白这里面其实有人是想来偷艺的,我却并不因为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而用那些旧的行规进行限制,我并不想一直垄断印书业,我只是想通过这种刺激,让有能力者偷学到我的技术,和我进行更激烈的竞争。可惜的是我那些掌柜们似乎不太能理解我的想法,所以第一家采用新式印书技术和我竞争的印书坊,竟然在两年后才出现。
  这其间我冒了一定的风险,轻轻的拍了拍相公王安石的马屁——我把他1059年写的《上宗仁皇帝言事书》印了一万册免费赠出。我知道如王安石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受贿的,而和他交游过密,只怕会招致旧党的痛恨,而不理他,又怎么也说不过去,那就找他最痒的地方下手吧。
  只是这个王相公也真是够书生气,做为了赞赏的表示,居然只是送了把他写诗的扇子给我!简直让人觉得这家伙太抠门了。
  耶诞1070年,我的生活主要就是印书馆的工作。这个印书馆能对中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我所不能预测的,但是我知道在书籍价格下降,印刷更加方便的时代,文明更容易保存和传播,则是毫无疑问的。比较直接的影响,则是我成为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书商,而且我也因此成为了当时汴京城里较为富有的人之一。而新技术的直接发明者,李三朴和赵树福也成为了我印书业的代理人,这两个人比较让我喜欢的是,他们并不是把钱看得很轻,但是也不把钱看成很重。而且他们似乎很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未来依附到了我的身上……(这一点,我是在放心的同时也感到悲哀的。)
  做为印书馆的社长和总编,袁枢和郭泰都来自太学,这最后也成为汴京民智印书馆的传统,每一届的社长和总编,都是太学生,当他们考取功名担任官职后,就会自动卸任,另荐贤才来接替。之所以请毫无名望的学生们来担任这样重要的职务,实在是因为请不到太有名望的人,而且太学生们虽然很骄傲,倒也不是高高在上,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做编辑的人要是眼界太高,也是一件蛮麻烦的事情。
  而这一年的大宋,则依然是在争论与变法中度过,王安石在旧历十二月被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欧阳修马上就要退出政坛(在神宗即位后不久罢知毫州)……我不冷不淡的写着一些街头的见闻,说着印书馆的故事,附一些刚印的新书,隔月送给年轻的皇帝,简直就如同一个弄臣。因为我知道大宋的病根,实在是在于政府的财政支出过于宠大,养兵养官养出了巨大的寄生阶层,他们吸干了大宋王朝的每一滴血。政府是没有任何余财来进行新的举措的,而王安石的变法,倘能有范仲淹的成功为铺垫,或者还有希望,否则只能走向死胡同。只是我虽然明知这一切,却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说服年轻的皇帝。
  第四节 学院
  很多人都认为王安石是一个偏执狂,究竟是不是如此我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熙宁四年,王安石已经是真正的权相了,反对党中敢为仗马之鸣的或贬或谪、或罢或逐,留在汴京的人已然不多。或者有人认为我可以向皇帝进言稳重的推行新法,一府一路的试点而行,学着我那个时代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方法而行,但是对于熟悉历史的我来说,却是深深明白这种进言适足以为自己招祸。连韩琦这样的丞相、欧阳修这样的名臣,都斗不过王安石,我又有什么本事来说服神宗呢?所谓的试点,其实王安石在其短暂的地方官任期中,已经做过一些试验了,没有先例可引,就不具备说服力,人家只会认为你是多此一举。
  熙宁四年,在大宋与西夏的边境,发生了军事冲突。但是这与远在京师的人们并无太多的关系,在消息传到京师的那个月,士子们中间最流行的话题,是汴京民智印书馆开始大规模发行由当今皇帝亲自作序并且做为礼物赠送属国与邻国国君的《资治通鉴》,也借由这个机会,我认识了司马光。这是我所认识的第一个保守派的名臣。
  另一方面,则是历史上本来应当在下半年才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了——皇帝诏令天下,《春秋三传》再一次成为明经科的考试课程,而诗赋取士则被废止。我不知道这件事多大程度是受王安石的影响,又有多大程度是受我大力发行《春秋三传》的影响,但是我参预了历史的进程,则是第一次如此明显的表现出来。
  在此鼓励下,我在东京创办了第一家真正意义的大学——白水潭学院。这个名字如此的平凡,仅仅因为学院的所在地曾叫白水潭,便以地名命名了。
  学院并未分系,只是学员们除了接受儒家经典教育外,还得学习数学、地理、物理、化学、生物五门课程中的任意三门。这些教材由我亲自编写,第一次把阿拉伯数字和标点符号引入了中国。坦率的说,除开地理和生物外,数学、物理和化学三门学科,我的知识不超过高中的内容,而真正有条理连贯的,则仅仅是初中的内容罢了,其他的则全部附于书后,供那些有兴趣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