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神气什么?我又不是非得跟着你才有盘缠,傲慢的家伙!”她在傲挺的背影
后猛做鬼脸,气呼呼地走了,任关笑缘怎么唤都唤不回来。
???
“小二哥,你们缺不缺人手?”洛琴心眯眼盈盈地笑着,跟在忙前忙后的店小
二身边不断地问。
“公子,我们不缺人手,你行行好,别妨碍我做事好吗?”
“要不然你知不知道这城内有谁想学琴的?我的琴弹得不错,你也知道昨天我
打败了所有人,而且还——”店小二猛地停下来,她差点就撞上去。
“我只知道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店小二肃穆地说道。
“关灏熙吗?他会那么神气是因为大家怕惯了他,养成了他君王般的狂傲心态,
总是要有人治治他,不是吗?”
店小二大大摇头,“你有所不知,他……”他左顾右盼,然后拉着她到安静的
一隅,“他是魔鬼‘琴魔’摧花色魔,这城内每个人都听过他可怕的事迹,真搞不
懂一个天天逛窑子的人,怎还有精力去奸淫良家妇女?据可靠消息传出,他连府内
的丫环都染指了,我们这些老百姓真怕有一天他会动脑筋动到咱们亲人身上。”他
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眼睛不时注意是否有人听到他说的话。
“这么狼心狗肺?”她狐疑又惊惧地问。
“可不只这些,若你全听完,你会庆幸昨天的幸运,没让你的小脑袋不保呀!”
店小二看了她一眼,好心地提醒,“公子,你清秀过火的脸蛋实在像极了姑娘家,
你若是女儿身,关灏熙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下意识地抱住身子,“没人治得了他?”
“是没人敢治他。”
“官府呢?”
“官爷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小官,谁敢得罪富可敌国的扬文府?”店小二叹
了口气,“关灏熙的爹娘本是风评很好的人家,拥有‘书生大儒’的名号,怎知全
让他给弄臭了,每个人只记得关家出了这么一个坏东西,全忘了他有对善良、有好
教养的父母。”
“太没道理了,有这样的父母,怎会有这种坏儿子?小二哥——”
“我得去忙了,公子,请你别再妨碍我。”
“关灏熙……”她百思不解的呢喃。
第三章
这么做也许有欠妥当,可是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仲夏的夜晚吹送徐徐微风,将满的月儿高悬于夜幕中,是个赏月抚琴的好月夜,
可惜她没那个命呀!
洛琴心迷失在偌大的关府中,在屋顶上转昏了头,也不知道她要找的男人在哪
里。
咦?有细微的琴韵随着夜风飘进她耳里!
聆听高亢激昂的琴音,她忍不住循声而去。
这琴声隐含欲爆发的激烈情感,但抚琴者又故意去压抑封闭。
她蹙起眉心,为那份激越却不能纾发的琴韵微微悸动。
还未循到声源,琴声忽地停止,她仅能大略判断方向,真的不晓得身在哪里了。
她拿黑压压的夜晚最没辙了。
大胆地跃下屋顶,这里静得像座鬼城,莫非方才所听到的琴韵只是错觉?
“哈啾!”她打了一个喷嚏,揉着巧鼻,正想打道回府,忽地身后一道劲风袭
来,她才一回头,纤细的脖子已被掐住,喉间紧得不能呼吸,声音像是被封锁住,
只能“嗯唔”地乱叫。
她难受地闭着眼,感觉身子腾空飞起,不久背部重重撞上一面墙,脖子上的力
道未曾放松分毫。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说!”阴鸷地拉下脸,他眯起眼想把刺客的脸看清楚,
无奈树影和他的影子交错晃动,他瞧不清楚眼前的人,警戒的心更是丝毫不敢放松。
洛琴心举起手胡乱抓他的脸,师父说像她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若与敌人短兵
相接,脸是对方最大的弱点。
关灏熙没料到她会来这招,松开了她的脖子,护着被抓痛的脸退了一步,但很
快地又要向前抓刺客,不让刺客逃脱。
洛琴心软软地一倒,趴在地上猛咳,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她的肺快被掏空了,胸口也闷得发疼,没有空气填满的时刻,是多么难受呀!
关灏熙将她一把提起来,他得好好看看这刺客的样子。
“别再掐我脖子了!”她求饶地大叫,用手护着几乎被扭断的脖子。
关灏熙听见耳熟的声音,一手扣住她的下颚,逼她抬头直视他的眼。
“是你?!”他紧蹙眉心沉声喝道。
“既是熟人,那可以先放我下来吧!”她与他是犯了什么冲?老是一见面就剑
拔弩张,刚刚还差点丢了小命。
“谁与你熟?”
“总算相识一场嘛!怎么不熟?”她实在没力气再跟他辩,他却偏偏这么难相
处,硬要撤清两人的“关系”,真教人伤心。
关灏熙放了手,腾空的她惨跌在地。
“谁派你来杀我的?”
“杀你?别被你杀掉就不错了。”她拍去身上的灰尘,一脸不可思议。
“到底是谁?”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好好睡过一觉,总是半梦半醒,甚至被噩
梦惊醒后便不能成眠。
关京扬有得是钱,要请派杀手杀他是很容易的事,他知道关京扬还想继续玩,
玩臭他爹娘的名声,然后找人除掉他。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他不知道,从十二岁起,他和关京扬就一直在做角
力战,结果会如何,他们都不能预知。
洛琴心看他这样大为摇头,刚才激昂的琴音绝对是她听错了。
“你好好瞧瞧我吧,我什么武器也没带,功夫又与你相差十万八千里,我能动
你一根寒毛吗?”
“谅你也没这本事取我性命。”
“你每天都等着别人来杀你吗?穷紧张!”她找到一颗假石,一屁股坐上去。
闻言,他愀然变色,怒斥道:“三更半夜你鬼鬼祟祟的在我门外晃荡,我会以
为你是来做客的吗?”
“我是……”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本来没打算让他发现的,弄到这个地步出
乎人意料之外嘛!
他的鹰眸锁住那双想着开脱之辞的眼睛,逼近问道:“来做什么的?是不是想
讨那一千两赏银?”
她灵机一动,露出盈盈的笑脸,“不只这样,我来履行承诺的。”
“承诺?”
“呀,你可别忘了,我有三个月进府跟着你吃香喝辣的荣宠喔!”就这么办吧!
进府好好地净化他一番。
俊脸一拉,“别想。”
他转了身,往房里走去。
洛琴心连忙跟在他身后,怎知一到门口,那门差点撞断她的鼻梁。
“喂,你讲不讲道理?你以为跟着你吃香喝辣让我开心得快死掉吗?我很委屈
的。”她在门外不服气的嚷着。
“那就滚!”沉沉的声音隐含怒气。
“你若是赶我走,我明天一早就向全北京城的老百姓说你信口开河!”
房里的人默默无声,她只看见烛影摇曳,这个男人铁了心不理她吗?
“我会鼓动老百姓挞伐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坏蛋!”她叉腰威胁着,真是的,每
次都要她大动肝火,他可真了不起。“关灏熙,我的耐性有限,你不出来我要闯进
去了。”
片刻过后,他还是不为所动。
“喂,你是不是睡着了?关灏熙,就算睡了也回答我一声,难道教我在这里站
到天亮?”她无可奈何的坐到地上,拍着门,“别这样啦,有话好说,我这个人挺
好相处的,不用睡很好的床,不用给我锦被,吃的我也一向不讲究,别让我饿着便
行,我最多只要求一个安身的地方,你知道的,流浪久了也想尝尝家的滋味……”
门外的她叽哩呱啦地胡扯一堆, 床上的他双眸浮上沉痛的哀伤, 听见那一个
“家”字,不让她进府的决定不由得摇动起来。
洛琴心好可怜地缩在地上,头靠着紧闭的门,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心肝? 或者
他真的睡着了?
“关灏熙……哎呀! ” 门“喀”一声开了,她整个人四脚朝天地倒了进去。
“很痛!”
“你真的要进府?”高俊挺拔的身体像山一像俯视着她,眼神高深难测。
“我玩够了就走。”她兴奋地从地上弹跳起来。
“现在后侮还来得及。”
“我这个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后悔。”她为自己坦荡荡的人格沾沾自
喜,她可不像他。
“进来,以后你就在我房里打地铺,早晚伺候我更衣、饮食,若有懈怠之嫌,
我会立刻轰你出去。”他在屋内摊开一张凉席、一条粗被子。“你就以手当枕,还
有,不准有酣声。”
洛琴心吃惊地消化他的一言一语,包括他神速的动作,才一眨眼的工夫,已经
将她的“安身”之处弄好,这……简陋就算了,还要跟他同房?
“用不着那么快,我明儿个再过来。”她心虚地笑一笑,旋身就走,只是还没
踏出一步,就被人拉了回去。
“若是现在走,明儿个你就甭来了,今后更甭想进府一步,你若敢踏进扬文府
半步,我立刻打断你的腿。”他阴狠地威胁,下一刻,他已经躺在床上,去留由她
自己决定。
洛琴心苦笑地往凉席走去,这“琴医圣手”真不好当,要做好事还得冒与狂狮
同房的风险。唉,人人羡慕她名满天下,殊不知有时会要人命。
“喂,不是说跟着你吃香喝辣的吗?为什么我要伺候你更衣? ”她面向内侧躺
着,正好与躺在床上的关灏熙对望。“伺候我吃饭,吃剩的由你接收,这不算跟着
我吃香喝辣吗?”若不是她的破坏,躺在这里的人会是媚娥,或是另一个软玉温香,
而不是眼前瘦巴巴的小鬼。
留这小鬼下来,或许有点想惩罚她的心思吧!
“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她坐起身,爬呀爬到他面前抗议,“你根本是欺负人!”
“难道你以为来扬文府当大少爷吗?你想得太美了。”他戏谑的笑道,她愈生
气愈懊恼,胸口这闷气便能一点点消除。
洛琴心噘着嘴巴又爬回自己的“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要睡了。”
关灏熙一双炯亮的眸子仍盯住她,明天关笑缘绝对会大大取笑他,然后故技重
施,放出夸张的风声,让全城老百姓在饭后再添笑谈。
他徐缓地闭上眼,随便他人怎么想,他只要在最后的战争中胜利就好。
“喂!”
他倏地睁开眼,小鬼不知何时趴在床缘。“小鬼,你干什么?”
“我才不是什么小鬼,我十九岁了!”她气愤地纠正他,但他还是一副心存怀
疑的眼神。“我叫洛琴心,以后再敢叫我小鬼,我就离开你。”
“离开我?”他觉得好笑极了,用这种无足轻重的筹码威胁人,谁怕呀?
“别笑了,我告诉你,晚上不准偷看我睡觉。”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才是。”他非常不屑地转过身,面对冷冷的墙也比面对她
来得强。
她吐了吐粉舌,不甘愿地爬回她的地盘,不一会儿,她又说:“明天一早我要
回客栈取琴,没工夫伺候你,你暂时自便吧!”
关灏熙忘了提醒她应有的尊卑之分,他才是主子,怎能听下人吩咐?
撑起身子,他传怒道:“小鬼,再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小心我把你撵出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屋内,残音隐去,洛琴心还不回答。
“小鬼!”他不悦地叫,可是瞧她那副样子,八成是睡着了。“这无礼的小鬼!”
他闷闷地咒骂,有点后悔将她留下来了。
???
“起来了!”关灏熙口气恶劣极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世上有主人叫奴才
起床的吗?
洛琴心嘤咛一声,双眸仍旧闭得紧紧。
“气死我了!起来!”他狠狠地朝她的小屁股踹去,娇弱的身子翻了几圈。
洛琴心又惊又痛地摸着屁股,跪坐在地上,惺忪的睡眼顿时明亮生辉、生气勃
勃。
“关灏熙,你……你……你踢我屁股? ”老天哪,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是这
般狠绝,她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虽然流浪在外,虽然女扮男装,却是道地的女人,
她也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呀!
“像你这种好吃懒做的狗奴才,踢你屁股是便宜你了。”
“你……你……”羞愤难当得结巴了,只怕琴医圣手会被关灏熙气得归天。
他盯着那张蠢脸猛瞧,嘴角往上扬地抽动着,忽地爆出大笑,笑声震得她连忙
捂住耳朵。
“你有病,天,你病得不轻!”阴阳怪气不足以形容他,一会儿狂怒,一会儿
又狂笑不止,弄得她神经兮兮。
他大笑地坐在床上,指着衣冠不整的她。
“你的样子比前院流着两行鼻涕的小鬼还蠢,你睡觉不脱帽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