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灏熙,小心刺客……”只着抹胸的娇躯一软,在失去意识前双眸尽是担忧,
终于还是昏倒在他怀中。
鹰眸盛怒地瞪视房内另一名不速之客,他用黑布蒙着脸,身着夜行衣,手持长
软鞭,软鞭之尾还染着淡红。
关灏熙的心狠狠一抽,扶着洛琴心的手颤抖着,在他的手掌之下,有两条深长
的鞭痕交错在白皙的玉背上,汩汩沁着血珠。平滑的背部烧烙出无法磨灭的伤痕。
不速之客见事情已成,往窗口跃出。
“张淙!”关灏熙震怒地大吼,将昏厥的洛琴心抱到床上,让她趴卧着,旋身
追赶刺客。
追出屋外,张淙已经和刺客动起手来,刺客身手虽然不错,但遇上张淙这等一
流高手,数招便被制伏,趴跪于地。
关灏熙抢走他的鞭子,狂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迟疑,力道残狠地往他背上一抽。
刺客痛叫一声,惊惧地望着关灏熙有如恶魔的脸,一股寒意在他背脊疾窜。
“你知道你伤害的女人是谁吗?她是我关灏熙的女人!”说着,又听见刺客哀
号一声,软鞭上刺客的血混合着洛琴心的血。“我关灏熙的女人你也敢惹?今天我
非杀了你不可!”
“不要,关大少爷,不关我的事啊!”刺客自己掀下遮面黑布,露出一张恐慌
惧怕的脸。他当然听过关灏熙在外的魔名,只是那笔钱财太令人心动,有了那笔钱,
他可以远走高飞,所以起了贪念,以为不会那么巧被抓,怎知还是落到这恶魔的手
里。
“不关你的事? ” 思及昏厥在床的洛琴心,浓眉一锁,扬起手又抽了数鞭。
“如果琴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把你的首级悬挂在城门之上,再把你鞭
尸,你最好不要有家人,否则他们全都没命。”
“大少爷,打死他就问不出原因了。”张淙出声提醒。
“好,说,是谁派你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关京扬,但为何是向琴心下
毒手,而不是他?况且以这名刺客的身手根本碰不到他一根寒毛,关京扬不会白费
银两请这种人。那么,就是另有一人想置他于死地,不,是置琴心于死地。
“请你别伤害我的家人。”刺客发抖地抱住关灏熙的脚,恐慌地哀求。在他上
方的男人,仿佛是地狱来的夜叉,双眸毫无怜悯之情,鄙视所有的人。他后悔接下
这件差事,后悔极了。
关灏熙只手抓起他的头发,与他平视,“再不说,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是……是媚娥姑娘。”刺客抖瑟的说,眼睛害怕地闭起来。
“媚娥!”他微微一惊,眼中杀意渐浓,将刺客如垃圾般丢开。“张淙,看好
他,明天我倒要看看媚娥怎么跟我解释?”
他转身进屋,拿了药粉心急如焚地赶到洛琴心身边,只是转身的瞬间,阴鸷凶
残的神色已化为忧心忡忡。
本来娇艳如花的脸蛋,此时惨白如雪,红唇亦不再红艳,玉背上交叉的血痕怵
目惊心,如划了两刀在他心上一般,疼痛异常。
他细心地将白色粉末轻洒在丑陋的鞭痕上,立刻听见她反抗的嘤咛,那肯定很
痛,尤其鞭打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灏熙……”小手忽地抓扯他的衣服,紧锁的柳眉下是一双因痛转醒的眼眸,
显得迷蒙无神,但苍白的唇不断地在说:“刺客……他来杀……杀你了……关京扬
他……唔,好痛……”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沁出,布满了忧心的脸蛋。
“琴心,我没事,你别说话了。”他也是一身冷汗,眼底始终抹不去深沉的恐
慌。
直到此刻,有了生死离别的惨剧发生,他才能体会洛琴心已经代替了爹娘,成
为他今生最重要的人。
“不……我要说……” 她试图撑起身子, 怎奈背痛的折磨教她快死掉似的。
“刺客伤……伤到你了没?”
“没有。”他放下药粉,放低身子,尽可能让她很轻易的看见他,并紧紧握住
她的小手。
她释然一笑,无力地闭着眼呢喃:“你没事……今晚泡汤了……”原本好好的
计划全毁了,她无法成为他的人,无法让他有所牵绊而放弃同归于尽的傻念头。
关灏熙没听清楚她的话,小心地为她盖上锦被,轻声问她:“痛不痛?”
“不痛……那是骗你的,痛死人了。”她咬着下唇委屈地叫。
“我要杀了那名刺客! ”他猛地转身,直想要将刺客大卸八块,但微薄的力道
抓住他的手腕,他阴鸷的回头。“别……别让你的手沾染血腥,不要……”她带泪
的眸子尽是恳求,他的思想太偏执、太残暴,这样会带给别人痛苦,连他也会活在
阴霾中,她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快乐起来啊!
“他把你伤成这样,他该死!”黑瞳中没有丝毫同情。
“你还不懂吗?杀了他并不会使我快乐,唔……”她过于激动,背上的痛又如
火在烧一样。
“别乱动了,都伤成这样,你的痛苦全是他给予的,杀了他岂不痛快?”
她紧抓着他的手,“这双手是用来弹奏最美妙的琴韵,是一双会使人心平气和
的好手,不该沾上血腥。虽然你没有对我解释过,我却相信京城内的谣言全是有人
蓄意捏造,这双手没有残害过一条生命,没有奸淫过良家妇女,对吗?”
关灏熙完全怔忡住了,她竟能如此将他看透。他想起爹教他抚琴时,也是一而
再、再而三地灌输这层观念给他——
“琴声平和朴实,像山水一般自然、清幽,不求显于官廷,不求喧闹人间,这
是人们所说的君子之德。灏熙,你要记住爹的话,你的这双小手将来会变成大手,
小小的力量会成为伟大的影响,让咱们父子的手开创一片有君子之德的人间净土。”
“琴心……”他嗄声低唤,又回到她的床前,用衣袖为她拭去香汗。
一直以来,他排斥爹正直的言语,所以连爹最得意的遗作“晓鸣琴操”都弃如
敝屐,全因为“晓鸣琴操”所描述的什么人间净土是假的、用琴音美化人心是假的,
是爹的一相情愿,但今日由琴心口中说出来,竟教他没来由的想起爹对琴韵的期许。
“今晚别走……求你留下来……”她十分疲倦地哀求他。
“好,我不走,你安心的睡。”
“不要莽撞去找关京扬,不要同归于尽,不要离开我……”她沉沉睡去之前,
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
第九章
当洛琴心醒来,已是翌日的傍晚时分,她睡眼惺忪,倦极了,想再睡一会儿,
突然想到关灏熙,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去杀关京扬了?
“灏熙,唔……”才微微移动身子,背上的疼痛便像要将她撕裂。
“洛姑娘,你醒了。”张淙端着一碗鲜鱼粥进来。
她的神色蓦然一变,戒慎地瞪着张淙,“昨晚的刺客是不是跟你同伙?关京扬
派你来监视还不够,更派了杀手双管齐下,想要对灏熙不利,是不是?”
“这是鲜鱼粥,你一天没吃东西,把它吃了。”
“别假惺惺了。灏熙呢?”她忧心地想要下床,但身上只着一件抹胸,只好继
续卧在床上,不敢在张淙面前有任何举动。
“大少爷出去了。”
“去哪儿?你怎么没跟着他?他是不是出事了?”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形成
巨大的恐惧。
“大少爷坚持要我留下来保护你,并交代你醒来之后一定要伺候你吃东西。”
张淙很为难地接下关灏熙指派的工作,留下来保护洛琴心等于愧对雇请他的关京扬,
但他虽有犹豫,却也顾不得关京扬会怎么说,毕竟竹峰阁真的危险,她一个人在此
是令人担心的。
“保护我?”她是很感动,只是张淙值得灏熙托付,那么就表示……“你和昨
天那名刺客没有关系?”
“刺客是我制伏的。”他云淡风清的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费劲地误会你。”她心中有丝懊悔,但心念一
转,张淙确实是关京扬派来的人,尽管至今还未做出伤害关灏熙的事,但迟早会是
敌对的人。
张淙也不再多说什么,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怪罪于她,就算有,大概也没人瞧
得出来。
“琴心醒了吗?”是关灏熙的声音,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不同于以往的沉稳有力,
带点急躁仓促。
“灏熙!”看见他,她就松了心,脸部线条终于能真正放松。
“给我。”关灏熙接过那碗热腾腾的鲜鱼粥,使了眼色示意张淙退下,走至床
边,拉来一个小矮凳,以能平视她的姿态坐在她面前。
“你喂我吃吗?”她惊喜地问。
“张口。”汤匙送至她的口,她一副甜蜜的模样,吃了一口之后,笑容慢慢地
隐去。“怎么了?太烫了吗?”他皱眉,细心的吹凉一匙的鲜鱼粥。
她凝视他真诚的眼眸,这是装出来的吗?那么……那么他身上那股艳俗的香味
儿是怎么回事?
那股香味很熟悉,一闻这味儿就想起媚娥。他趁着她昏睡之时,破了誓约去酥
香苑了?
“不烫了。”
她黯然地吃下,食不知味呀!心儿绕的浮是他与媚娥相好的画面,在他心目中,
受伤的她不及媚娥重要。
“你去哪里了?”她闷声问,忐忑不安的等候他的回答。
“处理刺客。”他简单明了地说。
一早他就抓着刺客到酥香苑和媚娥当面对质,纵使媚娥极力否认她是主谋者,
但他不会看错她眼底的惊慌和惧怕,怕什么?怕事情败露后得不到他的宠爱,便失
去大靠山吗?
他放了刺客一条生路,但媚娥的下场显然凄惨许多。两条路让她选择,一条是
伴青灯一辈子去跟佛祖忏悔,一条是自毁容貌。她哭着选择后者。
“噢。”洛琴心默然地低头,他说谎,为什么不对她说真话?
“不问刺客的下场吗?”他挑眉,以为她会关心刺客是否让他的手沾了血腥,
但瞧她一副兴致索然,与昨夜大有不同。
“你没杀了他吧?”
“没有,我放他回去孝敬父母了。”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的反应出奇冷淡,关灏熙感觉到了。
向来他不过问别人的喜怒哀乐,任何人的反应与他无关,他只求一己的快乐,
若要说他曾经在乎过谁,就只有洛琴心一人了。
他欲开口问明原因,才发现她很久没正眼看他,一直是眼神空洞地对着她的手
指发呆。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惹毛了他,但她是受伤之人,他只好压抑着。
真是见鬼了!每次都得为她一再的压抑情绪。
起身走出,不经意瞥见多了一只华丽的箱子,皱了眉头,那种奢侈的东西唯有
关笑缘才有。
在前厅,张淙专注地擦拭他的刀,当关灏熙走出来,现场气氛立刻变得诡异极
了。
“关笑缘来过?”关灏熙口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悦。
“来过。”张淙收起亮晃晃的刀,简单地回答。早上关笑缘是来过,又带来女
儿家喜爱的珠宝饰物,说是自东欧传进来的,只是当时洛琴心未醒,他只好闷闷地
离开,下次再来。
关灏熙不悦的黑瞳结起一层寒冰,身侧的拳头紧握。
这世上还有谁能推心置腹?她口口声声要以琴韵正人心,不要他离开她、不要
他与敌人同归于尽,原来只是为他的敌人操心,口是心非,跟当年关京扬的背离有
什么不同!
几件饰品就将她收买,他还能期待些什么?!
自此之后,关灏熙刻意疏远她,冷淡无情的态度教洛琴心措手不及,连张淙亦
感到些许讶异。
甚至他不再守在她身边,日日外出寻欢,每天出去四、五趟,回来也从不主动
与她说话。但他又每日按时为她抹药,不假手于他人,这两种极端的表现,她猜不
透他的心思,只知道他离她愈来愈远了。
洛琴心很努力的想让自己的伤快些好起来,总是忍着痛下床走动,适应那股如
地狱之火在烧的痛楚。
她想,是因为她带伤之故,关灏熙才独自出外,一旦她能走能动,他必定会如
往昔般带着她。
教她懊恼的是关笑缘这个麦芽糖似的男人,几乎天天上门来关心她的伤势,她
怀疑他是不是瞎了眼?为什么看不出她对他并没有好感呢?
???
这一日,洛琴心觉得背部舒坦了不少,整日卧在床上真是生不如死,于是下了
床,沿着周围的家饰摆设行走,借它们撑住身体的重量。
“若想要早点跟灏熙出去,势必要自己行走,不能拖累了他。”
放开攀附在桌上的手,张开手臂平衡身体,走了几步,背部似在抽搐,痛得她
扑向前去,以为会跌倒在地,却撞上一堵肉墙。
她吃痛地埋在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