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不受约束 更新:2022-11-18 17:05 字数:5097
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
我在张澎怀中浑身一震,整个人僵硬。
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
我惊惶地望着张澎,极力想弄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张澎低头看着我。
“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我颤栗着重复。
张澎说:“不错,所以徐阳文很幸福。”
我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得四分五裂,血从指缝中潺潺流下。
“放开我……”我嘶哑地喊着,挣出张澎怀中。
我以为张澎会紧紧抓着我不放。
他没有。
我狂摇着头后退几步,好象这样可以把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
张澎坐在沙发上,悲哀地看着我。
我再也受不了,跑了出去。
一路上风跟随我。
大街上的行人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我什么也不去想,只一味地跑。
泪水只有眼睛可作出口,这不够!远远不够!
让我流汗吧。痛快流一身的汗,将我本应该从眼泪流下的水分流去。
我这样跑了多久?
我还可以这样跑多长的路?
张澎张澎,你为什么不追出来?
你为什么伤我的心?
最后,我合上眼睛。
听说古代有人趴在坟头伤心而气绝的,我是否也到这一步?
我这样想着,这样合上眼睛。
张澎,你可会学李穗扬,一天一束菊花放我坟头?
本想永不看见任何光,却到底还是睁开眼睛。
我睁开眼睛,看见张澎。
他坐在床头探我前额:“你病了。”
就在前几天,我还时刻守在他床边,等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到现在,是否应该盼望他当初不要醒来。
我痴痴看他,苦笑。
我冷冷说:“张澎,张爱澎终其一生,绝对不止一个张澎。”我嘶哑着嗓子大叫起来。“至少还有一个威斯!”
他看着我,淡淡说:“小爱,你累了。”
从那日后,我不再和他说话。当我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我收拾行李离开。
张澎站在房门,静静看我把衣服放在箱子里。
大家都一言不发。
我生怕一说话就会大哭出来。但他为什么不说话?
至少挽留我,至少问一问我要去哪里,至少对我说:小爱,我很抱歉。
如果你不爱我,那就走开!
不要把悲哀的目光放在我身上。
提着行李经过他身边时,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忽然想起那日,我光着脚经过他身边,被他一把拽着……
我离开了。
我的快乐不见了。
我没有回家,我拼了命去找所有事情的源头李穗扬。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我要亲眼看一看。这人从来不曾出现在我视线内,为何却可以轻而易举毁灭我的幸福。
如果他一天一束菊花送在徐阳文墓前,那么必定住在附近。
又开始等待,痛苦的等待。
也许我的病还没有全好,不过等了一天,我就头昏眼花,累得全身无力几乎瘫倒在墓园。
终于,我等到他…李穗扬。
很清秀的一个人,冷冷的空气环绕着他。
他站在徐阳文墓碑,放下一束菊花。
我悄悄走近他身后,听见他对墓碑上的相片说:“徐阳文,这花也与爱无关。”
“如果与爱无关,那与什么有关?”我问。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看见我,定下神来。
他偏着头打量我:“张爱澎?”
我惊讶地说;“你认识我?”
他点头。
“张澎向你提起我?”我问。
李穗扬轻笑起来,很美丽,却叫人心酸的落寞。
“张澎昨晚打电话给我,他问我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听见张澎的名字从这人口里逸出,忽然很难过。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他问什么?”
李穗扬把视线转到徐阳文的相片处,叹一口气。
“他问徐阳文到底爱不爱我?”李穗扬苦笑:“如果爱我,怎么忍心让我如此伤心?”
“你怎么回答张澎?”
李穗扬转头看我:“你呢?你认为徐阳文爱不爱我?”他言辞果然锋利。“你认为张澎爱不爱你?”
这样剐心的话………
我却蓦然强壮不少,淡淡对他微笑:“我不知道张澎爱不爱我。可是我爱他。”我盯着李穗扬,肯定地重重点头:“我爱他。”
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虽然没有见到李穗扬的时候我喉咙里塞了上百个问题。
但我已经见到李穗扬。我已经知道张澎爱他什么。我知道自己哪里和他相象。
没有去见张澎,我回到自己的故乡。
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中央交通台依然如故。
当日焦虑地看着我扶着张澎担架上飞机的爸妈,已经没有面目去见了。我在宾馆住下,张澎在我信用卡里存的钱,我还不至于有骨气到不肯用。
当天晚上,又在交通台上堆满啤酒罐。
无遮无掩的交通台,空荡荡的感觉好舒服。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听说人到十字路口,总要挣扎一会,考虑往哪去。
当你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才会忽然发现,实际上无路可走。看身边的车道,如果在白天,时刻都会有车从身边飞驰而过。
前后亮了绿灯,左右就是红灯,那时候左右和转方向的车,会四面围着你,根本无法回到人行道…那个你本来应该站的地方。
左右绿灯的时候,情况也差不多。
每晚喝醉了对着夜空“指挥交通”,偶尔掺杂舞蹈,其实很有意思。
没有观众,就算有车经过,也视我于无物。
曾经有一天,好幸福。
在这十字路口的中央,遇见张澎。
我以为一生也找不到的人,却在见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明了。
带着醉意对空荡荡的马路起舞。
我不知道自己舞了几天。
每天清晨从大醉中醒来,蹒跚着回到宾馆。
这一天,又在交通台上头重脚轻地喝酒。
喝得太多,我想吐。
用拳头捣着胸口,我终于艰难地将堵在喉头的东西“哇哇”吐出来。
交通台上猩红一片,我不知道自己吐了些什么。
血吗?
五彩幻云在眼前漂浮,我伸手,想抓住一片,却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醒来后看见满眼的白,我知道是到了医院。
床头坐的满目慈祥的,是我的爸妈。
“我怎么了?”
爸安慰着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喝酒不知节制,果然伤了身子。”
我说:“爸,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妈在一旁垂泪,爸也眼睛亮亮的。
我忽然大哭起来。
结果,我们三人搂在一起大哭。
哭声震动整个医院,医生以为病人病危,急忙小跑过来。
哭得眼睛红肿,我趁着爸妈不注意偷偷溜到主治医生处。
我一向开门见山:“我得了什么病?”
在医生开口前,我说:“不要告诉我是酒精中毒,我比你了解我爸。”
软硬兼施后,得到答案。
血癌。
我几乎软倒在医生办公室。
血癌…………
我颓然回到病房,对刚平静下来爸妈轻轻说:“我都知道了。”
妈又伤心地哭起来,爸强装出来的轻松转眼化为忧郁。
第三章
我颓然回到病房,对刚平静下来爸妈轻轻说:“我都知道了。”
妈又伤心地哭起来,爸强装出来的轻松转眼化为忧郁。
于是,我们一家三口又抱头大哭一场。
眼泪,多么廉价的东西。
但在某些时候,将它从眼睛里挤出来,仿佛真的可以让心里舒服一点。
我哭泣看着爸妈,忽然发现有人为自己流泪的感觉好幸福。
为什么为我流泪的不是另一个人。
我沮丧起来。
我的快乐已经不在了。
是真的吗?
真的不再快乐了?
张澎,告诉我吧。
我不想死,毕竟,我还年轻。
在哭泣后,我对医生坚强的说:“无论什么治疗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我说:“我想活下去。”
因为那一天,我曾经对李穗扬说:“我爱张澎。”
我说:“我爱他。”
李穗扬,无论你在张澎心中占了什么位置,你都比不上我。
你永远不会,如我爱张澎一般爱他。
张澎说过:李穗扬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徐阳文。
这叫我裂了心肺的话,如今听来居然有点庆幸。
我不想死。
张澎,若我死了,你到哪里去找如此爱你的人?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窗、白色的床,连我在镜中的脸,都是苍白的。
对着白茫茫的世界,我发誓要为你而战。
于是,开始化疗。
我不知道什么是化疗,医生说,这也许可以阻止病情的恶化。
第一次面对那些从没有见过的仪器,心里就有不详之感。
我开始呕吐、恶心。说不出的滋味,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小澎,忍一忍,你忍一忍。”我的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眼里不含着泪水。
我死命抠着喉咙,却吐不出一点东西。
应该还有的。
我想吐,以前喝了酒,只要吐出来,就能讨个舒服。
于是我蛮横地伏在床边抠着,似乎要把自己的喉咙从里面弄断。如果弄断它可以让我得片刻安宁,那么我也愿意。
我难受,好难受。
爸拦住我。他粗壮的臂膀横在我面前,将我的手从口里扯出来。
爸沉声说:“你这是干什么?”
我有点想笑。什么时候了,还是同样专制的口气。
我讥笑着抬头,寻思着最尖刻的话去刺伤他。却不经意看见爸眼中浓浓的心疼,那神情,为什么不出现在另一个人脸上?
只要他为我流一滴眼泪。只要他为我流一滴眼泪………
我呆呆望着爸,忽然问:“今天有人来看我吗?”
我不知道爸是否明白我这问的意思,我看见他迟疑了一下。他犹豫着与妈对望一眼,似乎不忍心将答案告诉我。
我直勾勾望着爸,机械地重复:“今天有人来看我吗?”
我知道,没有。
张澎怎么可能来?
他也许还不知道我在医院,他也许会每天躲在徐阳文的墓园外,看李穗扬孤独寂寞的背影。也许,已经有另一个与李穗扬相似的男孩,俘虏他的目光。
“今天有人来看我吗?”
没有得到答案,我就重复地问着。
我看见爸妈眼中的心疼,我知道他们的心快碎了,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凄惨又可怜。但是我没有办法停止自己这样问。
我的心太痛,我希望有人可以分担我的痛。如果心痛真的无法避免,那么,至少让身边的人知道它的存在吧。
听说快乐越分越多,痛苦是否也是同样道理。
“今天有人来看我吗?”
我的眼睛不曾在爸的脸上移动分毫,我的神情明明白白告诉他我有多么希望一个美好的答案。这个答案,无论是我或者我的父母,都知道不可能。
终于,爸说:“没有。”