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节
作者:绚烂冬季      更新:2022-12-08 11:17      字数:4775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聚歼(二)
  乌桓士卒才脱出劲弩的打击,又落入长箭的死亡漩涡中,两千人,三轮覆盖射击,便是在六十步的地方,布下了一片莫大的死亡之域,六千支箭的攥射下,乌桓骑士的前进大阵,顿时便如被上帝之手随意抹了一下般,倒下了一大片。地上似是突然多了许多刺猬,第一波攻击的一万乌桓骑兵,便在弓弩的打击之下,已是损伤六千余人。
  广阔的战场中间,一时间,处处皆是血水肉泥,成片的人马尸体遍及四处,战马的悲嘶之声,未死士兵的哀号之声,不绝于耳。整个百十步的范围之内,似是突然长出许多草棘,密密麻麻的,东一簇西一簇的。
  苏朴延看的脸色铁青,眼见尚只剩余三千余骑卒冲了过去,却是怕难以冲动敌阵。此时汉军已是不及再放箭了,苏朴延不敢怠慢,挥手间,便是令余下万骑奔出,便要趁着这个空挡冲上,他与乌延身边除了二百余亲卫跟着,便是最后一队奇兵了(后备兵)。
  汉军这边,待得众士卒三轮箭射完,柳飞已是沉声喝道“众儿郎,陌刀成墙,层层推进,渐次递至,有我无敌”说着,对后面抬手示意。顿时一阵沉郁至极的鼓声响起。百余面牛皮大鼓,同时敲响。鼓声震动,贯耳欲聋。轰轰隆隆的,犹如天际传来的滚雷,充斥着天地之间每一寸空间。
  十阵飞虎营士卒俱皆大声应诺。齐齐相和道“有我无敌!”喊声中,已是俱皆丢弃手中弓弩,抬手间。已是握定身边地陌刀,齐齐前指。整齐的步伐中,迅即合成一个大阵,一排排的向前缓步而进。霎时间,一股惊天地杀气自阵中荡起。
  众士卒便在这雄浑的鼓声中,列队而进,心中早没了恐惧之念,双目血红之中。便是眼前的敌骑,周身但觉热血沸腾,难以自制。
  剩余三千乌桓铁骑已是冲至不足二十步处,好不容易自死亡的阴影中冲出,个个已是气为之夺。只是此时却是不容回头,否则定会被当成靶子,射成刺猬。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冲,心中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念。毕竟,这个时代,以步卒对上骑兵。那是绝无幸理的。
  “嗬狂野的嘶叫声中,乌桓人的野性已是全然爆发出来,退便是死,进尚有活,此际,前面纵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冲了。
  二十步,何等近的距离,战马只是一抬步,便已是到了。只是乌桓人没有想到地是。迎接他们的还真的就是刀山!放眼望去,俱是明晃晃的刀刃,门板一样的刀刃,挥动起来。挡之者,人马俱碎。
  这是真正的屠杀!一排排的大刀片举起,落下,再举起,再落下。乌桓人尚未及近前,便已被斩为碎片。刀墙不断向前,如同巨大的车轮,将面前一切活物。俱皆碾成齑粉。陌刀每一起落。便是伴随着漫天的血雨和碎肉,人体与马匹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各种内脏,青地,绿的,红的,白的,如同打碎了染料缸一般,搅合在一块。
  陌刀大阵前进的路上,没有完整的尸体留存下来,不管是人还是马匹,都是呈现一片片,一块块的模样。浓郁的血腥气散瘀空中,令人呼吸一下,便如同喝了一口鲜血般难受。整个陌刀阵的上空,笼罩着一片红艳艳的色彩。
  乌桓后续地一万骑兵已是接了上来,只是抬眼间看见眼前的景象,饶是这些乌桓人,俱是野蛮至极的种族,看了也是心中直突。面前的陌刀兵,已经不能称其为人了,一个个如同自血池中爬出地恶魔,从头到脚都是鲜血流淌着,脸上,身上,刀上,每一处都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浑身上下,全是布满了肉块碎皮和搅碎的脏器。每个人眼中都是闪着疯狂的光芒,盯着驰近的乌桓骑士,满是攫取的欲望和贪婪。整个血红的颜色中,唯有偶尔张开的嘴中,牙齿是白色地。但这种强烈地色差对比,却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是面对着一群蛮荒地野兽,让人不寒而栗。
  乌桓人战栗了,他们虽然野蛮,但终归不是野兽。面对着这么一群比他们更野蛮、更残忍的魔鬼,他们也会害怕,也会颤抖。便连疾奔而来的战马也是惊得唏律律的长嘶着,不时的想要扭转头逃去。
  但是来不及了,他们刚刚为了快速接近,已是拼命催赶了。此时巨大的惯性,让他们难以停下来,更何况后面源源不绝跟上的大队。不知是谁,突然狂叫一声,已是被眼前的景象,活活的吓疯了。便在队中,狂乱的挥舞起战刀,瞬间将身边的队友砍到好几个。而自己也随即被旁边的战友乱刀斩于马下。倒下的人体和马匹立刻变成了致命的障碍,使得后面的战马来不及躲闪。长嘶声中,已是挤做一团,倒了一片。
  几个千夫长拼命的狂喊,使得大军拉开距离。只是如此一来,更是给了陌刀兵更大的施展空间。如林的陌刀齐齐挥舞,上一刻的屠杀便又开始上演。整个陌刀阵便如坚定的磐石,稳稳的屹立于揣急的江流之中,将一波波不断涌上的波浪,击的粉碎。。。。
  难楼跟在柳飞身边,眼见着这般惨景,只觉心头阵阵发颤,呼吸之间,那股浓重的血腥气让他肠胃直是翻腾。而以前,这种气息却能让他极度兴奋起来,今天却是有了想吐的感觉。偷眼看着旁边一身白衣的柳飞,此刻在他眼中,朦胧间竟是化作了头生双角,背生双翅的魔鬼。心神便这样被无边的恐惧淹没,身子摇晃间,已是噗通一声,落于马下,已是昏死过去。
  苏朴延和乌延看着场中的变化,亦是惊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骑兵对上步兵,变成这般模样了,此时的骑兵,哪里还有半分的优势。直直的便是变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乌延颤声道“大帅,快让奇兵冲上,以弩箭射之,方能扼制。迟恐不及矣”苏朴延猛然而省,抬手便要下令奇兵前冲,便于此时,猛听得自己阵后,号炮连天,鼓角争鸣。接着便是轰隆隆的万马奔腾之声,一队汉军已是自背后杀至。
  苏朴延二人直惊得魂飞天外,竟不知这队汉军自何处而来,简直如同神兵天降一般。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去冲击前面的陌刀阵。眨眼间,汉军已是攻至眼前,大军中,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一个斗大的张字绘于中间,正是张合高览和张燕到了。
  他们得了柳飞的军令,费时两天多,方才开出一条小道,带着众军急穿而过,只是小道崎岖难行,众军只得下马,牵带而过。待得大军全部过完,已是堪堪一天过去,三人商议之下,也不休息,便是直接上马急行,这才将将赶到。远远听的战鼓震天,知晓便是进攻的信号,哪里还敢等待,立时放起号炮,直杀过来。
  乌延眼见后军抵挡不住,不由大急,急向苏朴延道“事急矣,我等当先并力杀出,再图后事。”
  苏朴延点头,二人拨转马头,夺路而奔。前方冲阵的一万骑兵,此时已是耗损大半,早已无力再攻,眼见中军大旗向北方而退,顿时纷纷调转马头,大败而溃。
  这边柳飞看的真切,令旗挥动之下,众军已是发一声喊,在后追击。白马义从等待许久,此番得令,顿时齐齐呼喝一声,率先冲出。陌刀兵却是各回本阵,搬鞍上马,将陌刀挂好,随即抽出横刀,这才跟着一齐向北追去。
  张合等人却是看着场中那些碎成丝丝缕缕的尸体,不由的头皮发麻,究不知这位隐神谷主,练出了一营什么兵,这般战阵之上,怎能将敌骑砍成如此惨状。心中惊惧之间,也不及多问,只是匆忙向柳飞一抱拳,便领着大军追了下去。
  却说苏朴延乌延二人领着残兵急急向北而退,只要到了白檀,自有路返回柳城。二人直直奔出十里,方才停下。回头点看士卒,却见整整三万大军,如今剩下的却不足四千人,还多是带伤挂彩的,更有的竟是一马双跨的。四千残兵,盔歪甲斜,哀声连连。真真是马不及鞍,人不及履,多有手中空空的,竟是连兵器俱是扔了了事。
  苏朴延长叹一声,悲声泣道“吾三万儿郎奔袭东进,今未至地头,便几已丧尽。还有何颜面回见塌顿大人”言罢,抽出佩刀便欲自刎。旁边乌延大惊,一把拉住,劝道“大人不可如此。今日兵败,非战之过。汉军练出如此怪异之兵,吾等初遇,致遭败绩。此等军情,正当回禀大单于,同心应对。如何竟至轻生耶”众人皆劝,苏朴延方止。
  抬头看了下地势,乌延指着前方道“前面直去八十里便是白檀,但到了白檀,便可稍歇,直回柳城。只是若顺大路而行,恐难摆脱后面追兵。此处向东有一小径,只需跨过一条河,便可直抵白檀东面,届时往西便是白檀,往东可通平岗,二处俱可回柳城。今不若径取小路而行,一来可甩脱追兵,二来回城之路也可多个余地”苏朴延微微沉思,点头应了。只不知此一去,落得个身首异处,片甲不回。
  第二百六十二章:覆没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覆没
  天色微明,黑云罩地。山野之间,风声渐急。这夏深秋初之际,大风吹过,草伏树摇,哗啦啦作响之音,如同丧曲一般,伴着乌桓人一路踉跄前行。
  苏朴延与乌延二人,带着这一队不整不齐兵,已是堪堪走了一个时辰。自饶乐水大败,连续赶路已是一天一夜了。此时人困马乏,肚中饥饿,人人俱是面色木然,机械的挪动着两脚,向前移动着。前面究竟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天虽转亮,但云层却是愈发堆的厚了,抬头望去,一层层,一团团的,已是连成一片,天地间昏暗不明。空中的湿气越发重了。
  苏朴延看看笼罩的乌云,心头也是一片灰暗。转头四顾,见众乌桓兵俱是瑟瑟而抖,勉力而行,心下难过。对乌延道“且等过了河,便寻个所在,先自歇息一下再行”乌延点头,望着前方,道“估计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到那河边了,过了河,将桥拆掉,便是汉军追来,当能缓得一缓。”
  苏朴延点头。天空中忽的亮了一下,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闷响,自云深处传来。不多时候,一滴滴豆大的雨滴便唰唰的落了下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须臾,风势微缓,雨却急了起来。
  天地间更是昏昧,大雨如注,众人衣甲尽湿,四周朦朦一片,俱是一片水气。又走地一会儿。风却又渐渐急了起来,呜呜咽咽声中,吹在身上。甚是冰冷。
  此时已是走出了许久,眼见后面不见追兵来赶,众人心中均是稍定。只是这般天气,众人皆是又冷又饿,马尽困乏。焦头烂额者扶杖而走,中箭着枪者勉力而行。衣甲湿透,个个不全。军器旗幡,纷纷不整。大半是被追的惶急。只骑的秃马,鞍辔衣服,尽皆丢弃。此时,秋风合着大雨之下,这份苦处,何可胜言。
  苏朴延在马上却见前方大军不动,传人来问。回报道“前面山辟小路,因连日大雨,坑堑内积水不流,泥陷马蹄。不能前进”苏朴延闻听大怒,道“我乌桓勇士何时变得如此稚弱,但叫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何来泥堪不能前行之理”遂传下将令,让虚弱受伤者在后缓行,使强壮者伐木砍竹,担土运草,填塞道路。便要速行,违令者斩。
  众军无奈。只得下马,就于路旁砍伐林木,填路而进。乌延亦是带着亲卫,驱使众军加速施为。但有慢者,便是一顿皮鞭落下。众军哀号,多有倒地不起者。人马前行之际,践踏而过,死者无数。号哭之声,一路不绝。
  苏朴延听着哭声心烦,怒喝道“草原上地汉子,但可断头。怎可流泪。再有号哭者。俱皆斩了”四千败卒,一停落在后面。一停填了沟壑,一停勉力跟着二人前行。过了艰难之处,路稍平缓。
  苏朴延回头望去,只有千余人跟着,人人均是衣甲不整,手无寸铁。大军之后,俱是血水残骸,遍布于路。苏朴延心中暗自叹息,却狠下心肠,催军赶路。
  走不多时,便听前面流水潺潺,众人不觉精神一振,脚下自觉的快捷了起来。行不多远,眼前一亮,但见一条大河横亘于前,水流并不甚急,河上便有一座木桥。
  众人大喜,苏朴延催促众人,急速过桥。众军士俱知过桥后,便要拆桥歇息,皆怕将自己留于最后,哄然一声,已是俱往前奔。百余人抢在头里,迫不及待的踏上木桥。这木桥却是修建的有些年月了,本就是摇摇欲坠。众人只顾往前,却是无人发现,木桥之下,早被做了手脚,于那支撑之处,俱皆砍去。
  这百余人同时踏了上去,尚未至中间,便笃闻一声大响,众人惊呼声中,那木桥已是轰然一声,自中间处塌陷了下去,只余两边参差不齐的两段朽木。
  苏朴延与乌延俱是大惊,急催马往前来看,眼见这般模样,俱是心中沮丧。苏朴延无奈,便要令士卒前去伐木架桥,却忽听乌延欢呼一声,转头看去,亦不禁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