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
左思右想 更新:2022-11-18 17:09 字数:4891
货车的后窗关着。
“Mettiinmoto(行动)!倒车,拿侧面对着他。”卡洛说。
莱克特博士在野马车的客座边站住,却又改变主意,走到了驾驶座一边,也许是想嗅嗅驾驶盘吧。
他四面看了看,袖里露出了细长的拨刀。
现在货车的侧面已经正对着他。卡洛准备好枪,按了按电动窗钮,却打不开窗。
现在要行动了,卡洛的声音反倒平静,显得不大自然:“莫格里,ilfinestrino(窗户)!”一定是儿童安全锁关上了,莫格里摸索着。
莱克特博士把拨刀插进窗户旁边,打开了史达琳的车门,准备上车。
卡洛咒骂了一声,把侧门推开一条缝,端起了枪。皮耶罗让开了,开枪时车还在颠簸。
飞镖在阳光里一闪,笃的一声穿透了莱克特博士浆过的衣领,进了他的脖子。大剂量麻醉剂射中了要害,药性很快发作。莱克特博士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腿已经瘫软。
他勉强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刀打开,却在车门和车之间倒下了。麻醉剂把他的手脚变成了水。“米沙。”他说,心里的幻觉消失了。
皮耶罗和托马索像两只大猫扑到他身上,把他按倒在汽车之间,直到确信他已经瘫软。
史达琳推着她那天的第二辆手推车走过去时,听见了气枪声,立即判断出是消声器的标识音——她条件反射,弯下了身子,周围的人却还懵懵懂懂地拥挤着。她不知道枪声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往自己车的方向望了望,看见一个人的双腿消失在一辆货车里。
她以为是杀人劫财。
她一拍身侧,枪没有了。她跑了起来,在车流里躲闪着向货车跑去。
老人开的那辆林肯车又回来了,按着喇叭想开进被货车挡住的残疾人停车处,喇叭声淹没了史达琳的叫喊。
“停车!别动!我是联邦调查局的!停车,否则我开枪了!”也许她可以看见车牌。
皮耶罗见她匆匆赶来,便用莱克特博士的刀割掉了史达琳车驾驶座一侧的前轮气门,然后钻进了货车。货车横跨停车场隔离带向出口冲去。她看到了车牌,用手指把车牌号码写在一辆脏车的引擎盖上。
史达琳取出了钥匙,上车时听见气门咝咝地漏着气。她能看见那往外开走的车的顶。
她敲敲林肯车的窗户,那车正对她按着喇叭。“你有手机吗?我是联邦调查局的,请问你有手机吗?”
“走,诺埃尔。”车里的女人说,一面戳着、揪着开车人的大腿,“要出事的,这是个花招,少管闲事。”林肯车开走了。
史达琳跑到一部投币电话旁边,拨了911。
莫格里副治安官以最高的限制速度开了15个街区。
卡洛从莱克特的脖子上取下了飞镖,发现伤口没有喷血才放下心来。莱克特皮肤下有一个硬币大的血肿,估计麻药被一个肌肉块分散了。这个狗娘养的说不定会在被猪吃掉前死去的。
货车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和仪表板下警用监视器的咔哒声。莱克特一身漂亮衣服躺在货车底板上,帽子离开了他那整洁的脑袋,领子上有一个鲜艳的血印。他像是屠夫箱子里的一只锦鸡。
莫格里开进一幢车库大楼,上了三楼,只停了一会儿功夫,从车身上揭掉了标识,换掉了车牌。
他其实用不着费事。留用监视器接到公报时他不禁暗暗好笑。911的话务员显然弄错了史达琳所描述的“灰色货车或面包车”,全部通知了各点,让他们注意“一辆灰狗公共汽车”。还必须说明,911把假车牌的号码全弄错了,只有一个数字对。
“跟在伊利诺伊州一样。”莫格里说。
“我看见了刀子,担心他害怕马上要出的事会自杀,”卡洛告诉皮耶罗和托马索,“他会希望早就割断了自己的脖子的。”
史达琳检查其他的车胎时看见了车下面地上的包裹。
一瓶价值300美元的依甘堡酒和一张条子,上面是她熟悉的笔迹:生日快乐,克拉葡丝。
这时她才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的意义。
第七十八章
史达琳记住了她所需要的车号。开上几个街区回家打自己的电话吗?不,回头去打投币电话。她道了个歉,从一个年轻女人手上夺过黏糊糊的话筒,放进了几个25美分的硬币。那女人叫来了杂货店的保安。
史达琳往华盛顿办事处鹰岬的快速反应部队打电话。
史达琳在那里工作过很久,他们都认识她,便把她的电话转给了克林特·皮尔索尔的办公室。她一面对付着杂货店的保安,一面在兜里掏出更多的硬币。那保安一再要她出示身份证。
皮尔索尔熟悉的声音终于在电话里响起。
“皮尔索尔先生,大约在5分钟以前我看见3个人,也许是4个人,在赛夫威停车场绑架了汉尼拔·莱克特。他们扎破了我的车胎,我无法追踪。”
“那是一辆公共汽车吧,你打警察局APB。”
“跟公共汽车没有关系。那是一辆灰色货车,挂残疾人牌子。”史达琳告诉了他车号。
“你怎么知道被绑架的是莱克特呢?”
“他……给我留下了一个礼物,在我的车下面。”
“我明白了……”皮尔索尔不说话了,史达琳突然落入寂静里。
“皮尔索尔先生,你知道,这事是梅森·韦尔热幕后操纵的。肯定是他。别的人不会这样干的。他是个迫害狂。他会把折磨死莱克特博士当做快乐的。我们必须对梅森·韦尔热所有的车辆进行监视,同时请求巴尔的摩联邦检察院发出命令,搜查他的住宅。”
“史达琳……天哪,史达琳。听着,我再问你一次,你可以肯定自己见到的一切吗?你再想想。再想想你在这儿做过的每一件好事。想想你发的誓。在这儿说过的话是收不回去的。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我怎么说呢——说我并不歇斯底里吗?每一个歇斯底里的人都会这么说的。她在转瞬之间明白了自己在皮尔索尔眼里已落到了什么田地,也明白了他的信任究竟有多么廉价。
“我看见了3个人,也许是4个,在赛夫威停车场绑架了一个人。我在现场发现了汉尼拔·莱克特博士的一份礼物,是一瓶依甘堡酒,是在我出生那年酿造的,上面的条子是他的笔迹。我已经描述了那车的样子。我现在是在向你报告,鹰岬的克林特·皮尔索尔。”
“我立即当做绑架案办,史达琳。”
“我马上来。我可以被任命参加反击小组。”
“你别来,我不能准许你加入。”
阿灵顿警察来到停车场之前史达琳没有离开,这真是太失策了。她花了15分钟才纠正了发给各点的公报上关于那辆车的错误。一个膀阔腰圆、穿高级皮靴的女警官记录了史达琳的证词。那女警察的罚单簿、手机、梅司弹和手铐以各种角度从她硕大的屁股上鼓了出来。她茄克衫的扣子之间大张着。这位警官不知道该把史达琳的工作单位定为联邦调查局还是“无”。这时史达琳预计到了她的问题,令她生了气,工作慢了下来。史达琳指着那货车经过的隔离带上的泥泞和雪上的车辙时,没有人说自己带了相机。史达琳只好教警官们怎样使用她那一架。
她在一再回答问题时,脑子里一再地对自己说,我该去追的,我该去追的,我该把林肯车上的人赶下来,自己去追的。
第七十九章
克伦德勒听见了有关绑架的第二声手机响。他跟他的情报来源通完话,便用安全电话找了梅森。
“抓人的事叫史达琳看见了。这可是没想到。她在向华盛顿办事处报告,建议弄张搜查证来搜查你的住宅。”
“克伦德勒……”克伦德勒说不准梅森是在等着送气,还是气急败坏。“我已经向地方当局、县治安官和联邦检察官办公室提出了控告,说史达琳在对我进行骚扰,半夜三更打电话,用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威胁我。”
“她真威胁了?”
“当然没有,但她无法证明她没有。这样一来水就搅浑了。现在我可以在本县和本州弄到一份安全保护。但是我要你给联邦检察官打电话,提醒他这个歇斯底里的泼妇还在骚扰我。此地的事我可以负责,相信我。”
第八十章
史达琳终于摆脱了警察,换了车胎,回到家里自己的电话和电脑前。她非常怀念联邦调查局配的手机,却还没有换新的。
马普在答录机上留了言:“史达琳,给罐子里的肉加好作料,放到微火炉上。现在别加莱,记住上次的教训。我要参加一次他妈的保密听证会,下午5点才能回来。”
史达琳打开便携式电脑,想接通VICAP的莱克特档案,却进不去了。不但是VICAP,就连整个联邦调查局的电脑联网都进不去了。她的入网能力连美国最基层的警察都不如。
电话铃响了。
是克林特·皮尔索尔。“史达琳,你在电话上骚扰过梅森·韦尔热没有?”
“从来没有,我发誓。”
“他却说你骚扰了他。他邀请治安官到他的庄园里去巡逻,实际上是要求他们去。
他们现在已经看他去了。因此就弄不到什么搜查令,也不会有什么搜查令下来了。除了你之外,我们对绑架还没有发现其他任何见证人。”
“那儿有一辆白色的林肯车,里面是一对老年夫妇。皮尔索尔先生,检查一下事件发生前赛夫威商场的购物卡记录怎么样?那些售出的商品都盖有时间印戳。”
“我们会办的,但是……”
“……要费时间。”史达琳接下了他的话。
“史达琳?”
“在,长官?”
“就我们俩之间知道,我会向你提供重大的消息的,但是你别介入。你停职期间不是执法人员,从道理上讲你不能够得到情报。你是个平头百姓。”
“是,长官,我知道。”
你在下决心的时候望着什么?我们的文化不是内省的文化,并不把眼睛望着远处的青山。我们在下决心时大都低头盯着公共机构走廊的油地毡,或是在等候室望着电视上莫名其妙的东西口里嘀咕。
史达琳从厨房走进马普那屋子的宁静与秩序之中时,似乎有所寻求,任何东西都行。
她望着马普那面貌可伯的小个子奶奶,那会沏茶的老人。她望着马普的奶奶用镜框装好挂在墙上的保险单。马普这边的屋子就像马普还在屋里一样。
史达琳回到自己的这一边。她觉得这儿像没有人住。她的镜框里有什么?联邦调查局学院的毕业证。她的父母都没有照片留下。她已经失去了他们多年,他们只存在于她的心里。有时她在早餐的某种气味里,某种馨香里,一两句闲谈里,偶然听见的一句家常话里也会感觉到他们抚慰的手:而在是非感问题上她的感觉最强烈。
她算是什么样的人?谁承认过她?
你是个战士,克拉丽丝。你希望有多么坚强就能有多么坚强。
史达琳可以理解为什么梅森·韦尔热想杀死莱克特博士。如果梅森自己动手或是雇人杀死他,她都可以理解。因为他仇恨。
但是把莱克特博士折磨致死,她却受不了。她逃避它,就像很久以前逃避杀死羔羊和马一样。
你是个战士,克拉丽丝。
几乎跟那残杀行为同样丑恶的是,默许梅森这样做的是发过誓要维护法律的人。这就是世道。
想到这儿她做了个简单的决定:
只要是在我的手能伸到的范围里,我就不容许世道如此。
她发现自己到了自己的壁橱里,站在凳子上,手伸了上去。
她取下了秋天约翰·布里格姆的律师交给她的盒子。那仿佛是永恒以前的事了。
把自己的私人武器遗赠给战友的行为里有着丰富的传统和神秘。它关系着超越个体的死亡的价值的继续。
生活在别人为他们创造出的安全里的人可能觉得这问题难以理解。
约翰·布里格姆盛武器的盒子本身就是一个礼物。他一定是在海军陆战队时在东方买的。那是一只珠母镶嵌的桃花心木盒子。这枪就是纯洁的布里格姆。他使用了多年,收藏得妥帖,保存得一尘不染。一把M1911A1科尔特。45手枪;一把秘密携带的小型。45型瑟法里手枪;一把插在靴子里的锯齿背的匕首。史达琳自己有皮套。约翰·布里格姆的联邦调查局旧局微固定在一块桃花心木板子上,药物管理局局微散放在盒子里。
史达琳从板子上撬下了联邦调查局局徽,放进了口袋。那把。45手枪插进了她屁股后面的雅基滑动装置,用外衣遮住了。
那把短的。45科尔特插到了脚跺处的靴子里,匕首进了另一只靴子。她把自己的毕业证从镜框里取了出来折好,放进了兜里。在黑暗里人家会把它认做拘捕证的。在她折着那硬纸时,她知道自己不太像自己了,她为此感到高兴。
她又在便携式电脑边坐了3分钟,从地图查询网址打印出了一张麝鼠农庄和它周围的国家森林的大地图。她盯着梅森的肉类王国望了一会儿,用手指画出了它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