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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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2-11-18 17:09 字数:5021
——我在她眼里是怎样的呢?
她目光深邃、不露锋芒、一副不屑的样子
这样很好
我宁肯在她眼里渺小些,实际上
我的确比她渺小
她能用自己的奶喂养一家人
她是被人依赖的,
我却不能
亲爱的,我多羡慕她
要知道
被人依赖着是多么幸福
诗观:要么思想,要么不。要么写诗,要么不。状态是之,诗态是之。从容地活着,歇息、感激和死去。
简介:沙戈,女,1966年9月生,近年诗作见《人民文学》《诗刊》《星星》等刊,人选数个年度选集诗歌选本,出版两部诗集《梦中人》《沙戈诗选》,荣获甘肃省第细届敦煌文艺奖。参加 2003年第19届青春诗会。现居兰州。
爱 情
沈 苇
“即使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去看你!”
他信誓旦旦。但刀子锈了
刀子是不存在的
“别了!”她泪水涟涟
扔下这句话像扔下一副用旧的黑胸罩
转身就隐入另一个空间
在他们之间越来越大的空地上(称之为战
场吧)
留下一具尸体
一具伤痕累累的爱情的尸体
然而一切远没有结束
从两个背离的世界里,他们仍相互折磨着
用腐烂的牙,化石的牙
诗观:在时间中,诗人是可以无愧的,因为他选择了创造与搏斗、爱与梦想的生活。
简介:沈苇,1965年生于浙江湖州的一个水乡村庄。现居乌鲁木齐,供职于新疆作家协会。出版过三部诗集,并著有散文集、评论集和游记多部。
为紫金山中一石碑上漫漶的诗而作
沈娟蕾
坡道在雨中柔韧,起伏。
汇集起水和沉默事物的声音,
山巨大了。
我清晰了。
在使用了无数次的姿势中,石像凝固。
这里扩散着树和陵墓的宁静。
古都的记忆在郊区延伸。
一首残缺的诗中,我正消逝。
像爱着迁居的人,
不断丧失,又重建
——因为碑上脆弱的文字,
而捡回热情的指头。
诗观:写诗就是为了保持事物的差异。
简介:沈娟蕾,曾用笔名沈木槿、沈风起,1975年生于浙江。2001年自编诗集《冬天的品质》。曾参加第17届青春诗会。现在南京。
囊空如洗地迎迓春天
宋晓杰
春天解开我的心事
反而系牢了我的发辫
在时隐时现的风中
时断时续地安眠
轻。薄。空
渐渐失却重量和质感
我变卖自己,像
一根浮动的草,沿街叫喊
大地下陷,沉实地
下陷。带着
雨水、温度、麻木和深情
当然也带着去年的皱纹,还有
鲜嫩的树芽和今天的伤痕
这个春天转眼就过去了
我不爱说它像一个梦
可是它确实有梦的特质:
甜美、寂寞、干净。不曾发生
我不得不洗心革面
不得不一次次地忘却决心和时间:
一边多愁善感地抒情
一边迎接具体的黑暗
诗观:我喜爱把平凡的事物引入诗意的语境和空间,喜爱把淡定的心结和炽烈的情怀交付于情感的大海。
简介:宋晓杰,1968年生于辽宁省。现在辽宁省盘锦市作家协会供职。 17岁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至今已出版诗集《纯净的落英》《味道》,散文集《雪落无声》《我是谁的粉攻瑰》,长篇小说《在城市的背面呼吸》五部分品。入选多种体裁的多种选本。现为辽宁省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曾获“辽宁文学奖”。
青 苗
张执浩
半夜里我突然想到了青苗
火焰在蔓延,转眼间
天就亮了
我从棉花地里爬出来,东南风吹
有人在柳树上练习跳伞
好话早已被你们说完
剩下的
也存留不过今天
我缄默,拨开青苗去寻找
母亲的坟墓
她已经出走了两年
我预感到,今晚她也不能回来
五月啊,这么多青苗拥挤着
往天上乱蹿
只剩下母亲和我
一个在地下腐烂
一个在地上承受腐烂
诗观:“诗歌使生活履行它许诺过又落空了的东西。”(马可·罗多利语)一个好诗人应该是能够在生活中发现那些“东西”并赋予其意义的人,这种能力不会因时光的击打和生活的磨损而减弱,反而会越来越强大和自如。
简介:张执浩,1965年生于湖北荆门,现为武汉市文联专业作家,主要作品有《内心的工地》《美声》等。
冬天,我看见他戴着破帽
张敏华
冬天,我看见他戴着破帽,提着木棍,
背着编织袋,在住宅小区游荡。
四周,是寒冷的风。
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人会去注意他,
除了我——
楼上传来孩子的尖叫,
一个穿睡衣的女子,将一袋垃圾
从窗口扔下。
四周,依然是寒冷的风。
当夜幕降临,他和我,被越来越
凄清的黑暗笼罩,
我,像一头敏感的动物——
诗观:诗人应当回避集体和潮流。诗人在试图表现出对人类苦痛同情的同时,更应竭力表现出命运的某种不可理解性。诗人应努力通过对语言可能的准确把握,体现对个人写作难度的挑战。
简介:张敏华,1963年出生;—国家二级法官。迄今已在《诗刊》《星星》《中国诗人》《上海文学》《北京文学》《作家》《天涯》等刊物发表诗歌 800余首;作品入选《中国年度最佳诗歌》《中国新诗年鉴》《中国诗歌精选》《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诗歌卷)》等书。著有诗集《最后的禅意》。
打开灯盏的内核,我看见火
张慧谋
打开灯盏的内核,我看见火
看见忧郁的童年、村庄和迷失于雾里的海岸
记忆,随着潮汐从一朵渔火深处走来
父亲的身影在夜色中闪烁
那一夜,我失眠了
渔火像春天的玫瑰在父亲手中盛开
父亲走了
他把渔火带到比渔火更深的深处
初春的草叶乍暖还寒
满山红红遍了山冈
哪一朵属于我的父亲?
哪一朵能够承受我的泪水之重?
诗观:幸福时读诗。痛苦时远离诗。心态平静时写诗。
只有经历过痛苦和磨难,才能写出比苦难更让人刻骨铭心的诗句。
简介:张慧谋,1958年出生,广东电白人。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作品》等,诗作入选年度最佳诗歌我种选本。曾任过报社记者、编辑,现提供职于某市文联,省作协会员。
我们在一首诗里握手
郁 金
好久了,我不知道一个朋友的消息
来北京时,我弄丢了他的地址
他是我生命里的朋友呀
就这样,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我没记牢他的电话号码
后面的四位数字,已记得模模糊糊
我试着将这四位数字
从O到9,排列、组合
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我清楚
照这种打法,要等我头发白了
才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也许我感动了苍天,今天
在首都图书馆的一本新杂志里
我找到了我这位朋友
我们在一首诗里紧紧握手
他的手依然刚劲有力
暖暖的,握得我眼泪直流
现在我知道了,我一直
流浪在朋友的牵挂里
朋友在他的诗里
等着我的消息
诗观:一个诗人,活在他所需的物质里,但更多地是活在他的诗里,活在他的精神和灵魂里。在物欲横流的当今,一个用灵魂写诗的即使穷得只剩下诗歌,他喝西北风的嘴里,依然还能嘣出一两句让这个世界一愣的话来!
简介:郁金,原名吕国荣,湖南祁东人。作品散见《诗刊》《诗选刊》《星星》《诗歌月刊》《岁月》《文学报》《湖南作家》等报刊杂志,多次获全国性文学奖,诗作入选多种权威选本。与友人共同创办诗歌民刊《行吟诗人》。图书策划人。现居北京。
太平湖小史
庞余亮
三十年前,它开始接纳死者
二十年前,它接纳垃圾
十年前,它消失是流浪者用工棚
把它分居
五年前有人赶走了那些流浪者
几幢高楼把太平湖升高
成为开发商补偿拆迁户的小区
半夜里被湖水凉醒的居民
有点像骆驼
他们把刚刚被商业折腾过的一切
都贮藏到了他们的背上
诗观:诗歌实际上是承受,生活在跨了世纪的年代里,我总是感到有着无法诉说的疼痛,这种疼痛是属于像我这样的卑微者的,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将永远纠缠我的一生。
简介:庞余亮,生平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参加过第18届青春诗会。现居江苏靖江。
这里或那里
荣 荣
让那些丑丑的事物也沾上甜霜
扭曲的影 阴沉的铁 豁嘴的言辞
漆黑的野鸽子落在春天的脚跟
最早泛滥的绿和最后
暖过来的石头 都是春的住所
这里或那里 中间夹一些
意料之中的喧哗
从这里向那里 风很干净
笑声很清朗 在彻夜不眠的城里
在鸡鸭吵嘴 猪狗争食的乡下
一颗友善的心总有走不完的亲戚
情侣们在城乡间漫步
他们踮起脚就够着的春天
离天堂最近
还犹豫什么呢
在这里与那里之间
总有一种尺度可以丈量
总有一种现状 定夺去或留
当我不能区分一叶彩蝶和一朵花
飞舞和坠落是同一件事
就像这里和那里
快乐和痛楚有着同样密集的雨脚
只有春天漫天漫地 这就够了
当我对你说:“这里!”
我的手也指着那里
诗观:诗歌具有巨大的包容性,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装,因此,只要是恰当的表达,什么样的句式、词语,无论写什么和怎么写都不为过,你爱怎么就怎么吧。但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尽量写出更多真实可感的、美的诗歌,并且尽可能地精致或者开阔,能独一无二就更好。
简介:荣荣,本名褚佩荣,1964年出生于宁波,1984年毕业于浙江师大化学素,现在宁波文学港杂志社工作。写诗多年,在各类刊物上发表了大量诗作,出版有《风中的花束》《雨夜无眠》《流行传唱》《像我的亲人》等多部诗集,《像我的亲人》曾获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过诗刊社第10届青春诗会。
战 争
胡续冬
电视里,我看见一个伊拉克小孩
头部被炸伤,在医院里
号啕大哭。白纱布底下,是
焦黄的小圆脸,塌鼻子,大眼睛。
我和妻子几乎同时发现
他和幼时的我十分相像。
在摄于1979年的一张照片上,
同样有着塌鼻子和大眼睛的我
在为重庆郊外一只桀骜不驯的蟋蟀
而哭泣,焦黄的小圆脸上
挂着豌豆大小的泪珠。
那时,我的父亲在广西凭祥附近
一处设在榕树树洞中的
战地指挥所里,一簇仇恨的火焰
正从另一些塌鼻子、大眼睛孩子的父亲手中
的
火焰喷射器里跃出,要去
吞噬他的左手。几个月后,
我看见父亲布满胡须的陌生的面庞,
吓得一言不发,躲在了母亲身后。
而现在,我听见那个伊拉克小孩
正用阿拉伯语呼喊,字幕上的汉语
清晰地打出——“爸爸!爸爸!”
诗观:诗歌是我的一种必需,是我与世界发生的诸多种认识、改造关系之中的一种。我通过诗歌与世界建立一种想象性的关系,在这种想象性关系之中,我与世界均发生了或隐秘或剧烈的偏移,偏移的结果是导致无数个其他的我被书写活动“发明”出来并各行其道,生活在无数个被“发明”出来的我与世界的关联域之中。
简介:胡续冬。本名胡旭东,1974年生,重庆合川人。1991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2002年7月获得博士学位之后,留在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