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
孤悟 更新:2021-02-17 17:52 字数:4831
┞钏呛谛睦习宓纳倥?br />
物是人非。
“墨隐?”
“嗯。”
“黑心鬼?”
“嗯。”
“你这个妖孽。”
“……什么?”
“偷人心的妖孽。”
“嗯。”
“我恨你,恨你恨你……”
“嗯。”
她无力靠倒在他的肩膀上。
“我等你好久,等到头发都白了。”
“我这不是来了么。”
“——可你还是不爱我。”
“……”
北陵四十六年六月,一个无风的夜里,名声响彻一时的苏吟风女天师,久病不愈,翕然长逝,终年五十一岁。
她一生未嫁。
只为等一个人,三十年如一日。
最后,那人来了,陪她看了最后一眼初升的朝阳。
终年道尽桃花事,天上人间两难全。
☆、芳香暗袭无人嗅?花隐
古阳城中还有一个大户。
花敬之是北陵国有名的学者,生于书香门第,娶有尉氏一妻,膝下有一女,名曰“花隐”。
话说这花隐自娘胎生出之时手腕上便配有一个精美别致的玉镯,因那玉镯取之不下,又美得不似人间之物,故而城中之人皆传闻,花敬之的这位小女儿是仙子转世,为此,花敬之对她一直疼爱有加。
玉镯的内壁,刻有一字:笛。
还有五日,便是花隐出嫁的大好日子。
依照习俗,男女双方在嫁娶之前不该见面,以免冲了忌讳,但可叹,这花隐本性调皮,又与定亲的男子自小相识,忍了几日,两人终于相约还是要偷偷见面去街中玩闹一番才成。
她扮成男装,拉着与她一并换装出行的小丫头来到市井之中。
“小姐……不不,是公子,”小丫头小声哀求着,“小的求求你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若被老爷发现,小的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哎呀,”花隐挥着男子所用的折扇,毫不在意笑道:“出都出来了,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去,再说,陵哥哥还没来,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找先生算命的。”说着忽然朝远处招了招手,“陵哥哥,这里这里!”
那被她唤作“陵哥哥”的公子便快步上前走到了花隐身边。
“去哪去算命比较好呢,听说很多年以前咱们城中有一个名叫胡半仙的神算先生,算的可准了,只不过他也是名扬一时,后来就无故失踪了……要是能找他算就好了。”花隐有些苦恼。
“其实算不算又如何呢,你嫁给我,自会幸福一生。”陵公子笑着凑到她耳边轻说。
花隐的脸上泛出几许红晕,“讨厌了你。”
对话之间,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走到了她身前。
“花隐……”
花隐和陵公子皆抬起眼奇怪地去看。
“你是谁呀?”她惊异地问道,“诶,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是疏影。”他苦笑。
陵公子察觉到疏影看向花隐时不一般的目光,便挺身站到了她身前,冷冷说:“这位公子,花隐是在下的未婚妻子,不知你寻她何事呢?”
疏影抿了抿嘴唇,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们要成亲了?”
两人同时点头。
“我在找一个小玩意儿,其实也没什么,但那是我朋友曾送给我的礼物,应该是在花隐姑娘身上的……胖胖的,笑着的,很可爱的一个面娃娃。”
花隐听罢便开始努力地回想,半晌过后,终于恍悟一般,长长地“喔——”了一声,继而一脸歉意道:“似乎是见过一个面人娃娃,我也不知它怎么会在我身上,当时我看它已经旧了,便让下人拿去丢掉了……那是你的么?为何会在我身上?奇怪了……”
疏影怔住,手指紧握。
已经……丢掉了么。
也好。
她已经忘了啊。
“方才听你们对话,似乎是在找算命先生?”疏影开口问。
“是啊。”
“我知道一个人,他住在百里外的云灵山中,乃是隐居于世的神算,你们若有诚心,可以前往那里求他一算。”
“真的吗?”花隐和陵公子皆惊喜地问道。
疏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如果我也可以丢掉你,如果我也可以失忆你。
花隐。
花隐打发身边的小丫头回了府,自己与陵公子一并上了马车,前往百里之外的云灵山,一日之后方才到达。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爬,花隐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山中的景致似曾相识,可又想想,也罢,哪座山上不是花花草草天青水碧的?
正午时分终于到达了半山腰,山腰中横着一条清澈的小河,小河不远处搭着简单的茅屋,远远地可以望见河边有一抹白色的背影,是名少年,正懒懒地倚在树下打着盹儿。
慢慢走近。
少年似乎睡着了,俊美悠然的面容,一身的素锦白袍铺散在绒绒的草叶上,他听到脚步声,翻个身,不大精神地睁开了眼睛。
“诶?”陵公子率先吃惊起来,“你不是上次在墨云阁中,为花隐画像的那个画师么?”
少年撑起身子,抬脸瞧瞧站在身前的这一男一女,目光有一时的失神哀伤,而后却又佯装恍然大悟一般,浅浅笑道:“唔,是你们……你们成亲了没?”
花隐拉着陵公子一并在少年身边坐下来,“没呢,还有几日,我们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听闻这山中住着一个算命先生,所以特来求算一命,诶?”说着语调微微一转,“你是墨云阁的画师,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少年看着她熟悉的面容,听着她熟悉的声音,想祝福地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最终作罢,只淡淡道,“这里啊,这里是我家啊,我就住在这儿呢。”
花隐与陵公子面面相觑,“难道你就是那人口中所说的神算?”
“是谁告诉你们来这里算命的?”他问。
陵公子想了想说,“一个很奇怪的陌生人,他说他叫疏影。”
“唔……这样啊。”
顷刻间了然。
“我确是可以算命,姑娘,将手纹给我看一看吧。”
花隐听罢,乖乖地将手伸给了他。
他轻托住她的手心,熟悉的悸动,熟悉的温暖,熟悉的纹络,目光定在那细密的曲折上,看了好半晌,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
他曾握着这只手,挥笔作画,告诉她,墨要略浓一点,随心而去,画出来的事物方才灵动。
他曾握住这只手,告诉她,从现在起,你乖乖站在我身后就好。
如此深切地怀念起来。
“怎么?”见他许久不发话,花隐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唔,”他放下她的手,轻轻一笑,转目对陵公子道,“看样子,这位姑娘是福贵之相,将来嫁给公子,定能助公子一路仕途高升,所谓花隐美眷,似水流年,姑娘也定会终生喜乐无忧,此乃上上之命。”
“真的吗?”花隐与陵公子不由开心地笑问。
少年点点头,“嗯,真的。”说完站起身来,却不料周身无力,身体又软软地倾倒了下来。
陵公子吓一跳,匆忙上前扶稳了他,手触到他的心口处,几乎连心跳都摸不出来,陵公子不由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只是摇头,白皙的脸色犹如宣纸。
聊谈之间,日头渐渐西斜。
“不早了,两位早些下山吧,免得等到天黑山路不好走。”少年语气温和地提醒道。
花隐与陵公子闻声站起身来,“多谢招待,后会有期。”
说罢便欲离山。
“等等。”少年忽然叫住了两人。
两人不解地回头,却见那少年已经走进了茅屋之中,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油纸伞,他将伞递到花隐的手上,目光中露出了几许别样的温柔:“天要下雨了,记得撑伞。”
会下雨么?
花隐和陵公子皆不太相信地抬头望了望漫天火红的夕阳,对他的话抱有很大的怀疑。
少年见状,又将伞往她手中推近了一些,“带上吧,一会儿会下雨的,别忘了,我可是神算呢。”他笑了笑,风轻云淡。
花隐接了过来,“谢谢,改日我会送还的。”
少年只是默默地勾了勾唇角。
“敢问,神算先生是……”
“我叫墨隐,笔墨的墨,隐世的隐。”
“墨隐公子再会。”
花隐与陵公子一并踏上了离山之路。
那名叫“墨隐”的少年就一直守在茅屋前,定定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动也不动。
半个时辰之后,忽然下起雨来。
一滴一滴的红色雨珠,铺天盖地落下来,打湿了花隐的脸,陵公子为她撑起伞,在红色的雨幕中继续前行。
“这雨水……怎么会是红色的?”
花隐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一幕,心头毫无原因就是生生一疼。
好像有什么挚爱的人,忽然就不见了,可她记不起来。
她停下脚步,回望走来的山路。
“好美啊。”
“是啊,真美。”
恍恍惚惚中,似是丢掉了什么,那些温暖而美好的事,伴随漫天的红雨,落下来,看不见。
不记得。
不记得,谁说过要在一起。
其实也有比这场红雨更美的。
更美的是千草坡中那人绝世的睡颜,还有被吵醒之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叫她一声小色女。
更美的是每日早起背诵永远也背不完的《千咒经》,站在木桩上挥剑,看着朝阳一点一点升起来,练功的时候不小心从半空坠落,那人在千钧一发之刻飞身温柔地拥她入怀。
更美的是堆得胖胖的大肚子雪人,还有那人凑在自己耳边轻轻呵出的热气,手指在眼前一比,雪花就为她跳起舞来。
更美的是那人拿过自己手中微微皱了的叶子,毫不顾忌的放到唇边,吹出悠然的曲调。
更美的是那人对自己说:“我说的在一起是指……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我一起上天入地,同进同出,朝访天涯,夜临沧海,和我一起度过一段很漫长的岁月,不止是一百年,也不止是一千年,而是直到我死去,直到你能看见红雨的那一天,你懂吗?”
她懂的。
只是她不记得。
那些记忆,被封存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永远也拾不起来。
红雨之中,仿佛又听到了谁寂寞的声音。
一羡蜉蝣,朝生暮死。
二羡凡侣,携手白头。
三羡草木,无心无苦。
四羡飞鸟,归去自如。
——有一个神仙,终生都在追逐这四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却终究一个都没能实现。
云灵山的茅屋前,那少年已经不见。
只留下一袭染尽了红尘的仙衣。
其实在这之前,他与她是见过一面的。
那是在苏吟风辞世之后,他回到墨云阁,摘下了那面牌匾,正准备将画坊上锁,却有一男一女登门而来。
“请问,有画师在吗?”少女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他抬眸之间,与她的目光两两相撞。
手中的画纸因为他的瞬间失神而飘然落地。
“你是这里画师吗?”少女又问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在那一霎那几乎已经失去了言语,只怔怔地点头。
而后她将自己的未婚夫也叫了过来,“陵哥哥,这里有人喔,早听爹爹说这间墨云阁以前是非常出名的画坊,就请这里的画师给我画一幅像吧,待我出嫁之后也好给娘亲留个念想。”
他便上楼取了笔墨纸砚,坐在厅中,一笔一笔地描出她的轮廓。
她的坐姿还是那般不够老实,动来动去的,不过也没关系了——因为即便闭上眼睛,他也能将她的样貌绘得一分不差。
但第一张画却废了。
因为她百无聊赖之刻,忽然唱起了歌:
“南方有高树,阴小难乘凉。汉江有游女,令吾思断肠。汉江宽又广,无可游对方。长江长且远,竹筏怎通航……”
调子依旧不准。
他听得愣住,笔下一顿,一滴墨渍便浸脏了整幅画像。
好在她并不在意多等些时候,他方又重新画了一幅。
她问那名陵公子,“我唱的好不好听?”
“这是多少年前的民谣啊,词俗便也罢了,你唱的还走调,唉。”
她听完便有些不高兴了,“可是我只会这一首嘛,爹爹也没为我请乐师。”
正值他完墨,于是他将那幅画像递上前,对她微微笑了笑,“姑娘这一曲,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民谣,余音绕梁,终生不忘。”
花隐登时便高兴了起来。
她目光一瞥,望见了一旁放着的画坊牌匾,“诶,画师为何要将这牌匾摘下来呢?”
“因为要走了。”
花隐“喔”了一声,蹲□来,摸了摸匾上的三个大字,随即眼神一定,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惊讶叫道:“咦,匾的背面有刻字呢……”
他的心忽就悬了起来。
追溯起来,该是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